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長安立起身便打算下馬車離開,雖然不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先出去再說吧,萬一他反悔準假就糟糕。


    然而馬車猛地一動,她整個人便坐在了帝千傲的懷裏,他修長的手臂環在她的腰身,輕聲道:“我陪你一起去。”


    洛長安卻忙說:“不必,真的不必了。”


    她並不想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父母的死因。


    那太複雜,她不敢透露隻言片語,她誰都不相信,她沒有任何重來的機會,這場複仇的遊戲,她隻能玩一次!


    而自己太弱小,據說宋宰相和右侍郎是帝君的得力臣子,常一起論政議事,深得帝君的信任和重用。


    帝君也不是可以信任的人!


    她是如此的卑微,若是教帝君知道她的目的是要除去帝君的朝野中的半壁江山,必然會造成朝廷大亂。


    而帝君為了維穩,定然會除去她這個無名小卒,而保持大局穩固。右侍郎和宰相的醜聞,無異於朝廷的醜聞。


    從帝君的立場,他不得不選擇犧牲她這個無名小輩,而保留皇室的體麵。


    帝王在很多時候會選擇看透不說透,維持著不是真相的真相,除非她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和右侍郎以及宰相抗衡,她才有機會除去他們!


    對付宋盼煙,奪走她丈夫興許就可以毀了她。但是對付宰相和右侍郎,就必須拔除他們手中的權勢,最好讓他們株連九族,滿門抄斬!


    帝千傲看得出來她這態度不是受寵若驚,而是認真的拒絕,豈料她接下來的話更令他苦笑不已。


    “帝君,你是一國之主,陽氣太重。我怕你跟去了,我親人都不敢上來和我見麵的,所以就真的不必了。”


    外麵嗤的一聲低笑,接著就海胤壓低聲音對夜鷹道:“這是帝君第一百二十九次被洛長安嫌棄。”


    夜鷹斜他一眼,“你是多空虛居然在統計這個。”


    第38章 恐怕我酒後亂了方寸,將長安姐姐給....


    海胤不甘示弱,“帝君被嫌棄,它不值得被統計麽?”


    夜鷹認真道:“值得嗎。”


    海胤不悅道:“算了,梅官才懂我的點。我和你這毛頭小子沒什麽可聊的。才兩句你就把天聊死了。”


    夜鷹意識到,自己被這個老頭兒鄙視了!


    帝千傲將洛長安按在胸膛上,“朕到地方會遮住雙目,不見不望,教你家人不必擔憂,盡管上來就是了。”


    他不信鬼神,和她這般對話,他認為有些荒誕,卻新奇有趣。


    他調查了她的身世,洛長安是商賈家的姑娘,見過不少世麵,說話也頗有趣味,聊天不會教人覺得無趣,反而想多和她說幾句,尤其她明明是難馴的脫韁野馬,卻假裝是家貓的樣子,令人越發興味起來。


    洛長安猶豫不決,“可是,您...您不是日理萬機的麽,奴婢去上墳這樣的家事您就不必操心了呀。”


    “朕要去!”


    “好的,那就一起去吧......”


    o(╥﹏╥)o


    他是帝君,他這樣硬要跟著,她能怎樣嘛。


    不過,他是要親自監督她是否編理由休假麽,她真是要去祭拜親人啊。


    大領導不都是抓大放小的麽。帝君管的太細了吧。


    洛長安對海胤引著路,她來到了去年慕容玨屠殺她滿門的懸崖邊上,她去年跌落了懸崖,並不知她家人的屍首去向,也就沒有機會把他的家人屍骨掩埋。


    她原以為會曝屍荒野,如今此處半塊骨骼未見,洛長安認為慕容玨將屍首都秘密處理了,極有可能一把火燒成了灰燼。


    她跪在懸崖邊,從衣袖拿出來方才在路上買的紙元寶,然後在地上畫個圈,寫上爹爹的名字,隨即在圓圈內焚燒紙錢。


    小時候走在街道常見很多人家夜半時分在街道十字路口這麽燒紙,娘說那些人是背井離鄉的祖墳不在這裏,隻有畫圈寫名字把錢燒給亡故的親人。


    洛長安那時候隻覺得那些人孤兒寡母的顛沛流離怪可憐的。沒有想到,這時自己也如此的可憐,孤身一人,隻有更可憐。


    希望日後大仇得報以後,可以將家人遷回祖墳,祭拜就再不必這般兒戲簡陋了。


    已然入夜,火光照亮了丈餘的距離,她什麽都沒有說,靜靜的跪著盯著這火苗,直到燃燒殆盡。


    她安靜的可怕,一滴眼淚都沒有落,怕眨眼錯過親人出鬼門的場麵,然而最終也沒有真的見著親人,唇瓣的血色散盡,心想娘親收到錢銀,便可以給幺弟置辦棉衣了,幺弟今年就五歲了,定然長高了一大截。


    “娘,買衣服時買大些,小孩兒長的快,眼下買的合適不久就見小了。”洛長安說完,心裏便被濃濃的失落覆蓋,回答她的隻有空氣。


    帝千傲蒙著雙目立在崖壁邊,從始至終一個字都沒有詢問。


    “帝君,你內力深厚,耳力極聰,這周圍沒有人盯著我們吧。”


    洛長安燒完紙就清理著現場,將灰燼都拋落懸崖,隨即用腳把她畫的圈和爹爹的名字抹去。


    還是不放心,於是忍不住問了帝千傲,雖然慕容玨被她灌的酩酊大醉還在船上,她也怕慕容玨會安排人盯著這裏。雖然大概率是不會再盯著這裏的。誰會想到她當年腸子都漏了出來,墜落崖底卻能保住一條命呢。


    帝千傲沉聲道:“除了我們,沒有別人。”


    “謝謝你。”洛長安感激的看著帝千傲,在這漆黑的夜裏,她突然覺得他和她一起來,挺好的,竟有種錯覺,他是有意跟來作陪以免她一人會怕的,自己又忍不住自作多情了,極致孤單的時候別人一個眼神也容易教她誤會,“我如果一個人來,確實可能會比較害怕,這荒郊野外的,我孤身一個女孩子。”


    帝千傲揉了揉她的頭頂,“你家人離開了沒有。我可以將布取掉了?”


    洛長安臉上一紅,她不過隨口那麽一說,那不過是她希望可以和親人團員的美好願景,她也是清楚的知道這世上是沒有靈魂和鬼魅的,她輕聲道:“可以取掉了。以前我不信神明,不信鬼怪。然而這時,希望有神明,也希望有鬼怪了。我太思念我的家人了。”


    “我理解你的感受。”帝千傲緩緩的說道。


    “嗯?”


    “我的父親,也不在了。他去世那年,我剛滿十五歲。”帝千傲的唇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我也曾痛不欲生。”


    洛長安的心中猛地一動,這是第一次她覺得和帝千傲離的這麽近,雖然他們身體縷縷接觸,但是如此交心的對話,還是第一次。


    原來高高在上,神聖不可侵犯的他,也有失落和無奈。


    “帝君,你也會時常想你的爹爹麽?”


    “年少時會。而今不會了。成為他,超越他,才能使他的逝去變得有意義。洛長安,打起精神,活出個樣子,不要教你親人的逝去變得毫無意義。你行了,很多問題便會迎刃而解。”


    洛長安瞬間心頭湧動,眼睛裏熱淚盈眶,哽咽的嗯了一聲,“是,奴婢會努力的。”


    帝君似乎人並不壞呢。


    洛長安覺得心裏暖暖的,受到了莫名的鼓舞。突然有種小小的火苗在心裏燃燒著,若是自己也可以變成如帝君這般優秀的人,是不是......


    洛長安回憶起幼時的事,嘴角露出了久違的微笑,“小時候我爹最疼我,娘親管我管的嚴,不肯給我吃糖。我爹就悄悄塞糖給我。我吃了糖牙疼,我娘就會發現我是偷吃了糖,就會生我爹的氣,給他做菜不加鹽。我爹就敢怒不敢言,說我娘燒菜是天下第一美味。”


    洛長安說著,喉間如同哽住了,死死的攥住雙手,不在出聲。


    帝千傲將手按在她後腦,將她拉進懷裏,“哭吧。沒有外人。”


    洛長安的淚水瞬間決堤了,情緒完全崩潰,卸下了所有的堅強,把臉埋在帝千傲的懷裏,哭的像個孩子,他的衣襟也沾滿了她的淚水。


    遠處,帝都的燈火點點,夜深了,滿城的燭火漸漸散去,這座都城陷入了極致的靜謐。


    ***


    冬日的第一縷陽光灑在了湖麵上,捕魚的鳥兒喚醒了這個清晨。


    慕容玨緩緩的張開了眸子,宿醉使得他頭痛欲裂。


    緩緩的聚焦,他看清楚了頭頂的風景,意識回籠,分辨出來自己仍置身遊船,昨夜裏他醉酒之後,由洛長安扶著上了這張大床。


    思及此處,慕容玨猛然半坐起身,白皙修長的手指揉著額心。


    “長安姐姐?”


    慕容玨沙啞著嗓子喚了一聲。


    許久,沒有人回應他,他吐了口氣,低頭打量著自己,發現自己的衣衫淩亂,半退半掩著身子,他心下一驚,昨夜恐怕我酒後亂了方寸,將長安姐姐給......


    他站起身,在船艙四處找著洛長安的身影,卻一無所獲,他走回床邊,坐下來,兩手撐著額心,眸光一閃,竟在床單上瞥見一抹嫣紅。


    第39章 咱們什麽關係,愛不愛的格局不小麽


    他的心猛然一動,緊接著心髒跳的緊了起來,他將麵頰轉過去,將床單抓了起來,拇指腹摩挲著這令他欣喜雀躍的痕跡,一時之間就如擁有了一切,原來擁有女人的初試,是這般美妙的體驗。


    這感覺在某種意義上,就像得到了白夏。雖不是白夏,卻神似白夏。失而複得的感覺。


    “長安!”


    慕容玨省去了姐姐二字,有了這層關係,他自然而然地選擇喊她的名諱,這樣更可以體現他的不同,以及關係的親密。


    然而,回應他的隻有外麵飛鳥掠過湖麵的聲音。


    他將那染了嫣紅的布料撕下,疊整齊放在自己的衣袖之內。


    隨即邁出了遊船,他要去見洛長安,問一問她昨晚的細節。了解一下她的心裏是否同她一樣欣喜若狂。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自是對她來說是極其不同的。眼下他唯有回府去換上官服去宮裏上朝,找機會見一見洛長安才是。


    鬆兒迎了上來,然後又快步隨著慕容玨下船,“大人,何以如此著急。是否回府,夫人四處著人打聽您的下落,一夜不歸,恐怕夫人會不依,和你鬧了起來。”


    慕容玨聽到夫人二字,就將眉頭深深蹙起,沒有回答鬆兒的問題,反而問道:“你奶奶何時走的?”


    鬆兒明白慕容玨問的是洛長安的下落,然而他昨夜前半夜在湖邊和人賭錢,後半夜回到船畔守著,深夜裏忽然困的緊,就打起瞌睡,他自是不知是夜鷹使的迷香,待他醒來去船艙查看時,已然不見洛長安的身影。


    “奴才不知道何時走的,不過奴才昨夜聽見船艙極大的動靜,早上去看後,明白過來,想是昨夜大人過了興頭,把奶奶給惹了,把人氣跑了也未可知。”


    慕容玨嘴角噙著笑,洛長安的羞赧之態出現在他的腦海,想必洛長安是羞於和他當麵相對才跑了,“回去夫人若是問起你來,便說不知道我昨夜的去向就是了。萬不可教她知道你奶奶的事。府裏那潑婦可不容人的很。”


    若是她但凡可以容人,白夏一家不至於斷送性命。


    他也很不舍呀,白家死後,他也一度心傷,所幸仕途大有進益,也可告慰白家的亡靈了。


    男人多有無奈。怪隻怪,白夏一家此生投錯了胎。


    鬆兒露齒一笑,“奴才知道怎麽做的,夫人要問奴才,奴才就把嘴巴一閉,裝啞巴。隨她或打或殺。夫人總以為她自己厲害,哪裏有大人的萬分之一。”


    慕容玨回到宰相府中,進到臥室,便教奴婢服侍著換官服。


    宋盼煙坐在椅上,床上的被褥疊的整整齊齊,她一夜沒睡,就在這椅上等了一夜,終於將慕容玨給盼回來了,他卻一聲不吭的教奴婢給他換官服。


    “慕容玨,我這麽大個人坐在這裏,你沒看見麽?”


    宋盼煙沒有忍住,率先出聲質問。


    慕容玨睇了她一眼,“看見了啊,見你出神,沒打斷你的神思。突然這麽凶,夫人是吃了火藥?”


    宋盼煙冷笑著立起身來,“大人不會不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凶吧?我可不是自娘胎裏出來就這麽凶的。成親以前我可不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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