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溫黎的視角裏,那滴淚順著眼尾沒入她張揚的紅色發絲,最終落入死亡般晦暗的陰影之中。


    突然驚起一陣狂風,吹打著窗柩“啪嗒”作響,窗紗被卷起狂亂飛舞。


    月光在房間裏移動,照亮了房間最深處的黑暗。


    越過圍攏在床邊的幾道身影。


    在黑暗和血月的交界之間,溫黎看見沙發上斜倚著一道高大的剪影。


    與散發著腐朽死亡氣息的房間格格不入的是,他身上流淌著一種截然不同的優雅和慵懶感。


    姿態隨性而高貴地靠在柔軟的坐墊中,像是在近距離觀賞一場真實的演出。


    他穿著一件黑色長袍,兜帽掩住他的五官和輪廓,隻有領口處折疊的褶皺處露出一點純白色的發絲。


    和搖曳的金色吊墜。


    溫黎倏地收回視線,感覺意識重新回到了身體。


    她垂眸活動了一下手指,心底一陣驚濤駭浪。


    是這個看不清麵容的男人殺死了澤維爾的母親?


    這道剪影,看起來竟然有一點熟悉。


    赫爾墨斯深邃俊美的側臉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溫黎抿了下唇角,感覺事情的發展稍微有一點脫離了她的想象。


    剛才被水鏡抽離的感覺依舊隱隱殘留在身體上,就像是連坐了數十遍過山車,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她也說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麽,但身體似乎並沒有受到多少真正的損傷。


    溫黎稍微緩了緩,在心底做好了心理準備,才抬眸看向下一麵水鏡。


    劇烈的吸引力再次兜頭籠罩下來,溫黎強迫自己放鬆身體,閉上眼睛順應著那道力量,任由意識被牽引著沉入平滑的水鏡。


    這一次,她看見了一張陌生的臉。


    男人一頭及肩的白發,淡金色的眼眸,穿著一身繁複華貴的黑色神袍,坐在高台攏合的神座之上,居高臨下地睥睨眾生。


    他的麵容英俊,氣質卻帶著一種難以掩飾的陰冷。


    被那雙眼睛注視的時候,就像是被毒蛇鎖定,溫黎渾身都不受控製地汗毛倒立。


    那是一張看起來令她感覺極其熟悉的臉。


    白發,金眸,幾乎是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高高在上的神情和眼神。


    溫黎腦海中瞬間掠過眾神之主冰冷的麵容。


    魔淵之主和眾神之主……似乎有什麽微妙的聯係。


    她還沒有將思維完全發散,水鏡中的畫麵便開始變幻。


    溫黎將零散的念頭壓下,抬眸專心地借著少年澤維爾的眼睛,看向鏡中高高神座上那道身影。


    魔淵之主臉上平靜得近乎冷漠的神情浮現出些許裂痕。


    他刀劈斧鑿般的五官小幅度地動了動,露出一個幾乎稱得上沉痛的神情,一字一頓地開口。


    “澤維爾,想必你已經知曉,昨晚在魔淵最尊貴的神宮之中,發生了一件令人痛惜的殘忍事件。”


    “在這場血腥的屠殺之中,整個魔淵的神後,我的妻子,你的母神,被用最殘酷而羞辱的方式淩.辱,之後失去了生命。”


    說到這裏,魔淵之主停了下來,慢條斯理地抬起手臂在空氣中擺了一下。


    幾乎是同時,十幾名被用神術捆綁束縛的身影便被押上了正殿,“撲通”幾聲跪倒在地。


    溫黎一眼掃過去,發現幾個似曾相識的麵孔。


    正是在先前畫麵中,出現在紅發女人床邊的身影。


    “此刻跪在你我身前的他們,都參與了那場淩.辱。”


    魔淵之主眼神冷淡地掃過他們麻木的臉,唇角冷不丁勾起一抹怪異的微笑,“澤維爾,就由你來對他們進行處決。”


    畫麵晃動了一下,似乎是少年時的澤維爾心緒不穩。


    得到了魔淵之主的應允,幾乎下一秒,他便在仇恨和盛怒之中衝上前將他們親手撕碎。


    麻木的神情,潑灑的鮮血,殘肢斷臂,血汙成河。


    雖然看慣了恐怖片,也曾經跟在珀金和卡修斯身邊旁觀過一些現場版殺戮。


    但是第三視角和第一視角帶來的視覺衝擊力根本不是一個等級。


    簡直像是在玩一場全息血腥暴力遊戲。


    她暈3d的啊!!


    溫黎閉上眼睛不敢再看。


    不知道過了多久,強烈的暈眩感緩緩平息下來,溫黎聽見少年澤維爾劇烈的心跳聲和喘.息聲。


    她試探著睜開眼,聽見高高的神座上傳來一個平淡的聲音。


    “澤維爾,隻不過這樣就滿足了嗎?”


    頓了頓,那個聲音含著古怪的笑意,“你執行的處決十分精彩,隻不過——”


    他抬起手指輕輕點了一下地上血肉模糊的屍體,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語氣繼續說,“最應該出現在這裏的那個人,現在卻並不在此處。”


    空氣中陷入詭異的安靜。


    良久,就在溫黎以為少年澤維爾不會回應時,她聽見他嘶啞中壓抑著偏執的聲音。


    “是誰。”他隻從牙關中擠出兩個字。


    似乎滿意於他的反應,魔淵之中臉上的笑意擴大。


    他從神座上站起身,一步一步從高台上走下,伸出手堪稱溫柔地撫了撫澤維爾的頭發。


    “是色穀欠之神——”


    畫麵之中,魔淵之主微俯身,奇異的笑容染著一點不易察覺的癲狂和愉悅。


    這種詭異的神情打破了他五官的英俊,凝集出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詭怪。


    “殺了她。”他帶著這種傳道士一般的笑意,輕輕地吐出三個字。


    溫黎瞳孔驟縮。


    赫爾墨斯殺了澤維爾的母神?


    這不符合文案組的邏輯。


    那個陷落在陰影裏的身形再次閃回在她腦海中,溫黎下意識想看一眼上一麵水鏡中的一閃即逝的畫麵。


    然而那麵水鏡散發的光芒已經完全熄滅,鏡麵也平靜如常。


    紛亂的畫麵消失殆盡,隻倒映出她驚疑不定的臉。


    鏡麵之中的景致依舊在變幻。


    魔淵之主染著蠱惑性的低沉聲音像是從水麵上傳來。


    “你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麽做,對嗎,澤維爾?”


    溫黎耳畔傳來一陣尖利的耳鳴。


    她皺眉揉了揉耳廓,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中。


    這一段信息已經“放映”結束了。


    待那一陣暈眩感徹底消失,溫黎才走向鏡廊盡頭處的最後一麵水鏡。


    身體再次一輕,那種仿佛靈魂漂浮一般的感覺非常玄妙。


    在適應之後並不讓她感覺痛苦,反而十分柔和,像是沉入一片溫柔暖融的湖泊。


    平靜的水鏡漾起漣漪,畫麵徐徐鋪陳開來。


    富麗堂皇的宴會廳中,觥籌交錯,耳鬢廝磨燈火通明。


    “她”在來來往往衣著講究、妝容精致的神明之中穿梭,步伐很急,渾身都染著冷戾森寒的氣息。


    這格格不入的不速之客就像是誤入狼群中的羊,輕而易舉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卻置若罔聞,任憑無數道或同情,或譏誚的複雜視線落在身上,撥開重重疊疊的人群,單刀直入徑直邁向被簇擁在最中心的那道身影。


    見“她”來者不善,無數名魔使抽出腰間高懸的巨鐮,想要上前將“她”團團圍困在中心。


    然而一隻手卻慵懶地抬起來隨意揮了下。


    霎時間,所有的阻攔都自發靜止了。


    透過少年澤維爾的視線,溫黎看見宴會廳中心真皮沙發上斜倚的那道身影。


    赫爾墨斯和現在的模樣並沒有什麽變化。


    一件墨綠色的長袍鬆鬆垮垮地披在身上,衣領淩亂地搭在胸口,露出蜜色的胸膛和結實的肌肉線條,充滿力量感的荷爾蒙幾乎滿溢出來。


    “夜安,澤維爾。”他修長的手指端著一杯紅酒,手腕輕晃,酒液在杯中輾轉著漾起波瀾。


    像是沒有察覺到“她”身上陰戾的氣息,赫爾墨斯抬了抬眉梢,語調染著漫不經心的笑意。


    “這個時候來找我,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嗎?”


    “昨晚,是你做的。”溫黎聽見澤維爾暗啞而壓抑的聲音。


    聞言,赫爾墨斯的神情肉眼可見地淡下來。


    他沒有立即回應,淡色的睫羽掃下來,低頭抿了一口杯中的紅酒。


    鮮紅的酒液染在唇角上,流露著一種驚心動魄的血腥美感。


    良久,赫爾墨斯將酒杯放下,沒什麽所謂地笑了。


    “是啊。”


    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揭穿曾經犯下的殺孽,他甚至連語氣都沒有變一下,仿佛殺害的不是魔淵中地位最尊貴的女神。


    迎著幾乎將他生剜的目光,赫爾墨斯懶洋洋地揉了揉眉心,慵懶散漫地隨口問,“所以呢,要殺了我嗎?”


    話音微頓,他慢條斯理地撩起眼皮,淡金色的眸中第一次流露出冰冷而危險的光暈。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進乙遊後我渣了四個墮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夢鹿天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夢鹿天鯨並收藏穿進乙遊後我渣了四個墮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