當初藥王穀的前任穀主本來不想出手救楚母,又被簡連漪的求情惹得心煩,一怒之下便對簡連漪說“你若是實在想讓我救那小子的母親,你便離開藥王穀,將我徒弟的位置讓給那小子來做”。


    老穀主的這一句話語本來是氣話,不想簡連漪為了讓老穀主出手救楚母,真的離開了藥王穀,離開了師門。


    說出去的話語無法更改,老穀主隻好出手救楚母和收楚時淵為徒。


    隻是老穀主是被簡連漪逼著收下楚時淵這個徒弟,對楚時淵自然沒有袁承霽和過去對簡連漪上心。


    老穀主收楚時淵為徒後,隻給楚時淵丟了幾本醫書敷衍了事,倒是袁承霽看在老穀主和簡連漪的份上,教了楚時淵一些尋常醫術。


    不過楚時淵的醫術雖然不如袁承霽和簡連漪,但是有袁承霽偶爾的指點,再加上他有老穀主給的醫書,和醫館的那些普通大夫相比,倒是也不差了。


    沈笙卿今日沒想到會在粼山碰見楚時淵,之前她好不容易甩開了他,他竟然又追了上來,她沒想和楚時淵再說什麽,見楚時淵鬆開了她,正想避開楚時淵,再次走向她的馬車。卻見楚時淵接過身後屬下手上的食盒,將食盒朝她遞了過來,說道:“拿著。”


    沈笙卿看著楚時淵遞過來的食盒,沒有接。


    楚時淵便將食盒又朝沈笙卿的方向遞了遞,說道:“午膳時間已過,你應該還未用午膳,母親讓人熬的雞湯,還熱著。”


    沈笙卿仍然沒接,甚至還朝後退了兩步,避開了楚時淵強勢伸過來的手。


    楚時淵大概也沒有想到從前在他的麵前向來溫順的沈笙卿今日會如此堅決地拒絕他難得的關心,一個不慎,手上的食盒就掉落到了地上,裏麵的雞湯也打翻了。


    第5章


    ◎願二人一別兩寬,以後都不會再有交集。◎


    雞湯被打翻,周圍的下人皆是詫異地看著這邊。


    沈笙卿看著突然掉落到地上的食盒,也是愣了一下,一句‘我不是有意的’下意識地便要脫口而出,卻被她咬了咬舌尖,生生頓住了。


    從前她和楚時淵之間的相處,自然是她遷就楚時淵更多,準確地說是她為楚時淵忍氣吞聲更多,就像這被打翻的雞湯,明明她已經拒絕了,是楚時淵不顧她的意見仍然要遞給她造成的,她剛才卻還是下意識地將錯處全部攬到自己的身上,甚至還想給楚時淵道歉。


    意識到剛才自己的行為,沈笙卿既為自己感到可悲,又不禁唾棄從前的自己。


    沈笙卿又朝後退了兩步,離楚時淵更遠了一些,不想再讓楚時淵幹擾她的行為和情緒。


    楚時淵看著掉落到地上的雞湯,自然是有些生氣的。這雞湯是楚母加了許多藥材熬製成的,原本是給楚母補身體的,今日恰巧他來粼山,楚母才讓人給他裝了一盅,現在卻因為她的不懂事給浪費了。


    楚時淵的視線移向沈笙卿,見她的臉色有些發白,一副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的模樣,回想這兩日發生的事情,心中仍然有些不悅。他對她說過‘無理取鬧也要適可而止’,看來她沒有將他的話語聽進去。


    思及此,楚時淵看著沈笙卿,說道:“我剛剛讓人去了楊大夫在粼山的住宅,他今日沒有回粼山。”


    聽見楚時淵突兀地提起楊大夫的事情,沈笙卿本來還有些一頭霧水,甚至失望今日她可能見不到楊大夫了。直到想到先前她和楚時淵之間不愉快的對話,她錯愕說道:“你還是不相信我?覺得我來粼山,是想故意用我們的事情刺激母親,而不是真的來見楊大夫?”


    麵對沈笙卿不可置信的反問,楚時淵臉上神情不變,問道:“我剛剛給你把過脈,你的脈象正常,沒有虛弱的症狀。”


    “脈象正常,就代表我現在身體康健,無病無災嗎?”


    沈笙卿心中一沉,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楚時淵竟然會不相信她因為救他,現在還中著毒。


    離開藥王穀時,袁承霽曾經給了她一瓶藥丸,說可以暫時壓製住她身體內的毒性,讓她的生活沒有太大影響,但是也會影響她的脈象,尋常大夫看不出她脈象的異樣。


    未料楚時淵聽見她的話語,隻是麵露不讚同說道:“不可拿自己的身體亂開玩笑。”


    沈笙卿緊緊抿著唇,哪裏是她在跟他開玩笑,明明是他不相信她。她的唇瓣動了動,說道:“你為什麽不相信我?”


    難道他覺得她是故意裝身體中毒,他才將她丟在藥王穀嗎?


    楚時淵看著沈笙卿又一幅很悲傷和激動的模樣,心中有些異樣,他凝視著她,卻還是繼續說道:“我剛剛對你說過,我和你之間的事情,你有什麽話語,就不能夠對我說嗎?你若是真想見我,讓我多陪伴你,非要用裝病這種不得體的把戲嗎?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我身為陛下的臣子,深受陛下信任,自然不可能整日沉溺於兒女私情。”


    玉蔓看不下去了,說道:“大人為什麽如此不相信夫人?我們確實收到了楊大夫今日回粼山的消息,我們也不知道楊大夫今日為什麽會沒有回粼山,夫人真的生病了,病得很嚴重,很嚴重。大人若是還不相信,可以去詢問藥王穀的袁神醫,袁神醫是大人的師兄,難道袁神醫還會騙大人嗎?”


    大人狠心地將夫人丟在藥王穀,如今怎麽還能夠如此冷靜地倒打一耙,繼續在夫人的傷口撒鹽呢?


    沈笙卿瞥見楚時淵的淡漠的眉眼,似乎對他接下來的話語有所預料,垂在兩側的雙手不禁逐漸握緊成拳。


    可是他清冷的聲音還是傳入了她的耳朵。


    “師兄對你心軟,你也不可讓他幫你一而再再而三騙人。”


    這個季節是不可能下雪的,可是沈笙卿卻覺得周圍似乎下起了鵝毛大雪,冷得她瑟瑟發抖,本來就破了一個洞的心,有更多的風雪湧了進去,讓她覺得心都疼得麻木了。


    沈笙卿的唇瓣微不可見的動了動,卻什麽聲音都沒能夠發出來。她想起來了,楚時淵現在說的這些話語,楚時淵曾經對她也說過。


    就像楚時淵自己說的那樣,食君之祿,自然要擔君之憂,朝政在楚時淵的心中是最重要的,哪怕他回到自己的府邸,他整日想的也是朝堂上的事情。楚時淵如此為大燕殫精竭慮,興許是大燕和陛下的福氣。


    但是對於她這個深愛他的夫人來說,自然是無法接受的,曾經她還向楚時淵抱怨過,讓他多花些時間陪伴她,哪怕是和她說說話也好,可是卻隻換來一句冰冷的“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怎可整日沉溺於兒女私情?”。


    多次抱怨和撒嬌無果後,她想了一個昏招,她對楚時淵撒謊,說她病了,他若是再不多花些時間在她的身上,他就很有可能見不到她了。


    那個時候袁承霽看出來她是在撒謊,但是知道她的目的後,還是好心幫她遮掩了,沒有拆穿她。


    事情敗露後,楚時淵也像現在這樣生氣,差不多半個月沒有和她說話。


    “若,若是這次我沒有騙人,你師兄也,也沒有撒謊呢?”


    沈笙卿閉了閉眼,每說出一個字都無比艱難,聲音卻還是太輕,風一吹就散了。


    “你說什麽?”楚時淵沒有聽清楚沈笙卿說的話語,皺眉說道。


    沈笙卿睜開眼睛,垂在兩側的雙手握得更緊,因為太用力,纖細的手指白森森的,胳膊上似乎有什麽溫熱的液體在溢出。


    說出的話語卻是比剛才要清晰,看似平靜。


    “我不去見母親,也不去見楊大夫了,現在就離開粼山,你看行嗎?”


    本來就對她沒有任何柔情的人,又怎麽能夠從他的身上奢求到什麽呢?她什麽都不求,也什麽都不想了,楚時淵如何想她的,她也不想去理會了。


    當初他曾替她擋過一劍,這次她救他,就當還了他當初的那一劍。


    願,願二人一別兩寬,以後都不會再有交集。


    第6章


    ◎她這是不需要你,還是不需要我了?”◎


    楚時淵看著沈笙卿狀似恢複了從前在他的麵前乖巧的模樣,不知為何,他的心中那股異樣更深了,還有些莫名的不安。


    “母親這會兒應該還沒有休息,我送你去母親那兒吃一些東西,再陪你回府。”


    楚時淵看了一眼先前掉落到地上的雞湯,衝沈笙卿說道。


    麵對楚時淵難得體貼的舉動,沈笙卿卻搖頭,和楚時淵一樣,楚母也不喜歡她,她又何必還去楚母的眼前惹人厭煩呢?


    沈笙卿最後看了楚時淵一眼,收回視線,朝她的馬車走去。


    玉蔓看了看沈笙卿,又看了看楚時淵,衝楚時淵跪了下去,哽咽說道:“奴婢求大人了,求大人相信夫人,對夫人好一些,夫人真的病了,身體很糟糕,甚至大人以後有可能會見不到夫人,畢竟夫人是為了大人才……”


    沈笙卿折回來,抬手去拉跪在地上的玉蔓,說道:“玉蔓,我們該離開粼山了。”


    他不相信她,解釋再多又有何用?從前她自己對楚時淵委曲求全便罷了,還連累得她身邊的人也跟著她受委屈。她不想再看見玉蔓為了她,卑微地跪在楚時淵的麵前的樣子。


    玉蔓原本的話語被打斷,愣愣地隨沈笙卿站了起來。


    沈笙卿帶著玉蔓從楚時淵的身邊走過,終於走到了原本距離她就僅剩幾步路的馬車前,上了馬車。


    明明沒有什麽動作,額頭上卻冒出了一層冷汗。


    “夫人……”玉蔓擔憂地看向沈笙卿。


    這時楚時淵的聲音在外麵響了起來。


    “我還需要去母親那兒一趟,無法陪你回去。”


    話語聽起來像是在和她解釋。


    等了一會兒,楚時淵沒有聽見沈笙卿的聲音,他皺眉說道:“我讓莫牧陪你回去。”


    莫牧是楚時淵的身邊的護衛。


    馬車內仍然沒有沈笙卿的聲音傳出。


    又過了一會兒,沈笙卿聽見馬蹄聲響起,漸行漸遠,她知道楚時淵應殪崋該是離開了。


    直到馬啼聲消失,沈笙卿輕輕呼出一口氣,她終於不用再麵對他了。


    玉蔓抬手將沈笙卿胳膊上的衣袖朝上挽起,看著再次崩裂的傷口,眼睛紅了,哭說道:“夫人,傷口又裂開了。”


    沈笙卿垂眸看了一眼她胳膊上的傷,剛才她和楚時淵說話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


    “我剛才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不小心又扯到了胳膊上的傷口。需要的藥膏,你帶了嗎?”


    “帶了,奴婢這就幫夫人重新處理傷口。”


    聞言,玉蔓連忙將需要的藥膏拿了出來。


    想了想,玉蔓還是衝沈笙卿說道:“這才兩日,夫人胳膊上的傷口裂開兩次了,大人不在意夫人,夫人不能夠也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雖然袁承霽給的藥膏的藥效很好,據說還不會留疤痕,但是若是沈笙卿時不時讓已經開始愈合的傷口裂開,也不知道何時傷口才能夠完全痊愈。


    “好。”沈笙卿的長密的眼睫垂下,在白淨的臉蛋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


    等玉蔓幫沈笙卿處理好胳膊上的傷口,重新上了藥,馬車外響起護衛的聲音。


    玉蔓將馬車的簾子掀開,看見之前讓先行一步前往楊大夫住宅的那個護衛站在外麵。


    見沈笙卿的視線望過來,護衛恭敬說道:“楊大夫本來今日要回粼山,但是不知道為何突然改了主意,在快到達粼山的時候,又改變了路線。”


    先前楚時淵質疑她的話語,說楊大夫今日沒有回粼山,沈笙卿就預感到她今日應該是見不到楊大夫了。她說道:“盯著些粼山,若是楊大夫回了粼山,或者有了楊大夫的行蹤,及時通知我。”


    楊大夫的行蹤本來就比較難覓,錯過了今日的機會,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夠再有見到楊大夫的機會,她怕她身體內的毒等不了。


    等說完了楊大夫的事情,玉蔓朝馬車後麵看了一眼,將簾子給放了下來。


    “夫人,大人身邊的莫牧現在跟在馬車的後麵。”


    “等進了城,你讓莫牧過來。”


    莫牧是聽了楚時淵的吩咐,沈笙卿不奇怪莫牧這會兒跟著她的馬車。


    玉蔓一愣,疑惑地看向沈笙卿。


    沈笙卿看出來玉蔓的想法,故作輕鬆道:“他家大人讓他護送我回首輔府,難道我還真讓他又將我送回首輔府去?”


    今日她從首輔府出來,就沒準備再回首輔府,而且她好不容易從首輔府出來,若是這麽快就回到首輔府,真的就像今天早上那幾個男子說的那樣,灰溜溜地從首輔府離開,又灰溜溜地回到首輔府,太丟人了。


    玉蔓凝視著沈笙卿,哭說道:“夫人再大哭一場,好不好?哭出來會好受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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