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長安微微一怔:“......是是是,你高大。行了吧。可以出發了嗎?”


    “但上衣似乎有些緊了。”沈清川說著就笑了。


    “沈清川,你是不是想死?”洛長安實在是對此人沒有好印象,看他處處對她挑釁,就忍不住回罵了他。


    洛長安隨著沈清川的船隻,一路南下,經過了時江渡口,來到了長安城渡口,洛長安眼看著就要上渡頭了,心中狂跳著,馬上...就到新都了,很快就可以見到帝君和孩子,也可以開始徹查那日火情幕後之人了!


    洛長安將包袱背在後背,不等船夫將船隻泊穩,她便來到船邊等著下船,沈清川隻是含著深意的笑意看著洛長安的後背。


    待船隻停穩了,洛長安自船上下來,正走著,忽聞有朝廷兵馬開路的聲音,接著便聽有侍衛道:“肅清渡口,帝君和貴妃娘娘的畫舫馬上就到渡口了。”


    洛長安聞聲,心口莫名的像被插入了一把刀子,帝君和...貴妃娘娘?


    洛長安的身影隨著人群退到了路沿上,她踮起腳尖望著時江江麵之上。


    就見遠遠的,一艘裝潢華美的畫舫緩緩朝著渡頭駛來了,那是屬於她的畫舫啊,那日被燒毀了,這艘是新的?


    而自那畫舫打開的窗口,洛長安一眼就看見帝君半含著笑意正在幫坐在他對麵的女子將淩亂的發絲掛在耳後,洛長安登時眼睛就教淚水模糊了。帝君...有了新的貴妃娘娘了。


    耳邊忽然響起帝君溫柔的話語,朕是長情之人,不會更換伴侶,生時同寢,死後合葬。


    帝君不要她了嗎。


    她此生沒有比此刻更堅定對他的愛過,然而他怎麽說變又變了呢。


    不是...才半年嗎。不是才一百七十六天零六個時辰嗎?


    畫舫內,帝千傲溫溫地望著宋凝,手自她耳邊的發絲落下,“江風濕氣重,別吹著了。”


    宋凝懂事道:“沒事。”


    帝君是在和我說話嗎。我總覺得旁邊還有別人似的,毛毛的。


    “有事就晚了。”帝千傲說著,目光睇向了麵前的棋盤,說道:“該你落棋了。”


    他說著,似乎覺察到了什麽,目光從窗子朝渡頭案上望去,隻覺心中悶悶,案上人頭攢動,不得見細節。


    宋凝捏了馬字棋,走了一個日字格。


    帝千傲見她落下棋子,便將眉心蹙了,“不對,你當走田字格出象。”


    宋凝便將棋子馬拿了回來,心想,為什麽我不可以走馬字棋,她不得已捏了棋子象走了一步田子格,然後帝千傲將士子放在了她的車前麵。


    宋凝笑著道:“臣妾要將您的士消滅掉了。”


    帝千傲也開懷笑道:“是了,上次就下到這裏。下一步,朕想想,下一步朕出哪個棋子。或許,今天就下到這裏吧。”


    宋凝見帝君思忖了頗久也沒有繼續出棋子,她不解極了,竟覺得帝君是不願意破了這未完的棋局,從時江渡到長安城渡口,帝君和她下了很多次棋,每次都一樣的走法,不容她走錯,每次下到這裏又都不繼續了。


    當畫舫靠岸,海胤輕聲道:“帝君,長安城渡口到了。帶...娘娘回家吧。”


    帝千傲立起身來,對宋凝伸出手來,溫柔地笑道:“隨朕回家吧。”


    宋凝覺得汗毛豎了,是帶我回家,對嗎,她都不確定了,得寵得出了心虛害怕的感覺,也是沒誰了......


    她頷首,將手放在了帝千傲的手中,由他隔著衣袖牽著,她不知他為何隔著衣袖,但是他就是堅持隔著衣袖,可能出於對她的尊重吧,總不能是怕先皇後在天有靈看見他握別的女人手吧......帝君不像是懼內的人,何況是過世的先皇後。


    帝千傲下了畫舫,踏上了渡頭的土地,但...還是沒有將人領回家的感覺。


    他鬆了宋凝的手腕,宋凝仍在畫舫上未下來,她不解道:“帝君,不領我登上渡頭嗎。”


    帝千傲眉心蹙著,緩緩將手垂在了身側。


    宋凝在畫舫上,局促了。


    士兵見帝君獨自踏上了岸邊,便將手中盾牌兵器都豎起肅清道路。


    兩岸百姓皆自發地跪了行禮問安。


    洛長安木然地隨著百姓跪了,耳邊是百姓的竊竊私語。


    “畫舫上那便是帝君欽點的貴妃娘娘嗎,果然一顧傾城,再顧傾國,太美了。”


    “長安城人傑地靈,這幾次選秀選出了好多大美人,都深得帝君的喜愛呢。”


    “聽說帝君在北地時後宮並不充盈,到底是長安城出美人,讓帝君都動了凡心了。”


    “從長安城渡可以看見皇宮內有一盞宮燈長明,聽說那是帝君賜予貴妃娘娘宮殿的長明宮燈!"


    洛長安的麵具教旁邊一個漢子的胳膊給擠掉了一小半,那漢子一回頭,嚇得喝道:“這疤痕像個鬼似的,嚇死人了。”


    洛長安隻覺得心裏難受,連忙將麵具帶好,慌裏慌張地擠出人群,快速地跑開了,人群都半跪著活著朝著帝君方向去看熱鬧,而洛長安往反方向跑,便明顯了。


    帝千傲眸光裏似乎看見了什麽,當下裏心口悶悶直痛,他忘記了仍在畫舫上的宋凝,失控了一般隨著那逆行而去的人影踱步而去。


    洛長安在人群後小跑,他在肅清的道路上緩緩地踱步。


    “帝君!您怎麽了?”宋凝不知何狀,連忙在畫舫上詢問著。


    帝千傲薄唇泛白,一時不見了那逆行的人影,他喚道:“海胤,返回時江渡口,將畫舫歸位,隨後回宮了。”


    宋凝未落地便又隨帝君回了時江渡口,她隱隱感覺到了帝君深深的傷感。


    待回宮入了龍寢,帝千傲的頭痛之症犯了,他痛苦地按著額際,命道:“海胤奉藥,頭痛已極。在長安城渡口,似看見了故人,受不住了。”


    海胤忙叫來滄淼,焦急道:“滄淼,這如何是好,你交代至多吃三粒鎮痛,眼下吃了五粒了,還鬧頭痛!”


    滄淼嚇了一跳,“今日怎麽了?如何症狀如此明顯?往日不是還可控製住。”


    “不知,說是在渡口看見了故人。隻怕是...到了極限了。”海胤著急壞了,“怎麽是好啊。但凡相似些的都收羅進後宮了,還是不滿意,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帝千傲的薄唇毫無血色,額頭的青筋越發的明顯了,他緊咬著牙關,不肯叫出那個半年不曾叫過思念至極的名字,“奉藥!”


    海胤連奉了九粒鎮痛藥物,帝君方緩解些許,緊攥的擱在案上的手背上布滿的凸起青筋,半眯的眉眼裏似有水跡。


    ***


    洛長安自長安城渡口漫無目的地小跑了好久,直到天空下起了雨來,將她身上都澆濕了。


    她對長安城不熟悉,根本不知道置身何處了。


    她蹲在一條巷弄的死胡同裏,抱著自己的膝蓋,用手摸上自己毀容了的麵頰,再想到帝君和他美麗的貴妃娘娘,還有他那短短半年就已經充盈了的和美的後宮,他們母慈子孝妻妾成群,她泣不成聲。


    沈清川打著傘,立在她身前,為她將大雨遮去了。


    洛長安哽咽著抬起眸子,看著眼前這個討厭的男人,他必是來看她笑話的,可恨她哭到停不下來,讓他看足了笑話。


    “男人三大喜事,升官發財死老婆。”沈清川調侃一般說道:“昨日在我島上別院,爬山路提了二十桶山泉水,雙手磨的出血了,拚了小命也要趕回來奔赴你的丈夫,結果...所見可滿意啊?”


    第372章 九溪獵場


    三大喜事升官發財...死老婆。


    男人都是這樣嗎?


    含帝君也是如此?


    十四年的感情,經不住半年的枕側孤單嗎。


    洛長安自問對感情忠誠,帝君也曾經放話和她比忠誠,現下是她贏了吧。


    心裏好難受啊。


    原以為會奔向丈夫的懷抱,被他的溫暖撫慰著半年來的創傷以及失落梅姑姑的心痛。然而,不料踏上新都就得了致命一擊。


    畫舫的暗殺和大火以及梅姑姑的死使她憤怒,激起她複仇的鬥誌。而帝君的...不忠和背叛,將她原就柔弱的雙肩徹底擊垮了。


    她腦中回想著帝君初次帶她在屋頂看月亮時送給她的帶著雪冰淩的臘梅。她打著哈欠,他高談闊論治國之道。


    回想著我愛你一百次那個求婚的別院,藤椅上他說著似乎永遠說不膩的我愛你三個字。


    回想著曾經失去又複得的各種信物,發結,畫像,手帕,朱砂字,還有那個補喝了交杯酒的洞房。


    回想著海天別院那個日出和嶄新的開始,他們捕捉了紫貝殼,他們打著赤足追逐海浪線,他們笑得肆無忌憚。


    回想著自北到南,一路上的相濡以沫,還有被他背著趴在他肩膀熟睡的安全感。


    初吻,初嚐人事,兩個兒子,隕落的永樂兒。


    她的十四歲,他的十九歲。


    這些...竟然全都不作數了嗎。


    梅姑姑說過,肅清後宮,恢複後宮,都是帝君一句話的事。他一念之間,對她這個將他視為所有的女人來說,該如何坦然處之呢。尤其,她深愛著他!


    這些年,起起伏伏,似乎從未得到過完整的他。


    洛長安用被雨水澆透了衣袖擦拭著自己的眼淚,結果無濟於事越擦越濕,本來有歸宿和港灣,現在突然如無家可歸了。


    “沈清川,半年不上報朝廷我的消息,是為了讓我看清事實嗎?你究竟是什麽人?”洛長安詢問著,越發覺得沈清川是帶著目的在走每一步。


    沈清川聳肩,“你會錯意了,你病了五個多月,我哪裏知道你身份?你是皇後之事,不是前二日才告訴我嗎。”


    洛長安沒有深想,便點了點下頜。


    “你接下來怎麽打算?”沈清川微微揚眉。


    “除了報仇之外,沒有別的打算了。獨可憐我兩個孩子久不能相見。”洛長安收起眼淚和傷心,那日畫舫刺殺她的影衛,必是可近今上身側之人,隻怕當時還帶著人皮麵具,要揪出此人,還得近君側。但目前近君側可真是一樁難以啟齒的事情,“這樣...你還得再繼續幫我一陣子,等我和我哥取得聯係了,再重謝你。真的,相信我,我實際出身商賈之家,不缺錢銀!”


    沈清川滿臉不信,“得了吧,你還說帝君對你情深意重呢,結果呢。你於帝君算...明日黃花?”


    洛長安嘴角澀然。


    “現在你身無分文,還和我強調你特有錢銀,我看你家產也都被旁人侵吞了。我...保持懷疑。女人的嘴,騙人的鬼。”


    洛長安無奈至極,近二十八歲的年紀,把自己活得無家可歸、身無分文,哥哥和弟弟下落也不知何處,怕是人走茶涼,這二人也被帝君疏遠到天邊去了,這是什麽鬼扯的大起大落的人生,她苦笑道:“再給你提二十桶山泉水吧?”


    “那倒也不用。你不是提水那塊料。”沈清川嗤的一聲笑了,“我剛上任,明日適逢帝君於九溪獵場圍獵,我可親陪在側,述職同時也可伴駕。你知道的,我對朝中局勢不熟悉,但你是自北地就一直在朝中並且伴在君側的,對朝中官員以及帝君秉性都分外熟悉。”


    洛長安頷首,“你想先搞個事先調查,知道各人秉性了,你就可以不在述職當天踩著各人禁忌,做個八麵玲瓏的巡撫,你倒是個有想法的人。然而,我卻覺得,你不僅想做巡撫。”


    沈清川大笑,“你可說對了,不想當大官的男人不是好男人。三品官隻是起點。終點,你猜。”


    “我不猜。我不在意。我猜我兒子吃沒吃晚膳,有沒有按時如廁,更有意義。”洛長安對他的將來興趣懨懨,“沒東西和我交換,就想套我朝中大官的喜惡,夢吧?”


    “這樣,洛長安,你告訴我朝中大官的秉性,我給你提供身份方便,教你以我舍妹兼助手身份進出皇宮,如何?”沈清川滿是誠意,“你肯定需要那些與你熟悉的部下助你一臂之力的。”


    洛長安實際沒有想好,原本打算回歸鳳位,利用自己身份徹查幕後真凶之事的,豈料發現鳳位不好回歸,也實在不能想象破顏過氣的皇後自發回歸是何等的笑話和尷尬,單向奔赴,最是可悲。然,帝君找過她嗎,她便應道:“先這麽定了。你舍妹叫什麽名?”


    “沈長風。”沈清川沒有猶豫便已經吐出這三個字,接著又道:“你麵上傷疤可說是幼時貪玩教熱水燙傷,嗓子隻說是兒時高燒毀了喉嚨。”


    洛長安眉眼動了動,意識到到這一步都在他的計劃之內,說辭都早想好了,她對此人越發看不懂了,或許隻是個追逐權勢的男人罷了,男人對權力的渴望似乎都大同小異,隻是他眼底深恨,就又頗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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