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罪魁禍首還好好的在那兒,她暫時不會分心,等罪魁禍首都解決了,她才會再去想報其他的仇。


    “我爹還留了什麽話?”


    “老爺在幾個絲庫裏給姑娘留了東西。老爺說,若有一日姑娘見了四爺後,主動來找老奴,就讓老奴把信和東西給姑娘,若姑娘不來,書信便自此隱下。”


    “老爺說姑娘一定明白他的用意,如果姑娘想去做什麽,一切的前提是姑娘先保全自己。若不然,他和太太在地下也不會安心。”


    箱子中除了信,最下層還放著一個小冊子。


    冊子不過薄薄幾頁,上麵記載著這幾年,每年顏世川利用顏家之便,截存下的生絲。


    幾個絲庫裏加起來,竟有一百多萬斤之巨的生絲,可以折合一萬擔。


    她爹是怎麽存下這麽多生絲,難道是早就預料有一天會缺絲?


    轉念顏青棠又想,不是她爹早就預料到,而是顏瀚海那夥人一直等待的時機不就是此時。


    蠶絲需要蠶來吐,蠶吐絲需要吃桑葉。


    江南雖氣候溫暖,雨水多,適合種植桑樹,但也不是沒有天災。


    織造局涸澤而漁,每年都窮盡各種辦法將當地產出的絲綢壓榨幹淨,讓絲戶織戶沒有任何剩餘。


    一旦出現天災,桑園減產,必然會造成當年生絲減產,絲綢供應就會出現問題。


    到那時候,織造局這夥人既要顧著歲織,還要顧著生意。


    左支右絀之下,這就是顏瀚海等人一直等待的時機。


    她爹恐怕早就洞悉其中的利害關係,甚至心知肚明顏瀚海讓他在等什麽,所以每年頂著織造局那的壓力,偷偷截留生絲,就是為了等這一天爆發時,讓顏家可以進可攻,退可守。


    “陳伯,你先下去吧。”


    等陳伯走後,她掩麵而泣。


    泣的是枉她自詡聰明,竟一直沒發現她爹暗中背著她做了這麽多事。泣的也是她爹明明預料到不好,卻還在與她留後路。


    種種後路,庇護她至今。


    一塊疊成方塊的帕子,出現在她眼前。


    順著遞帕子的手往上看,正是景那張戴著麵具的臉。


    顏青棠扯過帕子,把臉囫圇地擦了一下。


    “你做暗衛這麽久,難道不知什麽時候該出現,什麽時候不該出現?”她的語氣不太好,沒人想被人看見自己脆弱的樣子。


    這女人不識好人心,殊不知他出來遞帕子,也是猶豫了好一會兒。


    “你別哭。”


    他咳了聲,背手看著別處,“欽差大人會幫你。”


    顏青棠看了他一眼,拿帕子擰了下鼻子。


    “他幫不了我,他若能幫我,也不會與我合作。”


    有些事她隻能自己做,有些路她隻能自己走。


    “我可以幫你。”


    顏青棠又瞅了他一眼,突然來了興致。


    “你能幫我做甚?”


    景不說話了。


    她卻突然笑了,頂著微紅的眼眶,被擰紅了的鼻子,眼含笑意。


    “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好意,景。”


    麵具後,一張俊臉複雜至極。


    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


    初識她,機警果斷,殺人的時候眼睛都不眨。明明那麽脆弱,卻十分聰明,竟知曉利用馮澤來利用他。


    再見她,她竟搖身一變成了個商戶太太,要把房子賃給他,那時他還不知她的目的,還以為她是衝著他去的。


    事後證明,她確實是衝著他。


    可她竟是為了找他借子,不惜各種布局,滿口謊言地哄他騙他。


    第三次見她,她竟扮成丫鬟,摸到了阮呈玄的船上。


    又是一場突發危機,換做旁人該死幾回了,她卻又再度機靈化解。


    彼時她還不知救她的人是誰,裝瘋賣傻,企圖蒙混過關。後來知曉他是馮澤背後的‘大人’,僅憑短短幾言,便成功說服他與她合作。


    她對謝慶成那個窮書生,心存憐憫,知道照顧對方的自尊,從不用居高臨下的眼光去看待對方。


    對謝家那家子極品,她隱忍多時,不動聲色,卻在臨了反手一擊,丟給謝慶成自己解決。


    他幾乎可以想象,即使退了親,謝慶成大概也不會忘了她,會記著她惦著她一輩子。


    因為他可能再也遇不到,如此之好、如此優秀的女子了。


    在他最卑微最狼狽的時候,她不看輕他,尊重他,照顧他的顏麵,方方麵麵為他考慮,這樣的女子會成為男人心中的一束光,值得記一輩子。


    而謝慶成以後定會明白,這一次錯過,以後就再不可得。


    哪怕日後他出人頭地,不會再自慚形穢,終於有了本錢站在她麵前,但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而他每每想起這次的錯過,就會痛徹心扉,也會更痛恨他那群家人。


    即便她說過,她不是因此才退親。


    可人心就是如此,當遺憾來臨,一點點小的失誤都會被放得極大。他總是會想若不是他們如此,也許不會這樣。


    於是這就成了一根刺,一根永遠紮在謝家那群人頭頂的刺。


    瞧瞧,這就是她。


    你說她好,她八麵玲瓏,讓人如沐春風。


    卻又出手狠辣,殺人誅心,從不放過把她得罪了的人。


    麵對暗衛景,她時而無奈,時而縱容,時而又調侃、調戲。


    麵對顏瀚海,她言語如刀,毫不留情,把堂堂的顏給事中,周黨一係中雖年輕但十分被周閣老倚重的顏給事中,逼得節節敗退,臉皮幾乎撕下來,放在地上踩。


    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你接下來……”


    “你不是一直想讓我回蘇州麽?”她語氣中滿是調侃之意,這會兒眼睛也不紅了,仿若正常,“接下來自然是回蘇州。”


    “我沒想讓你回蘇州。”他語氣僵硬。


    她卻像哄孩子似的,“好好好,你沒想讓我回蘇州,是我自己想回的。”


    “你不要用這種口氣與我說話,我又不是小孩兒。”


    “你不是小孩兒嗎?”


    她似剛反應過來:“哎呀,我都忘了,你都十九了。”


    景氣惱她調侃自己,還說自己小。


    “你不也才十九?”


    是哦,她也是十九,而不是告訴季書生的二十有四。


    “我這個十九跟你這個十九不一樣。”她一本正經說。


    明知道可能是陷阱,他還是忍不住上當。


    “有何不一樣?”


    “你想想,我從小跟著我爹走南闖北做生意,見過多少人多少事啊,我還有這麽多手下,你有這麽多手下嗎?”


    不等他說話,她繼續道:“你常年隱在暗處做暗衛,功夫我肯定不如你,但見識眼界你肯定不如我。”


    她笑著站起來,拍了拍他肩膀。


    “不過你不用擔心,以後跟在姐姐身邊,姐姐會多教教你的,最起碼讓你日後若不當暗衛了,出去不會被人騙了賣銀子。”


    說著,她自己都沒忍住,笑了起來。


    而景則直接被氣暈了頭,一把拉住正要走的她。


    一個要走,一個拉。


    兩廂作用就是,力氣不如他的她被拉了回來,直接撞進他懷裏,而他竟然又順手摟住了她的腰。


    這一舉動把兩個人都驚呆了。


    “我、我不是有意的。”他連忙放下手。


    顏青棠回過神,咳了一聲道:“我知你不是故意的,不過小暗衛,世俗世界裏,講究男女授受不親,以後可不要這樣了。”


    她往後退了一步,拍了拍他肩上的皮甲,轉身走了。


    留下景一個人呆呆地站在那兒。


    而這邊,顏青棠剛背過身,臉就忍不住臊了起來。


    連道自己放肆了放肆了,竟一時沒忍住把景當那季書生調侃了。


    要知道孩子還小呢,又單純不知事。


    想到季書生,便又想起自己臨走時說的兩日就回,而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也不知他有沒有生氣……


    想了想,顏青棠還是決定今天就回去。


    倒不是因那書生,而是她打算回蘇州後,還要去一趟揚州。若是明日回蘇州,恐怕又要耽誤一日。


    話不多說,中午吃罷飯,顏青棠就啟程了。


    回去的路上,她特意跟景商量,到蘇州後就不要再形影不離跟著她這件事。


    她以為還要多做解釋,哪知景很爽快就答應了,讓她再次印證了景其實還惦著保護那位欽差的事。


    進城,先回顏宅,再更衣換車回青陽巷。


    明明不應該,但進門時,顏青棠竟莫名有些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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