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長。”


    “時霽。”


    “翠翠也來了啊。”範玉珍朝翠翠招了招手,翠翠振翅飛了過去。


    “許仙長,咱們什麽時候出發呀。”宋辰問道。


    許幻竹掏出一張傳送符,指尖蓄力,瞬時拉開一道光圈,“大家準備好,我們現在就走。”


    話音剛落,光圈逐漸擴大,將他們都罩了進去。


    這是儲殷發的高階傳送符,許幻竹也是第一次用,她用靈力在符紙尾端寫下‘泗陽’二字後便催動了符紙。


    光圈中氣流瞬時湧動,眾人分明站著未動,但四麵八方總有凜冽的狂風席卷而來,許幻竹險些站不住,不知誰從邊上抓著她的手,扶了她一把,她才站定。


    狂風停歇之時,許幻竹再睜開眼,隻見四周白茫茫一片,山脈綿長曠遠,覆滿了白雪。


    滿目的白色亮得她雙眼失焦,她不自在地揉了揉眼睛。


    “師尊,你沒事吧。”時霽側身往前,替她擋了擋山風。


    “其他人呢?”許幻竹收回視線,發現身邊隻站著時霽一個人,其他六人,還有翠翠均不知所蹤。


    “方才快要落地時,傳送我們的光圈裂開成兩半,他們大概在另一半上,沒與我們落在同一處。”


    許幻竹埋怨:“這儲殷給的什麽劣質傳送符啊,還會裂開?”


    她試著聯係了一下那幾人,卻沒什麽效果,“山裏似乎靈力受限,我發不出傳音,也用不了法術。”


    “師尊,此處空曠,放眼望去,周圍數百米之內並無人跡,我們不如先往山下走,再做打算。”


    許幻竹點頭,“隻能這樣了。”


    時霽朝許幻竹伸出手,寬大的手掌張開,停在她眼下。


    “下山的路滑,師尊可以拉著我。”


    許幻竹不客氣地抓上去,手才落在上麵,時霽手心一合,穩穩地將她托住抓緊,低頭轉向前方時,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好似是白雪襯得,讓他整個人看著神清氣朗,熠熠生輝。


    -


    “好冷啊!”翟永雙手環抱,打著冷顫。


    楊文楠踢了一腳地上的雪,罵罵咧咧道:“這是什麽鬼地方?”


    宋辰:“泗陽如今應該是春天啊,怎麽還有雪?”


    童錦芝道:“因為這是雪山。”


    薑頌點頭:“泗陽的地勢奇特多樣,山下應該就是春天了。”


    範玉珍撫了撫手心裏的翠翠,左右環顧了一眼,“許仙長和時霽不知去哪了。”


    翟永牙關打著顫兒:“大家有沒有覺得這場景熟悉的很。”


    童錦芝突然出聲:“好像是哦,上一回在青雲秘境的海島上,也是我們六個一塊。”


    薑頌和童錦芝擠在一起,“不過這裏應該不用打怪物了吧。”


    宋辰說到底還是淩虛宗的人,比起其他人的手足無措,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道:“這兒太冷了,靈力也使不出,我們先往山下走,看能不能碰到許仙長和時霽。”


    趁著現在天還亮,趕緊下山去才是要緊的。


    眾人紛紛上前,跟著宋辰往山下走。


    不過這蓋滿了雪的山景,四處看著都沒什麽差別,每每感覺自己好像要找著主路,走到山腳了,又突然冒出另一道轉角,一個小山峰來。


    於是幾人頂著寒風,在山上繞了大半日,卻還是還沒能找到下山的路。眼看著天色漸漸黑了,幾人凍得如狗一般,一個個都顧不上說話了,隻是埋頭往前走。


    幾人又走了一圈,路過個掩藏在半山腰的山洞,宋辰終於停了腳步。


    他沉吟了片刻道:“這山有些古怪,好像怎麽都走不出去。”


    “那我們不如先在這歇一晚。”


    沒等宋辰回話,翟永先一步邁進洞裏,找了個幹燥的地方扶著洞牆坐下。


    其餘幾人也跟著進了洞裏。


    洞裏比外頭幹燥溫暖許多,坐了一會,人才漸漸地緩過來。


    宋辰歎了口氣:“不知道時霽他們怎麽樣了。”


    另一邊,許幻竹和時霽也找了個山洞歇了下來。


    洞裏黑黢黢的,既施不了法術,兩人也沒帶點火的東西,就這麽大眼對小眼地坐著。


    “真是不好意思,我方才沒站穩,害你也摔了一跤。”


    “師尊沒傷著便好。”


    方才找路時,許幻竹腳下一滑,摔了下去,時霽一隻手護著她的腦袋,沒留神撞在塊大石上,手腕處腫了一大片。


    還好她隨身帶了傷藥。


    許幻竹掏出那個熟悉的小玉瓶,摸著黑給他上藥。


    上藥這件事,她覺得自己現如今儼然已成了行家裏手,於是十分自信地舀出一大塊藥膏,撩起時霽的袖子就往上抹。


    “師尊。”


    頭頂傳來一道聲音。


    許幻竹以為他要與她客氣,頭也不抬道:“沒事,你畢竟是為了我才傷的,我幫你上個藥理所應當。”


    繼續揉搓。


    “不是,你上錯手了,是這隻。”


    黑暗中,許幻竹揉著的那隻手忽地翻轉過來,拉著她的手腕,引著她往另一個方向去,最後落在另一隻手腕上,他才緩緩鬆開,繼續說:“在這裏。”


    聲音裏好似壓著些戲謔。


    許幻竹突然無言以對。


    這家夥好像總能讓她吃癟。


    她假裝無事發生,默默把手上的藥膏點在他腕上,繼續揉搓。


    腕間傳來一陣陣熱意,時霽看她低頭忙碌的樣子,不大忍心繼續戳穿她,她拿得是止血祛疤的藥膏,而他的手腕是腫了,不是破了。


    與其上這個藥,還不如去外頭掬一捧雪來滾一滾。


    不知道她這般的自理能力,這些年是怎麽過下來的。


    許幻竹忙完以後,掃了他一眼,拍了拍手道:“你先休息著,我出去看看,還有沒有別的路。”


    她還未起身,時霽忽地拉住她,“天亮再去吧,師尊。”


    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這人的這聲音裏聽著竟還有些可憐巴巴的意味。


    “我就去看一眼,馬上就回來。”


    許幻竹覺得自己好像在哄小孩。


    時霽還不鬆手,反倒抓得更緊了。


    她這才認真起來,想起之前的種種,譬如在青雲秘境之中,那晚他領著其餘幾個弟子一起在密林裏穿行的時候,還有陷入魘境中他一個人躺在樹下的時候,他那時的表情就不太正常。


    正如如今不由分說地抓著她不讓她離開時一樣,臉色緊繃,呼吸沉重。


    那模樣似乎是……許幻竹眼中忽地閃過一絲促狹。


    然後順著他抓著她的力道緩緩地靠近,直到在一片黑暗之中感受到少年緩緩吐出的灼熱氣息和寂靜無聲中無比清晰的心跳聲時,她才停住。


    她盯著時霽的雙眼,一字一句開口道:“時霽啊,你-是-不-是-怕-黑?”


    她說得極慢,語氣篤定,最後一個音節落下時,語調微微上揚,還帶著幾分興味。


    洞裏雖黑,但他能清楚感受到許幻竹目光的注視,感受到她忍著笑的這種類似捉弄的行為,他緩緩閉上了眼,慢慢吐出一口氣,也不鬆手,也不回話,便如一隻被獵人牢牢攥住的獵物一般,僵直了脖子,做著最後的抗爭。


    許幻竹看他這模樣,像是發現了什麽好笑的事一般,露出一副‘終於叫我發現你的弱點了’的得意表情,十分肯定道:“你果然是怕黑啊。”


    “那既然徒弟這麽怕黑,為師自然不能丟下他一個人在這。”


    她往後退了退,緩緩坐下,衣角掃到他突然空落的手掌,聲音中的調笑意味十足。


    她後來又說了許多。


    時霽認命一般地緩緩收攏手掌,便是不去看她,也該想象得到她笑得花枝亂顫的模樣。


    他的確是有些怕黑,大概是因為從前在時家過於頑劣,所以三不五時地被時謙罰去祠堂或是後山跪著。


    那時候整夜整夜地呆在那兒,長夜寂寂,無人說話,他起初隻是有些不喜歡那般被落下的煩悶滋味。


    真正對這無邊暗色生出恐懼與心魔,還是誅魔台上那一晚。


    他側過眼去,許幻竹說得累了,已靠在洞壁上睡了過去,耳邊響起她淺淺的呼吸聲。


    他不動聲色地朝著她的方向挪近了一寸,肩膀輕輕挨著,一隻手撈起她垂散在地上的袖擺,緊緊地攥在手裏……


    岩洞外的積了有些高的雪塊落在地上,發出輕緩又柔軟的聲音。


    像是冰雪消融,萬物複蘇的前夜。


    第27章


    新弟子們跟著各自的師尊下了山去曆練, 如此一來,青雲天宗的學堂裏都要安靜許多,隻剩下幾個灑掃弟子偶爾來清掃房間。


    榆林將此次下山的人和該給幾個帶隊師尊送的東西都列了清單, 整理好之後給儲殷送了過去。


    “宗主,傳送符、丹藥、通訊符等一應的物件, 榆林都已經給各位仙長送去了,這個時辰, 想必他們都已到了要去的地方。”


    儲殷接過單子, 粗粗瞄了一眼, 突然停住, “這給許幻竹送的傳送符是從我的書桌裏拿的?”


    “是的,到許仙長這裏, 正好缺了一份, 宗主說讓我去您屋子裏找, 我便拿了書桌裏的, 可是有什麽問題?”


    “倒也說不上是問題, 隻是那符沾了米湯, 用起來怕是效果沒有那麽好。不過應當也不妨事,等你手頭其他事情都忙完了,便與他們一一聯係一番, 確保他們都安全到了。”


    “知道了。”榆林點點頭,還站在儲殷跟前沒打算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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