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姐姐,這是什麽啊,聞起來好香。”


    旦囈神色變了變,可是依然說道:“這是‘夢青’。是我遊曆到西邊一些小國家時,從一些過路的波斯商人手中買的。”


    “是你喜歡擦的胭脂嗎?我也要弄一點玩玩。”


    “不要隨便玩,小錦,”無奈的語氣,實在對這個好奇寶寶無法,“夢青是很多妓女用來欺騙男人的。把它摻如胭脂,點朱唇。男人意亂情迷之時吻入之後就會墜如夢中,在夢中和男人承魚水之歡,產生幻境,真實得幾乎所有男人都相信夢中的一切。”


    “是嗎?這麽神奇,送我幾盒玩玩吧。”


    “送你?!小錦,”又是無奈的語氣,安錦睜大眼清澄的目光無辜地望著旦囈,唉,輕撫額角,自己最受不了的就是小錦這樣幹淨的目光,“你拿去吧。不過,小錦,你拿它做什麽,我相信你用不著。”


    “怎麽會沒用,”見自己陰謀得逞,安錦痞痞一笑,“送給我老相好,以後她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旦囈再次無奈地搖搖頭,無情道:“你不怕她把它用在你身上。”


    安錦愣在當場,迷茫道:“對哦,那我再好好想想。”


    見他那傻樣,旦囈掩嘴輕笑,但很快神情變得悲傷起來,目光複雜地望著站在那笑得一臉天真的少年。


    “對了,”安錦清醒過來像想起什麽的自語,“大哥怎麽還不來?哼哼——他就忙人架子大,老是遲到。真是的,日日有美人姐姐陪著我們世間還有什麽不能放在一邊的。”我色咪咪地望著美人姐姐。她回了我一個冷眼。


    天哪,美人姐姐竟然拋白球給我,瘋了瘋了,形象!形象!強調了多少遍了——


    “小錦,”一個麵容冷俊,雙眸卻飽含笑意的男子推門而入,“幾日不見,就在背後說大哥的不是,是不是又想——”


    聽到熟悉的聲音,我歡喜地抬頭一看,果然是司馬哥哥!可是想到剛剛說人家的壞話被當場抓包,我害怕地向後縮了縮脖子,不敢上前。


    “美人姐姐——”我可憐兮兮地向她求助,她理都不理我。真是的,每次大哥在,這招對她都不靈。


    今日大哥穿了一身灰色雀紋深衣,腰間係一根青色玉帶,右角掛著一個玉紋,額前不經意間落下幾絲黑發忽起忽落微掩眼角,極端魅惑極端誘人。


    不過——咳咳……我悄悄擦去嘴角的口水……每日都看著,早就習以為常了,自然不會覺得新奇……(你就睜著眼說瞎話吧!)


    他含笑向我招了招手,我倔強地留在原地搖頭。下一刻,我就被他掩耳不及的速度用長臂圈在懷裏了。他如往日一樣輕輕撫摸我漆黑的發,嘴角含笑。可是我知道這是我不幸的開始。果然,一會我就被他的雙手扣在他的膝蓋上,“啪啪”,脆生生的兩聲。我可憐的屁股。


    我掙脫他的羈製跳起來,麵色微紅,尷尬地看了掩嘴輕笑的美人姐姐一眼,委屈地對他叫道:“形象!我的形象!司馬哥哥,不要老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打小錦的屁股,我又不是小孩!”轉頭狠狠地瞪剛剛還來不及退出的沈清,不要裝了,我都看到笑得雙肩都在抖了!


    雖然知道司馬哥哥根本舍不得打我,可是很少被異性親近的我還是覺得很不自然。


    他又蹭過來輕揉我的頭發,輕笑道:“我倒希望小錦永遠都是小孩。”


    我輕哼一聲,指了指喉結,又指了指昨天剛研製出來的假的細絨胡須,驕傲道:“看到沒有,我早就開始發育了!”


    司馬琅邪臉色微變,但快得倏忽逝去,快得除了旦囈,無人察覺。


    “坐吧。我帶了你最愛喝的百花青梅酒。”


    “真的?!”我興奮地坐下,迫不及待倒了一杯一飲而盡。然後滿足地咂咂嘴。自從第一次喝了醉倒之後,一直對它情有獨鍾,念念不忘,喉間的清香,饒舌不逝的輕微酸澀和辛辣,更加讓人回味無窮,那些味道沁人心脾,經久殘餘。


    “今天,”有了好酒,我興致大增,“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一個絕代藝伶和一個書生的愛情故事。”


    美人姐姐走過來在桌前坐下,靜靜為我們斟酒,兩人含笑望向我,示意我接著說下去。


    我清了清嗓子,說道:“某某朝代年間,有一個叫杜十娘的風塵女子風靡整個秦淮河,她長得絕美,喏,看看美人姐姐就知道她什麽樣了,”我小小詼諧一下氣氛,“能歌善舞,千種風情集於一身,她目空一切,枕邊多少達官貴人都得不到她半點真心。可是,一個叫李甲的書生出現了,被友人錯拉入望春樓的李甲,麵色儒雅紅潤,眉眼清秀,一臉單純地望著這個新奇的花花世界,正好望進了杜十娘那滄桑冷漠的心坎裏了。自此,便無可救藥地愛上。愛上,便是劫。李甲本是來進京趕考,可是卻日日與十娘尋歡作樂,衣香鬢影,很快不但誤了讀書,上京的路銀兩也全部花完了,院裏的媽媽三番五次嘲諷,趕他滾,無奈之下,十娘想了個兩全其美的計……”我微微停歇,大哥吟了一口酒,“果然好計,這樣聰穎的女子世間少有。”


    我不可置否,接著說:“在和李甲回鄉的路上,李甲後悔膽怯了,想起家中嚴父,自己不但誤了功名還娶了個明豔天下的妓女為妻……於是,李甲為了5千兩銀子把杜十娘賣給一個隨行的富商……杜十娘穿著火紅的喜服,像一朵嬌豔高貴的牡丹花一般傲然站在船頭,遺世而獨立。她當著所有人拿出了一直珍藏的百寶箱,就是當初離開望春樓時姐妹們假送她的那個箱子。一層又一層,裏麵裝的全是世間難尋的稀世珍寶,其中小小的一顆南海珍珠便值幾千兩黃金,更何況其他都是世人無緣看到過的珍品。她看著那些人被金錢和欲望透得醜陋的臉,她絕美地笑了,風吹亂了她的發,卻掩不了她的傾城之姿。她淡淡卻無望地掃了眾人一眼,纖手挑出裏麵種種價值連城的寶物有意無意間扔進江裏,笑得天真如戲耍的孩童。李甲後悔了,娶了這個女人就是娶了一座金庫啊!可是十娘對世間絕望,那天,沉入那條江的不僅僅是那個裝滿辛酸的百寶箱,還有一個絕代藝伶生生世世的哀婉……”


    說完的時候美人姐姐已經涕淚漣漣了,期期艾艾道:“世間男人都無心,最後受苦的都是女人,她又何必呢?”


    我不屑地癟癟嘴,狡黠道:“你們猜,如果我是杜十娘,我會怎麽辦。”


    不等回答,我接著惡狠狠地道:“如果是我,我要先把那個懦弱無能,忘恩負義的混蛋男人痛打一頓,當著他的麵,帶上百寶箱遠走天涯,氣死他,讓他把腸子都悔青了都不關我的事。找個美麗的地方,買一個莊園,過上安逸富足,平平淡淡的日子,又為何不可?女人的人生應該自己選擇,何必依附男人。特別是失去所謂庇護之後,便走上絕路,真是世間第一大傻。


    人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旦囈抬眼驚愕地望著微醉的少年,這麽多年在外的遊曆,思想已經潛移默化了,想不到他那麽隨意的,便說出來了隱藏在靈魂裏的思想。盡管,這種想法,在這個時代無人能接受……


    司馬琅邪深深地凝視了安錦一眼,神色複雜,道:“如果世間真有這樣的奇女子,我必然用一生去珍惜。”


    意有所指的看向某人,不過某個神經大條的人卻在那抱著酒狂喝,醉眼朦朧地對著兩人傻笑。


    我抱著酒壇搖晃著站起來,又猛灌了一口酒,吟道:“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


    心之憂矣,於我歸處?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


    心之憂矣,於我歸息?


    蜉蝣掘閱,麻衣如雪。


    心之憂矣,於我歸說?”


    嗬嗬。我咧嘴“咯咯”地傻笑,這是我來到這裏開始喜歡上的一首曹風——《蜉蝣》。


    心裏無限憂傷啊,不知哪裏才是我歸去的地方?


    不知哪裏,才是我安息的地方?


    到底是哪,才是安錦該歸去的地方呢……


    “撲通”一聲,我又醉倒了。為什麽每次都是我先醉呢……


    “老爸,你來了啊,煙,給我一根煙吧。”我打了個飽嗝,伸手想抓住眼前模糊的影子,“讓我抽根煙吧,讓我清醒一下,醒來我又可以看到你了……我們——就可以團聚了……嘿嘿……”


    “每次要喝的是他,先醉的也是他。”司馬琅邪嘴角放柔。


    旦囈淡淡地一笑,“是啊。”


    和往日一樣,司馬琅邪抱起醉態憨厚的少年,到裏屋安置好,過了良久,才出來。


    旦囈認真地凝視他,沉默在兩人間蔓延。


    “大哥,明日,我就走了。”旦囈打破沉默。


    司馬琅邪似乎一點都不驚訝,了然地回答:“無論怎樣,需要我的幫忙的話,盡管開口……”


    旦囈有些神情黯然地搖了搖頭,“大哥,答應我,好好照顧小錦。這一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司馬琅邪神色如常,“你不說,我也會的。”


    兩人一時相對無言,隻到司馬琅邪起身離去的時候,旦囈突然神色古怪異常地低喃了句:“大哥,為什麽,我們會同時愛上呢……”


    接著一聲長歎。


    暗沉的夜裏,一個黑影嗖地出現在明亮的屋子裏。


    “公主。三王子要您回去。”


    “是王叔叛亂嗎?想不到他的動作這麽快。我們在燕京潛藏了這麽久的勢力也該把那些阻礙清除了……”


    “大王子他——”欲言又止。


    “大王子怎麽了,實話實說吧。”女子的眉頭微微蹙起。


    “大王子逃離燕京,投了宇文部——”


    “大哥麽,唉——”女子神色疲倦,像是一夜間蒼老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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