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誘他們的魍魎霎時如退潮的水,簌簌往湖底回縮,被兩人聯手誅滅。


    “師兄!”被魍魎纏住的修士亦清醒過來,一邊向張哉求救,一邊驚慌失措地揮劍想要斬開身上的魍魎。


    但他斬退了那隻,另一隻又纏上來,似無窮無盡,直往他身體裏鑽。


    張哉大喝,手中甩出一條銀鞭卷住他的腰,想要將他拖拽出來。


    但他陷得太深,四肢皆被魍魎纏住,糾纏得難分難舍,雙方拉扯之下,那修士的魂魄竟被扯得從身體裏分離。


    修士神魂就像是最美味的點心,引誘著水中魍魎瘋了似的撲湧向他,啃食他的魂魄,幾乎將他整個人都淹沒住。那修士痛苦地慘叫起來。


    眼見張哉的動作有猶豫,虞意立即道:“別放手,繼續拉他。”


    她說完,魚尾搖動,破開水波潛入魍魎渾水當中,乍起的劍光斬落纏縛在對方身上的魍魎。那人一點點脫離開魍魎纏繞,被長鞭倏地卷回。


    張哉眼疾手快地點住他快要離體的魂魄,強硬地按回身體裏。


    沈情之一道安魂符貼往他眉心,助那仙盟修士安定下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水下魍魎黑影,眉間微蹙。


    這沉花海中的魍魎力量何時增強了這般多?還是在短時間內增強這麽多。


    照花宮駐守秘境,從來都沒放棄對沉花海的開采,這水中危險重重,但水底的寶物亦多,能夠孕育出封魔的定陣神器,便可見一斑。照花宮其實早已有法子馴服水底魍魎。


    但現在,沉花海魍魎力量突兀地增強,顯然超過了沈情之預料,他一時猝不及防,方才也險些真中了招。


    虞意劈開魍魎纏繞,想要擺尾往上遊,沈情之和張哉也衝下去幫助她。


    但恰在這時,水中忽然起了漩渦,巨大的吸力將湖水攪得昏天暗地,不論是人還是魍魎黑影都亂成了一鍋粥。


    好半晌後,漩渦消停,虞意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水底。


    張哉單手摟住昏迷過去的師弟,良心在胸腔內反複煎熬,再次確認道:“你當真可以保證她不會出事麽?”


    沈情之眸色幽深,魍魎力量超出了他的預料,他先前是能保證,但現在心中卻有些猶疑。


    不過他麵上仍是如常,還是照著之前對張哉的說辭,語氣篤定道:“當然,宮主在沉花海中閉關數載,已將湖底魍魎全都馴服,否則也無法那麽順利取出淩月宮需要的定陣之物不是麽?”


    張哉欲言又止,在他們來到沉花海之前,照花宮其實已經將定陣之物送到了仙盟,但同時也提出了一個請求,便是讓他帶著青玄那一份契約書,去找他的弟子,將她引來這裏。


    說是請求,仙盟卻沒有拒絕的餘地。仙盟當初成立隻為留守望野,當時眾人齊心合力,人心統一,仙盟自然是一言九鼎。


    但如今千餘年過去,仙盟雖在,但其內的人也更迭數輪,早已隻剩一個名頭掛在那裏。淩月宮資源匱乏,靠得皆是十二大仙們的補給,別說有什麽實權了,反倒常常受製於人。


    沈情之見他猶疑,又道:“她身懷心劍,湖水並不能惑亂她心神,湖底魍魎亦在我師尊控製之下,師尊同青玄道人也算是有幾分交情,不會無緣無故加害他的弟子,我們引她前來,自有別的用意,重心不在她身上,司主實在不必如此憂慮,好似照花宮是什麽歪門邪道一般。”


    張哉驚了一下,“你這話嚴重了,我可沒這樣想。”


    沈情之便也釋然一笑,轉移話題道:“你師弟神魂受損,得派人將他送出去療傷。”


    張哉點頭,掉轉頭遊水上岸。


    同一時刻,情花穀外圍秘境混亂得幾乎翻了天,秘境當中的靈獸精怪不知為何突然暴丨亂起來,一些原本溫和的靈草花精,都變得格外暴躁。


    前來尋寶的修士被折騰得苦不堪言,就連照花宮的人都遭到妖獸襲擊,在這樣的大混亂之下,終於沒人有空閑再來對他圍追堵截了,薛沉景進入秘境第五層,隱約已經能感應到缺失的一火對他的召喚。


    他走在一條漆黑的山道當中,山道兩邊是茂密的竹林,現在正是夜間,天空無星也無月,昏暗地根本看不清路。


    薛沉景沒用火照明,他眼瞳透出一抹幽幽的淺光,魔靈漂浮在半空中,在黑夜中行走就如白日一樣遊刃有餘。比起白天,他更喜歡晚上,喜歡呆在黑暗和陰翳當中,喜歡別人看不見他,他卻能看見別人的一舉一動。


    他難得心情極好,問道:“現在好感度是多少了?”


    “百分之四十。”係統無語,你倆都不在一塊兒,好感度還能平白無故地漲嗎?問來問去真是煩死統了,“主人,你要不還是盤蟲吧。”


    提起攝影蟲,薛沉景的嘴角重新撇下去,沒有了攝影蟲傳來虞意的動向,他又一次徹底失去對她蹤跡的掌控,不知道她從純焱閣出來後又去了哪裏,幹了什麽,是不是和裴驚潮在一起。


    “早知道離開鄞州的時候,先把裴驚潮殺了。”薛沉景嘀咕道。


    那種貨色竟然也能得她青眼,還能成為她的原配,薛沉景每每想起來,都想用力掰開虞意的眼睛仔細看看,看看她是不是被屎糊了眼,眼光才這麽爛。


    他忽然這樣沒頭沒腦地來一句,係統都懵了,“什麽裴驚潮?主人,你怎麽又突然想起裴驚潮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薛沉景心中像是塞了一團蒼耳球,心氣又不順起來,他舔了舔唇,低聲喃喃:“沒關係,等我再取回一火,我就可以殺了他了。先殺了裴驚潮,再去找她,很快我就能重新找到她……”


    忽而,一陣嘹亮的嗩呐聲打斷了他的碎碎念,一星紅光從竹林深處晃悠悠地飄出來,伴隨著吹啦的喜樂,紅光越來越近,紅光裏竟是一隊送親的隊伍。


    薛沉景思緒被打斷,不高興地停步,看著那送親隊伍越來越近。


    不論是吹樂的人還是轎夫,褲管底下皆是空空蕩蕩,一行人單薄得如風中飄飛的紙人。


    隻有那頂花轎中顯出一點沉沉的重量,上下一顛一顛的,壓得轎杠嘎吱嘎吱響。裏麵顯然是有人的,興許是哪個倒黴的修士,被抬去做了鬼新娘。


    在光源照到他之前,薛沉景退入竹林裏,讓出道來,並不打算出手相助。


    花轎晃悠悠地從他麵前抬過,轎簾隨風輕輕揚起,一縷香氣夾雜著血的氣息飄來他的鼻間。


    薛沉景倏地轉眸看回去,眼中流淌過一抹奇異的華彩。


    啊,是主人的香氣,是她血的味道。


    第50章 情花穀(4)


    她從純焱閣出來後, 也來了情花穀?這種天然秘境能吸引那麽多修士前來,她也跑來湊熱鬧好像也說得過去。


    反正,她肯定不是來找他的。


    薛沉景視線定在那一頂花轎上, 方才擦肩而過時,轎簾掀開的一瞬間,他除了嗅到她身上熟悉的氣息, 還看到一眼裏麵的人。


    她穿著鮮紅的嫁衣,肩上金線繡就的鳳凰羽紋熠熠生光,乖巧地舉著那一把遮麵的卻扇,扇子上垂墜的流蘇隨著轎子一顫一顫。


    他沒能看清她的臉,所以不知道她現在正帶著什麽樣的表情去和別人成親。


    薛沉景轉過身, 尾隨在那送親的隊伍後, 隔著一小段距離,慢悠悠地往前走。


    他倒要看看,她這是打算去嫁給誰呢?當初連他都迷惑不了她, 這種鬼東西竟也能讓她上當?還是說,新郎官是她真心實意想嫁的人,所以即便是這種低級的幻術也能迷惑到她?


    薛沉景跟隨著吵鬧的喜樂走了一路,也看著花轎顛了一路, 甚至在別的修士誤入這裏,想要來驅鬼救人時,搶先動手,將他們驅趕解決掉。


    他不允許任何人擋住這行送親隊伍的路, 他要親自將她送進喜堂,看看等待她的新郎官到底是誰。


    走到最後, 係統的耐心都耗盡了,忍不住催促道:“主人, 你光跟著走幹什麽啊,快點去搶親啊!你不會想眼睜睜地看著女主嫁給別人吧?”


    薛沉景回道:“想。”


    係統:“???”係統被他這一個“想”字噎得夠嗆,甚至懷疑它的宿主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癖好。他先前想讓女主愛上薛明淵就罷了,畢竟他們算是一體的,女主若是跟薛明淵he,也算是完成任務。


    但現在是怎麽回事?係統無比憂慮,這樣的宿主真的能跟女主he嗎?這一次的任務要是失敗了它不會被銷毀吧?


    花轎還在晃悠悠地顛著,轎杠嘎吱嘎吱地響,他們走了許久,走出竹林,上了一條荒野小道,越行越是偏僻,燈籠照出路上漂浮的夜霧,枯葉被風吹得打著旋兒,乍一看像是灑落的紙錢。


    坐在轎中的人等待多時,纖長的眉微蹙,幾次三番都想掀開轎簾往後看,他明明已經發現她了,也跟隨花轎追上來了,為何還不動手?


    藤魅放下扇子,從懷裏取出一麵小鏡照看,鏡中映照出一副絕美的容顏,眉目如畫,口含朱丹,纖肩細腰,玲瓏身段,真是生得無一處不妥帖,她可太喜歡這具身子了。


    這張臉會很吸引男人,這雙修長的腿,也很適合纏在男人身上。


    然後,將他們吸食幹淨。


    藤魅這般想著,身骨柔軟下去,幾乎要重新化作藤蔓。她等了許久,仍不見薛沉景上來搶親,隻得自己主動出擊。


    前方晃悠了一路的花轎忽然劇烈地震蕩起來,轎杠的嘎吱聲變得越發尖利,薛沉景從後看到前麵兩個轎夫似是被攻擊了,轎子因此傾斜,重重地砸落在地上。


    隊伍中爆發出一聲大喝:“新娘想逃跑,快點抓住她!”


    嗩呐的聲響一停,那吵鬧的喜樂戛然而止,不論是接親的媒婆,還是吹鑼打鼓的樂師,全都朝花轎撲過去。


    一身紅妝的新娘子掀開轎簾衝出來,手中握劍劈斬了兩個朝她撲過去的鬼魅,從包圍圈中突圍出來,提起裙擺跌跌撞撞地往後逃來。


    她揚眸看到尾隨在後的人,眸中頓時一亮,欣喜地朝他跑過來,喊道:“薛沉景,快來幫我!”


    無形的觸手懸浮在空氣中,尖端覆上了堅硬的蛇鱗,銳利得堪比長矛,已經對準了山道上所有的鬼魅,隻需要他一個指令,就能解決掉追擊在她身後的東西。


    但薛沉景的動作卻是一頓,目光探尋地落在朝他奔來的人身上。她背過了手,沒有將劍鋒對準他,朝他奔跑過來的身姿帶著全然的信任。


    待她跑近了,近得幾乎要完完全全撲入他懷裏。薛沉景忽然抬起手,用力地鉗住她的咽喉,猛地將她倒摜向地麵。


    新娘詫異地睜大眼,緋紅的嫁衣如同漂亮的蝶翼一樣掀起來,飄飛到半空,然後在他手指的力道下,重重砸到地上。


    薛沉景壓製在她身上,指尖壓迫在她頸側要害之處,目光一寸寸掃過她的眉眼,低聲問道:“你是誰,身上為什麽有我主人的味道?”


    藤魅抓住他的手腕,眼角滲出了淚,艱難抽氣道:“薛沉景,放開我!你在發什麽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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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句話說得倒是很像她。”薛沉景笑起來,生出了幾分興趣,“不過,你拿劍的姿勢不太對,她會更加謹慎,不會因為是我就收劍,反而,看見是我的話,她會將劍握得更緊,會將鋒利的劍刃那一麵對著我。”


    係統沒有在他腦子裏尖叫,它也辨認出來了。心海裏的誓碑毫無動靜,多麽遺憾,這個人真的是一個假貨。


    也隻有假貨才會這樣義無反顧地朝他奔跑過來。


    藤魅見他絲毫沒有被自己迷惑到,抓在他手腕處的指尖霎時變作藤蔓,尖刺穿透他的皮肉,藤上細須紮入血管裏,沿著他的經脈瘋長。


    她的身周忽然長出了無數的藤,從衣袖和裙擺內竄出來,往他身上纏來。


    薛沉景垂眸看了一眼手腕,目光又轉回她臉上,圓潤的瞳孔漸漸拉長,深處有銀色光芒閃耀,“我再問你一遍,你身上為什麽有她的味道?”


    藤魅哈哈笑起來,藤蔓扯向他的腰帶,“你想知道嗎?想知道的話就和我融為一體吧,我有她的臉,有她的氣息,有她的身體,我會讓你快活的。”


    瘋長的藤蔓枝葉幾乎將兩人完全淹沒,枝葉茂密,層層疊疊得鋪展開,全然像是一座藤蔓結成的綠繭,繭子裏傳出藤魅清脆的笑聲。


    隱藏在樹林裏的修士見狀圍攏過去,起了一個封鎖的符陣。薑嬉透過鏡子看到這一處的景象,吩咐道:“等藤魅拿到東西,就殺了他。”


    持鏡的修士應道:“是,宮主。”


    藤繭內,薛沉景皺眉抽出鑽進經脈的根須,聽眼前的藤魅對他老實交代,“我為沉花海底的藤蔓所生精魅,隻要滴入一滴精血,就可化成血主的模樣。被照花宮宮主收服後,她將我帶出沉花海,養在了自己院中。”


    藤魅呆滯地跪坐在地上,一五一十吐露她所知道的一切,“五日前,照花宮宮主從錦盒裏取出一個小瓷瓶,交給她的大徒弟沈情之,沈情之從屋內走到我身邊,捏碎瓶子將血喂給了我,用一株靈樹做養料,讓我開花結果,變成這個模樣前來尋找你,要我從你身上取一樣蓮種,取到蓮種就殺了你。”


    “蓮種。”薛沉景笑了,照花宮人在鬼城地底下找了半天,原來是在找那所謂的蓮種。


    他瞥了藤魅一眼,看她頂著虞意的模樣臣服在他腳邊,他起初覺得興奮,多看兩眼又覺得甚是無趣,冷然道,“不用跪著。”


    藤魅得到命令,聽話地站起來。


    薛沉景又問:“照花宮宮主是如何拿到她的血的?”


    藤魅搖頭,“不知道。”


    薛沉景換了問題,“血的主人也來了照花宮?”


    藤魅道:“三日前有一群仙盟修士到了照花宮,血的主人和他們一起,現在已經進了情花穀,要到最內層的沉花海。”@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藤繭內久不見動靜,外麵的修士似乎有些等不及了,包圍圈越來越小,薛沉景嘴角含著笑,又問了藤魅幾個問題,見她回答不上來,最後攤開手心,命令道:“把她的血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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