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無妨,各取所需。


    洛長安這日起在沈清川的府邸落腳,和他講了一些朝中官員的秉性喜好,從大理卿納蘭修講到禮部侍郎婁清之,從太傅秦城陽講到禦前侍衛統領夜鷹,從鎮國將軍之女秋顏講到神醫滄淼,淺淺地說了些基本不痛不癢的格局,很小心地避開了機密,說著說著,往事一幀一幀都襲上心頭。


    沈清川聽後便對朝中自己的同僚有了個初步印象,起碼想打入帝君的心腹,就得和夜鷹、秋顏、滄淼一流穿同一條褲子,他笑著詢問,“聽你講了許多官員的喜惡,沒聽你提起帝君的好惡,帝君是何秉性?可有什麽...不能觸碰的逆鱗?”


    洛長安垂下眸子,“帝君的秉性我用了十四年也沒有看清。伴君如伴虎,祝你好運。”


    ***


    九溪獵場


    位於長安城近郊一處靠海環山的所在。


    洛長安隨著沈清川一起來到獵場內,四周環境極好,樹林裏草原上偶爾可見獵物四處跑過。


    東首是幾座巍峨的殿室,匾額上書寫著‘九溪殿’三字,是今上用來圍獵時下榻使用。


    第373章 可愛的兔兔


    沈清川去了殿內述職上任。


    洛長安將那玉墜子自衣襟拿出,敵人在暗處,她在明處,她並沒有明目張膽的將玉墜子掛在腰際,有心之人必會留意她腰間玉墜子,是誰的東西,誰惦記,在沒有萬全之策前,她不可輕易曝露,以免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她需要找機會和秋顏見一麵。


    草原之上,宋凝戴著寬簷大帽,穿著潔白的羅裙,追著一隻活蹦亂跳的小兔子在開心的笑著,“兔兔,不要跑,可愛的兔兔,不要跑。”


    她的丫鬟跟在身後,焦急道:“貴妃娘娘,貴妃娘娘,您慢點,仔細磕著了手腳,帝君又要動怒罰長春宮的奴才們棍棒了。帝君可心疼您得很呢。”


    洛長安一襲男裝,獨一個發髻簡單束在項頂,她抱著手臂依著宮柱立在那裏,在廊下避著大太陽,就這也已經被盛夏的熱氣蒸得出了微汗,露在麵具外的半張左頰泛著白,唇瓣卻因瞧見貴妃娘娘而失了血色。


    她將目光落在那無憂無慮小女孩兒身上,見她天真無邪的樣子被保護得很好,看樣子像是連閨房都沒出過幾次就直接選進宮來了,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帝君的眼光...極好,她清楚,他就喜歡這樣幹淨的。


    宋凝心想這幫奴才終日將我看護著,稍微有些動靜就去稟報帝君,當真讓人心煩,她有意跑得更快了,隨手將手裏使用的團扇扔在地上,那奴婢急追不設防便被主子的團扇絆倒了,摔了個狗啃泥,宋凝開懷笑著,“丫鬟,丫鬟,你慢點,仔細磕了手腳!”


    她說著,便追著小兔子繼續往洛長安這邊的草地上追來了,她麵上笑容極具感染力。


    便在此時,一隊圍獵的馬匹自九溪殿內風馳電掣般地馳出來。


    “爾等今日與朕比試一番,誰得的獵物比朕多,必重賞。”打頭的禦駕之上正是帝君,他一手提著韁繩,一手握著做工狂狷不羈的大弓,“今日,得朕青睞之人,賞賜朕手中這把親製的禦用弓箭。”


    沈清川馬上附和道:“微臣今日第一日履職,借此機會向帝君獻藝,必不遺餘力斬獲頭籌,對得起帝君欽點微臣為巡撫!”


    滄淼調笑道:“殺生大賽我可不參加。醫者仁心,殘害小動物是不對滴。兔兔那麽可愛,幹什麽殺兔兔呢。”


    秋顏一怔,本來想大幹一場得帝君重賞的,帝君手裏的大弓特別厲害,射程特遠。但現在...有點不想打獵了,會不會被滄淼神醫認為殘忍啊。


    童寒大笑著道:“秋顏,你肯定能得到帝君賞賜!你殺起獵物來毫無人性!你都摩拳擦掌恨不能手撕犀牛了吧!”專業坑未婚妻人士。


    秋顏:“......”


    滄淼:“......”


    秋顏:“......”


    滄淼:“......”


    其餘眾將士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都想得到帝君親製的弓箭,片刻之間,便見箭矢在獵場四處飛射而出,不少獵物紛紛被射倒了,諸如野鹿,山羊、獐子,也有天上飛的禽鳥類。


    一隻山羊被狩獵的馬群所驚,朝著九溪殿這邊的草地慌不擇路地跑了過來。


    宋凝見她追著的小兔子臥在了草叢邊上,便貓著腰準備去撲那小兔子。


    突然,空中有箭矢劃過的聲響,一柄箭矢朝著宋凝的後心射了過來,情勢危險至極。


    康莊的聲音驚慌道:“不好,前麵有人!似乎是貴妃娘娘!速速救人!”


    帝千傲聞言,便勒緊了韁繩將馬頭調轉,朝著九溪殿廊下驅馬過去。


    宋凝仍未覺察危險就在身後,滿眼裏都是那可愛的小兔子,仍自笑靨嫣然。


    洛長安千鈞一發之際,將那箭矢看在眼中,她急聲道:“當心!”


    說著,她急速步下台階,抱住宋凝的腰身把宋凝撲倒,就在這時,箭矢刺到,自洛長安腕子上劃過,她隻覺腕上一熱,箭矢速度太快,一時疼感還未從破損的皮肉傳來腦中,她與宋凝滾下了一個平緩的斜坡,宋凝被她抱在懷裏,她的手臂和後背教斜坡上的荊棘刺得斑斑血跡,宋凝無礙。


    終於穩住身子,宋凝嚇得花容失色,眼睛裏噙著眼淚,拿起手帕嚶嚶哭了起來,“方才嚇到我了,多虧有你出手相救。”


    “沒事了。”洛長安將宋凝身上沾上的枯草拂去,“獵場裏危險,當心。”


    宋凝對洛長安點點頭,“謝謝你。”


    高處,馬匹隊伍趕到了,打首那匹馬背上之人,正是帝君,當他望見宋凝身畔之人時,隻見頸項優美,身段有致,莫名...熟悉。這半年自己越發...墮落,對女人要求也低了,但凡神似些的,就想得了,連姓名都懶得問就可收了。


    他提著弓縱下馬來,步至宋凝身近,而後用弓箭末端挑起宋凝的下頜,細細的打量著,見她麵頰上沒有傷痕,其餘各處沒有作查看,便沉聲道:“朕...險些擔心死了,所幸這張小臉沒傷著。如何在九溪殿外嬉戲。不是讓你在殿內待朕嗎。”


    宋凝已經習慣了帝君對她麵龐的偏愛,小聲道:“臣妾覺得殿內無聊,想...出來看看,方才追著一隻小兔子,沒注意身後有流箭。”


    帝千傲沉聲道:“往後不可涉險了。”


    洛長安這時覺得腕子上的箭矢劃過後的傷口熱辣辣的疼起來了,連帶著心裏也疼了,因他對宋凝的偏愛,也因他對容顏的看重。臉上的燒傷的疤痕也隱隱犯痛,自卑感突生。


    沈清川扶住洛長安的肩頭前後打量著,“流血了,傷的嚴重嗎。”


    洛長安搖了搖頭,束手立在了一旁,眸光裏帝君穿著一襲製衣局的衣衫,身上再找不到洛長安的痕跡,“不礙事。”


    帝千傲將目光落在洛長安身上,見她一襲青衣,二十歲上下的少年郎模樣,衣袖底下的手上有著絲絲縷縷的血跡,麵具下的眼睛垂著,眼底神色不得窺見。


    他心頭莫名...發悶,如昨日在長安城渡口時見了故人時感覺無異,近來越發不能克製了,然收下不少女人都不覺失了冷靜,今日倒奇怪了,連帶著新任巡撫落在其舍妹肩頭的手也變得令人不如意起來,他輕聲道:“這是沈大人方才提起的舍妹,沈長風?”


    第374章 息怒


    洛長安僅距離他咫尺,他的懷抱看起來像溫暖的港灣,她好辛苦,好想念他,她渴望可以偎依在他身邊感受他的溫度。曾經他可以不動聲色的抱回‘薄姬’,現如今如何抱不回‘沈長風’了呢。


    “正是。”沈清川頷首,方才在殿內述職,向帝君大概描述了自己的家庭成員情況,簡單提了兩句這個編造的妹妹,“長風,向帝君問安。”


    洛長安幾乎沒反應過來長風是指自己,便舒口氣,低聲道:“民女參見帝君。”


    話一出口,臉就窘迫到發燙了,聲音好難聽啊。


    帝千傲聽見她嗓音粗糙沙啞,並不悅耳,但露在麵具外的左頰有幾分故人之態,便多看了片刻,自故人歿了,得了許多神似故人之人,眼前又是一個神似的,他不由自嘲,這副嗓子竟也使他有了些半年來從不曾有過的難以啟齒的反應,自己...真是亂得可以了。


    “你舍命救下朕的...女人,朕將親製的禦用弓箭賜給你做謝禮,她於朕至關重要,以表朕謝意之誠。”


    說著,帝千傲將自己背上的他用了數年的禦用弓箭遞給了洛長安。


    洛長安沒有立時去接,仍在‘朕的女人’四字中不能平靜,那我是什麽呀。我不才是他唯一的女人嗎。好想問問他呀。


    眾人大驚,帝君的禦用弓箭竟賜給了一麵之緣的女子?!今日使帝君青睞之人,是這個覆著麵具一襲灰色衣物的...陌生人!


    洛長安伸手將沉甸甸的弓箭接下,握在手裏,衣袖滾落,露出了兩截細嫩的腕子,那握在弓箭上的芊芊手指和弓箭的炫黑色牛皮套子形成了鮮明對比。


    帝千傲將那兩截腕子看在了眼中,連帶著她腕子上血跡,還有身上被荊棘刺得斑斑點點的傷口,此人不單左頰像,嘴唇、腕子、手指都像,還有這股子讓朕倍感煩躁的氣息,也像。


    氣息像,就麻煩了,他不由頭犯痛了......


    洛長安深深吸了口氣,便將弓箭抱住了,這禦用弓箭以往她常替他擦拭,他喜愛得不得了,現在為了個小姑娘,輕易就送人了。他還是他,為了討女人歡心什麽什麽都舍得的他。


    宋凝麵色嬌憨,就沒想到他願意為她舍去心愛的禦用弓箭。


    而洛長安...心角剜痛。


    這時,天下起了暴雨,南方天,說變就變,方才烈日當空,這時狂風暴雨,雨幕之下,遠處的山脈、海麵都不得看清,霧蒙蒙的一片。


    “雨勢急,今晚眾愛卿與朕安置在九溪殿,明日天好了,再返都城。”眾人避雨至廊下,帝千傲吩咐著眾人,便對海胤道:“海胤,派禦醫給沈家小姐裹傷,裹完傷來與朕回話。”


    說著,他便親自撐傘,帶著宋凝入了殿室。


    入殿前,頓步,打算回眸瞧一瞧自己的...禦用弓箭。


    對,瞧一瞧,禦用弓。


    他將視線回過去,夜鷹、康莊等將洛長安擋得嚴實,他不得看見那弓箭,腦海裏劃過那抱著他弓箭的有種一副難聽的嗓音的女子輪廓。


    海胤也跟著回頭,心想,這是看夜鷹,還是康莊呢,總不能是看我吧?...這表情有幾分...那種當年和先皇後剛好時候的那種動情的感覺了。喜歡上夜鷹了?或者康莊,總不能是喜歡我吧?


    洛長安抱著弓箭,心中說不出什麽滋味,傷口好疼,心裏好苦,看起來的確是他緊要的人,不然怎麽連用了七八年的禦用弓箭都舍得送人當謝禮了,等禦駕和他的幾十員大將進殿之後,洛長安才進殿。


    沈清川在洛長安身後靜靜的看著這一切,原九溪殿這塊地界是蜀國的皇宮,帝千傲打下了蜀國之後,夷平了蜀國皇宮,興建了長安城,將這塊地方建成了供他們縱馬的狩獵場,作為蜀國的皇太子,他沈清川和帝千傲有滅國之仇不共戴天。


    雪藏洛長安半年,是他沈清川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情。洛長安不是挑水那塊料,她是一柄刺入帝千傲心房的利器!按照孤的計劃,帝後相殺,由內毀滅吧!


    洛長安與沈清川的居所在殿內的西廂房,兩間屋子挨著的。


    來了禦醫幫洛長安將傷口包紮了,也給了些藥物,禦醫看得仔細,似乎在排查著什麽。


    像是她這樣救今上身邊的人,必然被今上那縝密的心思以為是她有意為之或者專門設計,欲拒還迎、苦肉計之類的,她可太懂他了,靠近他的女人,他從不會覺得對方是單純的,尤其她穿著男裝,戴著麵具,動機就更顯得不純了,他肯定以為:你打扮成這副模樣是為了引朕好奇?...十四年了,她懂他。


    前廳擺了宴,沈清川等諸位臣子都去了。洛長安獨留在屋內,沒有去酒宴上,眼不見心不煩,不過一直沒機會和秋顏說上話,就比較著急了。


    帝千傲在書房內並未去赴宴,隻吩咐群臣盡興即可,他隻覺頭痛之症越發深重,用了大量鎮痛之藥也並不能緩解,隻覺心中惶惶之感不能消解,腦海裏皆是那雙手腕,那手指,那左頰,還有那如塗了蜜的...嘴唇。


    海胤見帝君俊臉越發慘白,額頭也有滴滴細汗,焦急不已,“帝君,不若教貴妃娘娘前來陪伴?”


    “嗯,許是念著她了。教她來吧。”帝千傲頷首,“另外,海胤啊...”


    海胤忙道:“是,奴才在,您吩咐。”


    “洛......”帝千傲險些將那被自己壓在心底的三個字說了出來,腦海中也會時不時劃過沈小姐滿身血跡的畫麵,沈小姐比新貴妃更像故人。


    海胤大驚,洛?洛...長安嗎?半年不提這名字了,今日帝君如何突然又...提及了。難道一直沒忘記仙逝的皇後娘娘?!


    帝千傲到底沒有說下去,隻輕聲道:“教貴妃娘娘過來吧,急需看看她…麵孔。”


    海胤於是將宋凝請了來,宋凝進屋後,帝千傲便沉默不言,隻是看著她的麵頰,可是她可以感受出來,今天帝君的心緒非常不平靜,往常看著她,帝君會變得溫和平靜,然而今天不行,仿佛暴戾難抑的樣子,她瑟縮著,盡可能離帝君遠一些。


    狂風將窗子打開了,宋凝發現窗欞上擺著一盆富貴竹,這富貴竹是龍寢內那盆,出行打獵竟隨駕帶來了,她恐怕風雨侵了這富貴竹,便主動前去將富貴竹搬了,打算放在別處。


    帝千傲立時暴怒了,語氣極其不悅:“你不可以碰此竹!除了朕,旁人沒有資格碰它!”


    宋凝幾乎嚇傻了,立在那裏臉上血色盡失。


    帝千傲說著,便將盆體自宋凝手中接過,小心翼翼地擺放回了原來的位置,又拿衣袖將宋凝碰過的盆體輕輕地擦拭去她的手指痕跡。


    昨日海胤忘記澆水了,他才連盆帶來九溪獵場的。他一帶來,海胤就緊張了,立刻就澆了水。


    他們給朕服用大量的鎮痛抑製情感的藥物,給朕安排滿後宮的女人麻痹著朕。


    他們見朕把皇後的畫像麵向牆壁,見朕不再給富貴竹親自澆水,見朕將腕子上皇後的名字掩住,他們便以為朕都忘了。


    所以他們也全都開始怠慢朕的皇後了,竟連富貴竹都不澆水了,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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