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無任何外傷,據郭家人說,郭大海在死之前也沒有與人發生過衝突或者被人毆打過,所以由於內傷致死的可能性也很小。”封上上道。


    景皓:“不是外傷,也不是內傷,那還能是怎麽死的?”


    封上上沒急著回答,而是將目光移到郭大海的頭,過了一會,她挪到郭大海的頭部位置,伸手在他頭發裏細細地摸索起來。


    “你是想到了什麽?”應青雲輕聲問道。


    “嗯。”封上上在郭大海頭部幾個重要的位置細細摸著,回道:“我想到了一種十分能迷惑人的殺人方式,這種殺人方式能讓人死得悄無聲息,卻找不到任何傷痕,就像是在睡夢中死亡的一般,跟郭大海等人的模樣相符。”


    “銀針刺入頭部?”應青雲問。


    封上上抽空看了他一眼,“大人,你這個時候難道不是應該用很疑惑很想知道的表情問我是什麽殺人方式才對嘛,每次我還沒說你就知道了,你把我的詞都搶了。”


    應青雲沉默了片刻,突然朝她很是疑惑地開口問了一句:“到底是什麽樣的方式能做到殺人於無形呢?”


    封上上:“.......噗。”


    旁邊三人跟見了鬼似的盯著應青雲,差點以為他們家大人被鬼附身了,不然,自家大人哪裏像是會開玩笑的人呢。


    景皓伸出食指戳了戳應青雲的胳膊,“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應敬昭麽?你不會被掉包了吧?”


    應青雲淡淡拍開他的手,輕咳一聲,像是剛剛什麽都沒說一般。


    封上上偷偷一笑,然後便把這個小插曲拋到腦後,認真翻找起郭大海頭頂的每一處,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她並沒有在他頭上找到任何傷口,也沒有發現銀針等能刺入頭部的尖銳物質。


    封上上一怔,這樣的結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當聽到死去的三人都是無任何傷痕就像是睡著了一般,甚至連仵作都沒查出問題時,她心中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凶手趁著死者睡著之時,將銀針等尖銳物體快速插入位於頭顱的死穴,造成死者在睡夢中死亡,不會出現血跡,不會有傷痕,死狀完全吻合郭大海等人的死亡模樣。


    但沒想到的是,郭大海頭顱中並沒有任何銀針等尖銳物體,甚至連半個傷口都沒有。


    景皓搓了搓胳膊,悄悄往應青雲身邊挪了挪,小心翼翼地問:“連你的猜測都錯了,那郭大海到底是怎麽死的?難不成,還真是鬼幹的?”


    說著說著,景皓都要哭了,“你們誰能給我個準話,這個世間到底有沒有鬼啊?我真的太想知道了。”


    吳為攤攤手,“反正我沒見過鬼,但很多人都說有,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


    景皓將詢問的目光投向應青雲,應青雲淡淡道:“信則有,不信則無。”


    “.......”這說法說了等於沒說,景皓又去看封上上。


    封上上想了想,道:“這樣吧,若是這一次的案子最終證實是人為,那你就從此以後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鬼,反之,若是查不出是人為,你就相信有鬼吧。”


    景皓哭喪著臉問:“可你都找不到郭大海的死因,是不是說明這案子壓根就不是人為啊?我是不是要相信世上真的有鬼了?”


    “不。”封上上搖搖頭,“我隻是從體表沒有找到死因而已,不代表體內找不到。”


    “體內?什麽意思?”


    封上上從自己的驗屍箱中掏出解剖刀,在蠟燭的照耀下閃著絲絲寒光,她看向應青雲,笑著問:“大人,你每次都能搶我詞,不如這次再說說我想幹什麽?”


    應青雲沉默了,視線在她手中的刀上停留了很久,緩緩開口:“你......想把病人的身體剖開看看?”


    封上上朝他豎起大拇指。


    應青雲再次沉默,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以為她已經很大膽了,但沒想到還有更大膽的。


    相比於應青雲,景皓和吳為就很不淡定了,他們何時聽過有人要把死人剖開看看內裏這樣聳人聽聞的事情?剖開死人,這是能幹的事情嘛,她怎麽會有如此可怕的想法!


    “上上啊,你......你真的不是在開玩笑?”景皓試探著問。


    “我說真的。”封上上解釋道:“許多死因在人體體表是無法體現的,隻有內裏才能清晰地呈現,而想要看清死者的內裏,除了剖開沒有別的辦法。”


    景皓咽了口口水,“可、可這是人啊,就算是死人,也不太好吧。”郭大海會不會氣得從地府跑回來把剖開他的人給殺了啊。


    封上上知道古人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解剖這樣的行為很難讓他們接受,所以之前的案子裏,若是能不解剖她就不解剖,但這次實在是找不出死因,隻能用這法子了,也隻能讓他們受受驚了。


    “這樣吧,你們受不住的話可以出去守門,就不要看了,我一個人就行。”封上上道。


    “等等。”景皓道:“可是你把人剖開了,明天被村裏人看到懷疑怎麽辦?”


    封上上:“就說是鬼剖開的唄,反正他們也問不了鬼真相。”


    景皓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她了,但自己又實在受不住那場景,隻好擺擺手站起來,跑到門外去放風。


    吳為有點猶豫,他也覺得這場景有點恐怖,心裏毛毛的,但又很好奇,不太想錯過,最終還是好奇占了上風,咬咬牙留了下來。


    封上上正準備動刀,在距離郭大海的胸膛隻有一毫的距離時又停住了,她轉頭看向應青雲,不放心地問:“大人,你真的不回避一下嗎?待會的場景你沒見過,可能有點受不了。”雖然她從小在殯儀館長大,膽子一向大,但當初她第一次上解剖課時,第一次感受到刀尖一點點劃開皮膚,露出內裏的模樣,她還是受不了,過後結結實實地吐了一場。她都這樣,更何況應青雲這樣從沒見過這場景的人呢,萬一待會嚇吐了,多損傷他的形象啊。


    應青雲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一般,輕輕搖了搖頭,“我無事,你隻管按照你的想法來,不用顧慮我。”


    “真的沒事?”


    “沒事。”


    “那好吧,我開始了啊。”封上上再不猶豫,將刀尖觸上皮膚,慢慢在胸膛上劃出一條線,然後一層層劃開脂肪和各種組織,最後用雙手抓住左右兩邊,慢慢掀開,露出人體內部的器髒......


    吳為忍不住捂住嘴,感覺有點想吐,但努力忍住了。


    封上上的視線在郭大海的內髒上一掃,最終定在他早已不再跳動的心髒上,瞳孔一縮,喃喃道:“冠狀動脈都壞成這樣了,怪不得......”


    應青雲看出她的異樣,輕聲問:“你看出什麽了麽?”


    “我想我知道郭大海是怎麽死的了。”封上上答道。


    “知道了?”吳為忍著不適,不斷催眠自己那胸腔裏的一堆是豬肉是豬肉是豬肉,默念十遍之後,努力把視線投向那一堆組織當中,但不論怎麽看也看不出來個所以然來,隻好問:“到底怎麽回事?”


    封上上把刀深入郭大海的胸腔中一陣動作,片刻後將郭大海的心髒整個取了出來,捧在手心,遞到他麵前給他看。


    吳為嚇得往後退了一步,麵色都白了。


    封上上見狀,隻好把心髒捧到應青雲麵前,見他沒什麽害怕的反應,這才道:“大人你看,心髒表麵環繞一周的這兩隻動脈,都黑了,還萎縮了,這就說明它壞了。”


    應青雲點頭:“這個叫......冠狀動脈的東西壞了,心就出問題了?”


    “沒錯,冠狀動脈是供給心髒血液的動脈,有了血液供給,心髒才能正常搏動,給人體輸——”封上上看吳為一副完全沒聽懂的瞎瞪眼模樣,應青雲也是皺眉不解,立馬聽了話頭,改為用通俗易懂的不那麽科學的語言努力描述:“我們想要活著,我們的心便要有血液流過,一旦血液中斷,那麽心髒就完蛋了。而郭大海這樣的情況呢,就是由於供應血液的這個通道壞了,然後導致血液中斷了,而心因為持久缺血,就發生了壞死,心壞死了,就不能正常跳動了,人就死了。明白了嘛?”


    “啊?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吳為有點蒙圈,原來人的心這麽複雜,缺血了是身體血流幹了的意思嘛?心裏麵也有血嘛?缺血了又怎麽辦呢?總之,一腦袋的問號。


    封上上又去看應青雲,“大人,你懂了嘛?”


    “懂。”應青雲看著她道:“就好比一處湖泊,需要靠著河流不斷的補充水源才能生生不息,但供水河流出了問題,供水不足,湖泊也就出了問題,慢慢幹涸,枯萎。”


    “完全正確!”封上上眼睛都亮了,再一次為他的聰明而感慨,這麽聰明的人,又這麽好看,是自己的,嘿嘿!要不是場合不對,而且周圍還有個電燈泡,她都想親他一口了。


    應青雲:“你是說,郭大海是因為心出了問題,才導致突然死亡的,那麽,人為能讓心突然出問題麽?”


    “按常理來說,若不是突然受到外部作用,心髒出問題的原因多是自己造成的,但是,一個人突然心髒出問題可能是偶然,兩個人也勉強能稱偶然,那三個人呢?村民們都說,包括死去的郭大海在內的三人都是同樣的症狀,若是他們都是死於急性心肌梗死,真會有如此的巧合麽?”他們又不是具有遺傳作用的一家人。


    吳為喃喃:“照這麽說,這事情跟鬼神之說沒什麽關係了,又是人在作祟。”


    應青雲當然也不信有如此巧合,沉眸問:“那有何辦法能讓人突然如此?”


    這一點,封上上暫時也不得而知,沉吟道:“我想,會不會有某種藥物能讓人突然這樣呢?”


    她對古代的藥物了解甚少,但有一點是她來了這裏才知道的,古代的醫學發達程度雖不如現代,但也根本不像她以前以為的那麽落後,古人研製出來的藥物十分強大,甚至於武俠小說中的某些毒藥也真的存在,不要小看這個時代的人,他們的聰明程度超出想象。


    她還在西和縣的時候便辦到過一個案子,一個妻子有了外心,和情人偷情,密謀奪取丈夫家產,於是兩人弄了一種毒藥給丈夫喝了下去,從此以後丈夫便逐漸神誌不清了,變的瘋瘋癲癲,大夫也看不出什麽,最後還是這個丈夫的親姐姐起了疑心前來報案,他們最終查出了真相。當時封上上就被這樣能作用於人的神經係統的毒藥給驚到了,從此以後再不敢小看古代人的醫藥水平。


    所以,她也不確定是不是有某種能致人快速心肌梗死的藥物存在,若不是藥物,她暫時想不出來其他能讓人突然心肌梗死的方式。


    “不排除這個可能。”應青雲道:“從明天開始,我讓吳為去查查有沒有這樣的藥物。”


    “那行,我把傷口縫合一下,咱們就走。”封上上快速拿出針線,將郭大海的胸膛給縫合上,隻留下一點點的縫合印記。


    “這個......”吳為撓撓頭,“鬼來剖人胸膛有人信,但鬼還會動針線給人縫上麽?會不會招來懷疑啊?”


    封上上:“那也不能就讓人這麽敞著吧,對死者太不尊重了,反正村民也想不到會是我們,就這樣吧。”


    吳為點點頭,三人收拾好現場走出去,叫上景皓一起悄悄地返回陶家。


    第67章


    第二天, 村裏傳出了一個驚天大消息。


    “聽說昨晚陶老太太又出現了,出現在郭大海的靈堂上!把郭家人嚇得夠嗆。”


    “什麽?!不是都把人的魂給勾走了麽,還來幹什麽?”


    “我知道我知道,陶老太太是來取郭大海的心的!我跟你們說啊, 那陶老太太凶得很, 把郭大海的胸膛都給剖開了, 硬生生把心髒給拽出來吃了!”


    “不會吧——吃心髒幹什麽?鬼還要吃東西的麽?”


    “人要吃東西,鬼當然也要啊。”


    “可是鬼不是都吃香火的嘛。”


    “這你就不懂了, 普通的鬼吃香火, 厲鬼卻不一樣,厲鬼是要修煉的,吃心髒肯定能增長修為,這心髒啊, 對厲鬼來說可是大補!”


    封上上:“.......”她不是把心髒給塞回去了嘛?為什麽會說被吃了?


    為了打探消息,她一大早就帶著髒衣服來河邊洗衣服,就是為了接觸民間第一手八卦傳播組織——洗衣服的婦女們,果然,這八卦的精彩深度讓人為之歎服。


    她假裝被這八卦深深地吸引了, 一邊洗衣服一邊好奇地問:“都把人魂給勾走了, 怎麽還不肯放過人家啊, 這郭大海到底是怎麽得罪陶老太太了?”


    一個大姐看了看她, 回答道:“我估摸著,是因為半年前郭大海跟陶家三兒子幹了一仗,把陶老三的眼睛打腫了,陶老太太當時在家門口罵了整整一天都不帶歇的, 這不,死了還記仇呢。”


    封上上:“好好的怎麽打架了?”


    “嗨, 就因為插秧搶水的事情唄,兩家田相鄰,時常為了搶水吵嘴打架。”


    在農村這樣的事情很常見,所以聽見是這個原因,封上上都詫異了,“就這麽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不至於記這麽大仇吧。”


    “你是外鄉人,根本不了解咱們村的事,這陶老太太啊,最記仇了,就是人家幾年前罵了她一句她都記得,非找機會找補回來不可。”她說這話的時候很小聲,一邊說一邊左顧右盼,好像生怕被陶老太太聽見似的,弄得封上上很想提醒她,陶老太太要是真的存在,你說得再小聲人家鬼也能聽見。


    封上上繼續問:“我聽說陶老太太在郭大海之前還帶走了一個人的魂,那人又跟陶老太太什麽仇?”


    “哦,你說雷子啊。”回話的換成另一個大姐,“雷子這人最不正經,看到標誌些的大姑娘小媳婦就要嘴渾幾句,陶老太太家小女兒出嫁前有次還被她當眾給調戲了,陶老太太氣得跑到雷子家門口罵了一整天呢。”


    封上上:這老太太,難不成生前罵了誰一整天,那人就是她的仇家?


    她小心翼翼地問:“那豈不是誰生前被陶老太太罵過,誰就容易被陶老太太帶走?那下一個是誰?”


    大姐搖搖頭,“那可太多了,這村裏除了村長族老,絕大多數人都被她給罵過,像我,我還因為我家孩子和陶家孩子打架和那老太太吵過架呢,也被她再家門口罵過整整一天,那老太太,罵人太厲害了,我不是對手啊。”


    封上上:.......


    旁邊立馬有婦女道:“你這情況也很危險,馬上就到陶老太太四七了,你可得多去廟裏上上香祈祈福,再給陶老太太燒點紙道個歉,讓她別跟你一般計較。”


    大姐深以為然地點頭,“我正準備去呢,我早上就讓我家孩子爹去鎮上買紙了,今晚就燒。”


    封上上原本以為能打聽出什麽,沒想到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看來一點收獲都沒有,她的衣服早就洗好了,正準備回去,正好看見二妞抱著一盆髒衣服走過來,而小虎子在後麵給姐姐抱著棒槌,邁著小短腿努力地跟上姐姐的步伐。


    封上上立馬招手道:“二妞,我這邊位置好,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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