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洛長安便坐在矮塌上,摘了手指上的護甲,幫太後捏著腿,帝君的母親,她自心底裏是一直敬著的,加上自己的母親亡故了,也有時會希冀從太後身上得到一些母親的慈愛,帝君不在家那一年,她們的確像母女一樣相依為命。


    近來,自己獨占著帝君,似乎是將太後觸怒了,自己也覺得出格,在大家長麵前抬不起頭來,禮教不容她這樣。


    其實她也想通了,願意按太後想法來做。


    但太後似乎不願意善了。


    洛長安突然被留宿了,也有些措手不及,離開帝君的臂彎,落在太後手裏她心裏不安,後宮小黑屋裏出人命的也有,太後手裏捏著不知多少性命。她身子本來也經不住折騰,怕了。


    太後後來一個時辰都沒有說話,洛長安的手指漸漸的麻木無覺了,傍晚跪了四個時辰,又這樣捶腿一個時辰,她體力很有些難支,頭也感到昏昏沉沉的。


    “明兒你回了帝君,當下戰事也大捷了,全天下都是他一個人的,因國事無心後宮這說法就不成立了,三十而立,他三十一歲零七個月了,既平了天下,該在子嗣上下點功夫了。你將行宮裏的人都接回吧,快年下了,人多了過年也熱鬧些。哀家隻覺得冷清得很。”


    太後見洛長安小臉慘白,知道她身嬌體弱一直教傲兒用藥養著,許是撐不住了,於是邊閉目養神,邊緩緩地開口說著,揉腿揉了一個時辰,可以了。


    洛長安繼續為她揉腿揉了片刻,又輕輕地捶著腿,“好的,我想想如何和帝君提起此事吧,過年如果隻有您,我和帝君,兩個孩子,確實是冷清了些。往年宮宴都幾百人的。”


    “選秀是不是也能開始了?”太後狀似無心地問著,“往年沒有罷了選秀的先例,今年已經遲了數月,需要趕緊拾起來。哀家最厭惡...例外。”


    洛長安險些紅了眼睛,這例外指自己,洛長安清楚,嘴角也極為澀然,輕聲道:“嗯,回頭我找禮部也問問最近都排了什麽大事,看選秀最快何時可提上日程吧。”


    “多選些容色尚好的。宮裏這批都不如皇後好看,天天給他看不好看的哪裏有心思呢。”太後輕笑道:“皇後可不要選歪瓜裂棗進來啊。得選比自己更優秀漂亮的才是真大度,吳太妃便是哀家親自選給先皇的。咱們帝君這眼光教皇後抬上去了,就下不來了。”


    洛長安微微苦笑,太後在照著自己的模子在培養她,她基本看到太後年輕時的做派了,可她其實不願意成為另一個太後,不,算了,她願意,隻要事事都可以平靜,不要爆發就好,“是,長安知道了,不會存私心的,自是選最好的。”


    “長安,你辦事哀家是最放心的。什麽事情你都可以做得麵麵俱到,旁人想不到的,你都可以想到。別教哀家失望啊。”太後誇獎著。


    洛長安隻覺不是滋味,雖然是誇,但一點不開心。


    太後突然將麵頰冷下,“方才金鑾殿上補上琉璃瓦,又自金鑾殿飛躍而下落在君王懷,屬實是不莊重了。去佛龕前,再跪一個時辰吧,冠絕後宮的...皇後!你可真是要絕了後宮了。”


    洛長安感到疲憊,小腹也有墜墜痛感,太憋屈了,隻因她是帝君的母親,她真是無計可施,輕聲提醒道:“娘娘,今兒傍晚跪過四個時辰了......”


    再跪就受不住了,不是嬌氣,是真難以承受了。


    “既然跪過四個時辰了,如何沒長記性,還跟著帝君去胡鬧妄為呢。不該規勸他回書房用功嗎?哀家讓步讓你入皇族,讓你做皇後,你竟帶頭帶壞他!”太後十分不解,“這說明跪得不心悅誠服了。說明對哀家陽奉陰違,對佛祖你也不夠虔誠。”


    “沒有啊娘娘。沒有對您陽奉陰違,更沒有褻瀆佛祖。”


    “看起來多有不滿?何不教帝君來發落哀家?”


    “娘娘,長安惶恐,我怎會讓帝君發落您呢,帝君是明君孝子,寧可自己殞命也不會發落您呀....”


    “上次帝君因你而和哀家不快,帝君吐血昏迷險些喪命似乎仍是昨日,現下你又想故技重施,挑撥我們母子不睦?”


    洛長安百口莫辯,“我沒有不滿,也沒有要挑撥你們母子不睦。娘娘,我們不是一家人嗎,您看我對您盡心盡力,我將您當做生母,我端屎端尿侍候病床,我怎會挑撥呢......”


    “住口吧。”太後不耐打斷,“左左右右你最有理就是了。後宮諸人怎麽去的行宮?不是你騎在傲兒頭上,一手逼去的嗎。你心機多深,哀家終於知道了。”


    “兒媳...錯了。娘娘息怒,兒媳錯了。”


    洛長安沒有再說什麽,便走到佛龕前屈膝跪了下去,隻覺膝蓋奇痛難忍,強忍著又在冷硬的地麵跪一個時辰,她心知不能因自己再令帝君生出任何為難了,那次被太後逼著和公孫雅成親,帝君便險些付出生命,她不想因為自己再生出任何波瀾了,她想息事寧人。


    跪完佛龕之後,太後說想吃洛長安親手做的荷葉酥,洛長安便又去做了荷葉酥,拿回來,太後隻吃了一口便放下了,說是說錯了,應該是荷花酥。


    洛長安隻覺委屈,太後從一屆少女熬成太後,是有原因的,拿捏起她來,竟如此輕而易舉而不著痕跡,她隱隱歎道:“那長安再去做吧。”


    “又沒胃口了。年紀大了,倒不知想來點什麽。”太後淡淡道:“今兒你也累了,又是縱下金鑾殿,又是補上琉璃瓦的,去裏間歇下吧。傲兒見你累著,會心疼的,一心疼,又不知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了,怕是弑殺生母也是有的。”


    太後的諷刺屬實辛辣赤裸,洛長安竟覺得無地自容,與帝君在一起的所有甜蜜,在太後眼裏竟全是狐媚亂主。


    實際她並不是主動的人,也不會行勾引之舉,甚至於在男女之事上非常笨拙,唯一一次主動,是帝君在鳳凰台與公孫雅決裂昏迷,她去探望那回,動情之下主動親吻了帝君。


    但太後似乎認為她是一個工於心術的妖精了,太後似乎認為夫妻間那點事是極其令人不齒的。哎。


    洛長安失去了辯解的欲望。便去了裏間,坐在椅上一瞬,就忍不住流淚了,但又不能大動靜,隻悄悄地抹眼睛,外麵太後翻身衣料摩挲聲一響,她便忙把眼睛擦擦,側躺在榻上睡下了,躺下就覺小腹疼得厲害了些,過了一陣又沒了痛意。


    縱是這樣,心頭仍記著帝君的千萬般好,一點退縮的意思都沒有,為了帝君,這點苦如何吃不得。


    隻怕自己再給他惹麻煩了。


    天天因為她,帝君可算不得清淨了,她隻想降低存在感,把委屈生生咽下去,可萬萬不要因她再內耗帝君了。


    中夜帝千傲下了禦書房,在龍寢待了多時,仍不見洛長安回來,便詢問海胤道:“人怎麽還沒回來?”


    第315章 那一天


    他和軍機大臣議事到頗晚,本以為洛長安已經回到了龍寢,豈料回來卻未見人,經曆數次分別,他再不願分開了。


    洛長安十五和慕容玨訂了婚約,他不便打擾靜靜等了五年到她二十,她家遭變故,他收她在宮裏安插在身邊衝動之下不管她有沒有意向便占了幾年,沒名沒份當個小奴才留在龍寢倒也不需分別。


    後來給了身份,反倒觸動了各方利益,動輒一年半載的分離,到現在,片刻不願分開,提個分字就已經受不住了。


    無論是誰,把她帶走他都不如意,自己的母親也不行。


    不由心底就焦灼起來。


    “吉祥來回話了。”海胤頷首,“太後身子不好,怕是娘娘今夜不回來了,太後病挺重的,說是要娘娘近身侍候,將娘娘留宿了。”


    “留宿?母後病得這樣嚴重。”帝千傲雖不情願洛長安被留宿坤寧宮,然孝字當先,夫妻之事倒難以啟齒了,“最近天冷,老人家受不住,病了...也是無奈。她是正妻,朕倒不好說什麽。”


    海胤躬身,“天兒轉暖了太後身子就好了。帝君寬心。”


    帝千傲左右坐不住,他心裏同時也惦記太後身體,便終於出得龍寢來了坤寧宮,進門見太後在榻上正自淺眠,見他來了,太後教丫鬟攙著坐起身來。


    帝千傲坐在椅上,目光在屋內四下裏掃視了一回,沒看見洛長安,便更燥了,素來沉穩。這時卻明顯地焦慮起來,甚至將手輕輕地挫著。


    太後知道帝千傲在找誰,也並不作聲,隻是輕輕咳嗽起來,聽起來確實病得深沉。


    “母後身子可好些了?”帝千傲將一個軟枕放在太後身後,教她倚著,忙詢問道:“兒臣忙於國事,沒能親自照顧母後,兒臣著實愧疚。”


    “國事要緊,得虧你媳婦孝順得很,帝家娶了一個好兒媳。你為國事忙得腳打後腦勺,若不是你媳婦處處周全,哀家這把老骨頭怕是在前年你在外時就沒了。”太後拍了拍帝千傲的手背,“有長安照顧著哀家,你就放心吧。”


    “她是個懂事的。朕自最初就知道。”帝千傲目光往裏間看了下,隱隱的似見榻上蜷著一道瘦小的身影。


    “一會兒不見你就饞嘴的貓似的。”太後嗔道:“隻是你得體恤長安啊,母後的身子已經教她勞累了,剛剛母後嘴刁還讓她做了荷葉酥呢。你再不知心疼她,她自幼生在富貴之家,肯為了咱們放下一身傲骨,畢竟身子嬌貴,沒受過委屈,人沒了如何是好。”


    “母後所言...極是。”帝千傲將目光收回,沉聲問道:“如何不見她人?”


    “裏間呢。你不瞧見了麽,魂兒都進裏間了吧。還問。”太後笑著指了指裏間:“去看看吧,看帶傷了沒有。”


    帝千傲倒當真掀了門簾走進屋去坐在床沿看了看洛長安,把她衣袖拉開,衣領也拉開檢查了一下,沒見傷處,隻一張睡顏分外疲憊,小臉有些皺著,睡得也不大安穩,他知道她認床也認人。


    太後在外麵又咳嗽了。


    帝千傲便將被子幫洛長安掖好便出來了。


    太後輕問,“哀家虐待她沒有。”


    帝千傲輕聲道:“兒臣並未多想。”


    “她剛給哀家捶腿捶了一宿,哀家心疼她,教她去睡下了,你莫要吵醒她,教她多睡會兒。這幾天恐怕得勞碌她侍候在我身近了。如你所說她是個懂事的,方才說要親自將行宮的人接回來照顧你,還說要為你選秀呢。得這樣懂事的好媳婦兒,你可要珍惜。你可也得是個懂事的。”


    帝千傲眉心微微蹙起,倒不信了,那小東西怎麽會願意和人分享朕,如果願意,至於見了納蘭嬌就落跑了,“她親口說的?”


    打她今日提薛貴人,又提教旁人陪他賞月,看來真的應付不來了,他已盡量壓製,許仍是過分了,突然覺得自己…禽獸。若隻是因這事就教她怕了,不是大問題了,往後不那麽勤就是了。


    太後頷首,“自然是她親口說的,莫不是母後逼她說的?母後教你那尋死覓活的樣子嚇得,倒還敢逼她?”


    帝千傲抿著唇,輕笑了下,倒是沒說什麽。


    “薛貴人,給帝君看茶。”太後輕聲吩咐著,“看帝君心急趕來的樣子,似乎是從禦書房到龍寢再到坤寧宮,連口茶水也沒吃呢。”


    隨即,這幾日在太後的坤寧宮侍奉著的薛貴人便端著茶水遞到了帝千傲的麵前。


    她的心中緊張極了,為帝君奉茶是她難得的露臉機會。


    她用染著丹蔻手端著那青花瓷茶盞,倘若帝君吃下這茶,是否意味著接受我了呢,她嬌聲道:“帝君,您請吃茶,這是臣妾親手收集的晨露沏的茶水。”


    帝千傲聽見臣妾二字,已然蹙眉。這二字不是洛長安專用的嗎。此人有何資格自稱臣妾。深覺被羞辱!


    太後笑道:“哀家身近冷清,教這孩子回來伴著哀家說說話,人上了年紀,最受不得冷清了。帝君倒不必以為哀家違抗你的聖旨,體諒下老人膝下寂寞的心情吧。”


    帝千傲薄唇漸漸的失了溫度。


    薛貴人垂著麵頰說道:“能為太後解悶兒,是臣妾的分內之事。”


    帝千傲看了下眼前的茶水,眼尾瞥見那丹蔻之俗,眼底升起厭色,腦海中閃過洛長安那幹淨的手指,他冷冷的立起身來,對太後道:“母後好生養著,兒臣改日再來看望。”


    薛貴人端著茶水的手舉在半空甚是尷尬,今上非但沒接這茶水,連看也未看我一眼。


    太後笑道:“薛貴人,守得雲開見月明,會有屬於你的那一天的。”


    薛貴人聽後紅了脖子,‘那一天’這三個字太令人向往了,她羞澀道:“是,太後娘娘。”


    帝千傲出得坤寧宮,便吩咐海胤道:“你去細查查,太後如何獨獨挑選薛貴人回宮。”


    “是。”海胤察覺出了帝君很不悅,許是被個莫名其妙的自稱臣妾的女人惡心到了,太後有意撮合,實在是令帝君反感至極。


    第316章 黑玉


    ***


    夜裏,滄淼來到了軍旅閣,進門就有一名穿軍服的少年迎了過來,“滄淼神醫,您怎麽夜裏過來了。”


    滄淼瞧這少年星眉朗目,比自己壯碩不少,武功也完勝自己,倒是沒自己身量高,打不過但我可藥死他,想法變得越發瘋狂前,他溫聲笑道:“原來是你照顧秋顏啊,寧華。”


    “對的,秋將軍信不過旁人。她手底下我最細心。”寧華說著,便向將軍臥房引了引,“您進來吧,我正要端了藥膳進去,將軍醒了,一日沒有進食了。”


    滄淼便隨著人進去了,進屋便見秋顏靠在榻上,沒有穿軍服,單穿著潔白的裏衣,烏黑的發絲傾瀉下來垂在肩頭,嘴唇泛白,隻一雙眸子仍有不容進犯的殺意,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滄淼心頭一緊,脫了軍服和那年受傷時一樣...純情。


    “神醫。”秋顏望見了滄淼,有很多意外,輕聲道:“正說養好傷去看看你,你卻來了。快請坐吧。”


    滄淼微微挑眉,“藥膳是必須寧華喂的嗎?旁人喂可使得?”


    秋顏不知他為何如此發問,便沉聲道:“為何用喂?我自己吃。”


    噗...滄淼怔住了,又不是所有女人都是嬌滴滴的洛長安,天天看帝君把洛長安當掛件似的抱在懷裏喂來喂去,他都以為所有女人都需要喂了,被帝君耳濡目染的都不會和異性正常交往了。


    寧華對自己殺伐果斷的上司始終心存敬畏,這次在戰場上將軍不知掉了什麽,本來已經脫險又自己殺了回去,被敵王按住打斷了三根肋骨,她絕地反擊才搶出命來,“滄淼神醫,將軍傷得極重,軍醫說肋骨斷了險些插進心髒裏去,命差點沒了呢。不知回去拾什麽了。”


    滄淼聽了點了點頭,蠢啊,怕是回去戰場找腦子的吧。


    秋顏睇了眼寧華,“粥放下,你下去吧。”


    寧華一懍便將藥膳放下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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