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雅驚訝:能讓這個高傲的女孩當眾道歉,上周她不在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啊?


    *


    銀泉市聯邦監獄事件令最高法的一半實習生都不得不休了幾天“心理假”,事件發生在周三,周四、周五,最高法緊急安排了心理醫生,讓所有經曆過監獄事件的實習生都去接受心理谘詢。


    女生們相對來說普遍都適應的較好,她們比男生早幾個小時離開,心理創傷不大。而那個公然提出讓張文雅離開圖書室的男生則遭到了所有實習生的鄙視和孤立:沒人喜歡跟一個分分鍾背叛他人、出賣他人的孬種在一起,懦夫行為從來都是要遭受鄙視的。


    巧的是,這個男生是頑固保守派安東寧·斯卡利亞的實習生,斯卡利亞大為光火,認為這個男生一點都不“爺們”,太特麽丟男人的臉,於是直接讓那個男生提前結束了實習期,把他趕滾蛋了。男生十分羞憤,跟斯卡利亞大吵了一架,憤然而去。


    嘖嘖,沒想到那個討厭的家夥就這麽被趕走了,張文雅還想著這人應該留下來飽受羞辱才算完呢。


    *


    周一上午就是旁聽庭審。


    最高法的開庭跟其他法院一樣,都是原告被告雙方律師各自陳述,但沒有陪審團,九名大法官組成合議庭,有時候也不是全部大法官都會到場,有的大法官太忙,也有看庭審記錄和案卷就做出裁決的情況。


    旁聽今天庭審的除了最高法的實習生,還有華盛頓其他法院的實習生,大家都拿著筆記本時不時寫幾個字,表情都很嚴肅。


    今天的案件也很有意思,很典型。


    案件名稱為《莉迪亞與露西兒童虐待案》,起訴人為一對現年分別為十七歲和十四歲的姐妹莉迪亞、露西,姐妹倆遭受親生父親的虐待和性|侵,曾報警並向社會福利署員工申訴父親的不法行為,但社會福利署並沒有調查是否確有此事,沒有及時采取措施剝奪父親的監護權,從而侵犯了起訴人受憲法保護的權利,違法了美國憲法第十四修正案正當程序條款。


    美國的兒童福利署水很深,已經複雜到沒有人弄明白其中的各種組織關係的地步,莉迪亞被父親毒打成終生殘疾(左耳失聰),這才能讓生父進了監獄。姐妹倆因此訴社工和兒童福利署失職。


    此案在地區法院宣判社工與兒童福利署並無過錯。姐妹倆不服,上訴到州最高法院,周最高法院仍然維持原判,於是這個案件到了聯邦最高法。


    兒童福利署的律師辯稱社工與兒童福利署並無失職,莉迪亞當時報警又撤案,社工便沒有繼續跟進,社工的工作量很大,撤案當然不會跟進。


    原告姐妹的律師則說,工作量大與社工和兒童福利署的失職沒有正相關,不能作為被告辯解的理由。


    那麽關鍵在哪裏呢?


    關鍵在於社工是否收到了莉迪亞申訴的報告,有報告則應按照工作手冊的要求,至少要到莉迪亞家裏訪問一次,但社工並沒有去,這就是失職,原告據此指控社工和兒童福利署。


    最高法是第三審,一審二審已經調查清楚事實,除非有什麽新證據,這樣最高法會把案件打回一審法院重審,或者直接審理。但真走到最高法,該拿出來的新證據早該拿出來了,一般到這時候極少會有新證據出現。


    聽完庭審之後,張文雅跟達麗雅、艾爾溫低聲討論。案件其實很清楚,社工沒有及時家訪就是失職,但不知道大法官們是什麽意見。


    “很難想象社工居然不遵守工作手冊的規定。”達麗雅很氣憤,“這麽說,不知道有多少孩子因為社工的失職而經受不必要的痛苦。”


    “工作過於忙碌不是辯護理由,可以理解,但不能原諒。”艾爾溫說。


    “為什麽這種事實確鑿的案件卻能上訴到最高法?你們不覺得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嗎?”張文雅問。


    “說明他們有個好律師團隊。”艾爾溫語帶譏諷的說。


    嗐!可不是嗎!姐妹倆沒錢,當地一家律師事務所本來接的是法律援助案件,後來覺得可以告兒童福利署,沒想到現在成了個大包袱,估計也是憋著一口氣,一定要討個說法。這家律所不大,而兒童福利署有的是錢,有一個大律所代理兒童福利署的業務,光是拖也把姐妹倆拖得非常痛苦。


    莉迪亞本來也隻是想用兒童福利署的賠償金做人工耳蝸手術,現在時間和精力全都耗在案件上,痛不欲生。


    作者有話說:


    *原案件為《約西亞兒童虐待案》,1989年最高法判決維持原判,當時爭議很大。


    第377章


    ◎人之初,性本善◎


    法院真是個洞悉世情的好地方, 各種案例不乏喪心病狂、喪盡天良的事兒,尤其涉及兒童的案件,幾乎全都是人間慘劇。


    “這個世界最恐怖的一點是你當個建築師需要考建築師執照, 當律師需要考律師執照, 開車也要考駕駛執照,但居然為人父母不需要考證,這不是太荒謬了嗎?”張文雅嚴肅的說。


    達麗雅、艾爾溫猛點頭:“啊對對!你說的對極了!”


    張文雅想起中國曾經轟動一時的“洗衣機絞殺女童案”, 當時是中國第一例洗衣機殺童案件,引起社會輿論廣泛關注。便對達麗雅和艾爾溫說起這個案件。


    震驚之後,艾爾溫首先發問:“洗衣機的載重量最大多少磅?”


    “接近六十磅,兩個孩子的體重十分接近最大重量。”


    “事後應該用同一台洗衣機做承重試驗。”達麗雅說。


    “事後做了承重試驗, 洗衣機實際承重七十磅。”


    艾爾溫想了想,“洗衣機的容積呢?兩個孩子一個快四歲, 一個兩歲多,就是用手抱也是兩個很大的體積。”她比劃了一下, “兩個孩子能同時進入洗衣機嗎?”


    “我看過一些歐美、澳大利亞其他國家洗衣機殺童案的卷宗, 沒有兩個孩子同時進入洗衣機的案件,最多是一個孩子和一隻寵物,寵物體重低於孩子體重。而且你們國外的洗衣機是滾筒式的, 蓋子向前, 孩子很容易打開蓋子轉進去;中國的洗衣機蓋子是向上的,渦輪洗衣機,孩子沒有工具很難爬進去,而且爬進去後, 那麽狹小的空間, 兩個孩子頂多隻是勉強塞進去, 是很不舒服的角度。兩個孩子就算是為了玩耍, 為什麽會選擇一點都不舒服的玩法?”


    歐美澳都有洗衣機殺童事件,還不少,每年都有,但條件不同,而且基本上孩子監護人都受到了懲罰,少則判刑幾年,多則判刑十五年。


    “而且這個案件還有另外的條件:第一,兩個女童的父母還有一個一歲的男孩;第二,在中國的計劃生育製度下,一對夫妻隻有一個孩子,超過一個孩子需要罰款,叫‘社會撫養費’,意思是你超生孩子,必定要多占用社會資源,這筆費用是用來補償你占用的社會資源的費用,征收標準按照當地薪資水平來定。女童的父母需要繳納一大筆罰款,但如果兩個女兒死了,他們隻有一個兒子,符合計劃生育製度,就不需要繳納罰款了。”


    達麗雅、艾爾溫都麵臨詫異,紛紛說:“還可以這樣?”


    “第三,中國絕大部分地區重男輕女,每年被遺棄的女嬰數以萬計。不然你看那麽多美國夫婦到中國收養女童,這些女孩子從哪裏來的?”


    達麗雅、艾爾溫再次震驚。


    “有了這些先決條件,你們再看看這個案情是否十分可疑?”


    艾爾溫低頭沉思,“還是要看事後案情重現,但這要是在美國,不管女童的父母是否故意殺害女兒,監護人失職的罪責沒跑。”


    張文雅歎氣,“對。但在中國沒有這項罪名,最後警方調查,兩個女孩的驗屍報告符合洗衣機運轉後導致的內部器官破損,因此死亡。並且,中國沒有針對監護人的追責法律,兩個女孩死了,父母、祖父母什麽事情都沒有,隻是從那個城市搬走,回了家鄉。”


    達麗雅皺眉:“你們中國的法律亟需修改。”


    “所以你們看,這個案件是故意殺害兩名女童,還是監護人疏於照顧的失職?”


    艾爾溫搖頭,“‘主觀故意’很難有證據認定,從法律角度來看,最多隻能指控監護人失職。不過要是遇到富有說服力的律師,可以讓陪審團在缺乏證據的情況下認定監護人過失殺人罪。”


    “法律不健全的前提下,這兩個女孩就隻能悄無聲息的死了。”達麗雅搖頭,“親愛的,你們國家的法律應該修改。”


    *


    “洗衣機絞殺女童案”同樣震驚了小約翰·肯尼思,他不敢相信有人居然如此赤|裸|裸的殺了兩個女兒還能沒事。


    “這個案件可能是祖父母下手,父母不知情;也可能是父母下手,祖父母不知情;或者父母與祖父母都知情,共謀殺害兩名女童。”


    “你怎麽會認為是謀殺?”


    “相信我,honey,我做過地區檢察官,人性之惡遠比你想象的更可怕。”


    嗐,這倒是!


    紐約人口眾多,案件當然也多,曼哈頓地區檢察官辦公室一年要過幾千個案子,其中至少百分之六十達成了庭前協議不用上庭,他應該什麽都見識過了。


    “你們國家的相關法律太不健全,如果在美國,這個案子就算無法證實謀殺或是過失殺人,監護人失職的罪責一定跑不了,至少三年;兩個孩子雙重刑期,至少判五年;遇到嚴厲的法官還會加重刑期,判八年。”


    唉!別說美國的月亮比較圓,有時候確實比較圓。


    “別想這些了。honey,其實之前我一直想告訴你,學法律並不好,你會看到非常多的醜惡人性,有些案件惡劣到你會懷疑人性、懷疑人生,你不明白為什麽有的‘人’如此之惡,甚至不配被稱為‘人’。”


    唉!張文雅心情沉重的點頭。


    肯尼思抱著她,倆人窩在沙發裏。“我很不願意你接觸那些……我害怕你逐漸變得冷酷。要在這一行做下去,需要有一顆強大的心髒、強大的承受能力。很多人幹了幾年助理檢察官就跑了,因為……真的很艱難,很難不受影響。”


    “你呢?”


    “我?”他輕笑,“我是男人。”


    哎呀!什麽話嗎!


    “這不是說你是女人就不適合這個行業,隻是……我更希望你一直像個太陽,永遠熱情,永遠光芒四射。我擔心那些現實的陰暗麵會逐漸侵蝕你,不管你承不承認,這都是必然的。”


    “你是說,我現在就該做好心理準備?”


    “對,也不對。”


    不懂。


    她迷惑的看著他,“什麽意思?”


    “如果我說我希望你像卡羅琳那樣,畢業後就回歸家庭當賢妻良母——”


    張文雅瞥他一眼,“你說什麽?”


    他笑著在她臉龐上響亮的親吻了一下,“姐姐當了家庭主婦我都還會抱怨她浪費了法學院的三年和律師執照呢,我怎麽可能那麽愚蠢,想著把你關在家裏?”


    這還差不多。


    於是也笑著在他臉上回了一個響亮的親吻。


    “你明年暑假去aclu實習,到時候會看到更多社會陰暗麵。”


    “所以這個國家需要你,需要像你一樣正直的政治家。”


    這可是極高的讚美,樂得他心裏美滋滋的。


    “你是這麽看我的嗎?”


    “當然。你會是我的丈夫,我的丈夫不能是個混蛋。”


    他忍俊不禁,“謝謝你如此讚美我。”


    張文雅抬眼看著他,“我還沒有問過你,你當了眾議員,是你母親想為你安排好的職業之路嗎?”


    肯尼思沉默了幾分鍾,才說:“是的。”


    “你現在是什麽感受?你喜歡嗎?”


    “……事實上,我很喜歡。”


    做立法者應該比做da更適合他。所以之前別扭著不肯從政,還是太年輕啦!


    *


    晚餐是和泰德叔叔、姐姐卡羅琳在一起吃的。肯尼思得意的對叔叔和姐姐宣布,婚期已定,就在明年五月,耶魯法學院考試周之後。


    泰德叔叔簡直要老淚縱橫了,強忍著眼淚,樂得不行,連聲說:“好好!別擔心,婚禮一切事情都不需要你們操心,我找個婚宴公司承辦,費用家裏出。”意思就是從家族的信托基金裏拿錢。


    “婚禮在教堂舉辦可以嗎?”泰德叔叔問張文雅。


    “可以。”


    肯尼思說:“我已經問過紐約大主教了,他答應為我們主持婚禮。”


    “哎,好好。定下具體的日期立即告訴我。”


    卡羅琳高興得一直在笑。她文靜的讓叔叔全程掌控,看來已經就他倆婚禮的事情跟泰德叔叔交換過意見了。姐弟倆目前父母雙亡,泰德叔叔就是最親近的親人,叔父代父,姐弟倆都把叔叔當成父親一樣尊重、敬愛,叔叔也是個好叔叔,一直守護侄子侄女。


    而且叔叔拍板用家族基金為弟弟的婚禮支付費用,按照誰給錢誰說了算的原則,婚禮的事情也應該交給叔叔做主。


    叔叔也並不霸道,教堂、客人人數都要問過他倆。客人必不可少,不能比他父母結婚時候的客人更少,一千五百人起步。聖帕特裏克大教堂最多可容納兩千四百人,全坐滿了可能也有點太擁擠,那麽暫定兩千兩百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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