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淼將手緊了緊,語氣有點欠,“你...失憶了?你是蘇太妃的女兒啊。”


    萱薏掩唇笑了,“哥哥還是那麽...詼諧。我是說,我是你的誰?”


    滄淼突然不笑了,"老友。”


    萱薏對此答案頗為不滿,又指著秋顏,問滄淼道:“這位是你的誰?”


    秋顏也聽出萱薏話語裏與滄淼曾經的親近與不同。


    “秋顏!”


    在滄淼正待開口時,從路那邊傳來一聲男子的呼喚,接著童寒帶著一隊兵找了過來。


    來到近處,童寒目光深深鎖著秋顏,秋顏別開了眸子,童寒伸手要去拉秋顏的手腕,秋顏將手腕撤開了。


    滄淼在童寒去拉秋顏腕子時,腳尖往前逼。


    萱薏急忙叫了聲“賢王哥哥。”


    在秋顏將腕子撤開時,滄淼將步子又頓下了。


    童寒沒有拉到秋顏的手腕,語氣中已有幾分擔憂和失落:“什麽時辰了,落夜了!這麽晚了,你不回家,你父母還有我四處在找你。我很擔心你,我急壞了,生怕你有危險,你知道嗎,顏兒。”


    顏兒?!


    滄淼微微眯了眸子,酸澀之感在心底蔓延,聽童寒叫她顏兒,不舒服,但竟沒身份置喙。


    秋顏睇了眼童寒,“我正打算回家。”


    童寒看了看禦賢王和萱薏公主,便行禮道:“見過王爺,公主。見笑了,我未婚妻和我置氣呢。”


    帝萱薏凝著滄淼,“許是我方才的問題,是個困難問題?關於引薦。哥哥答不出來?”


    滄淼這時心中悶悶,回答著帝萱薏的問題,朝秋顏輕輕一引,艱澀道:“這是童將軍的未婚妻,秋顏。”


    帝萱薏鬆了口氣,才又道:“原來是別人的妻。這我就放心了。原還奇怪,哥哥一諾千金,既許了我諾言,又豈會有別人。”


    秋顏將手緊了緊,神醫和萱薏有諾言?


    滄淼抿了抿唇,沒答萱薏公主的話,而後拍了拍童寒的肩膀,“看好秋顏,別被旁人撿走了。我與她偶遇,你還能將她帶回去。這回是我,下回再落單,若是換作對她有心的,恐怕你就帶不回去了。”


    秋顏莫名有些失落,神醫對我...無心。


    童寒素來與禦賢王親厚,沒有深想,禦賢王不喜歡秋顏這樣的粗蠻女子,“謝謝您提醒。她和我賭氣呢。今兒她和宋南玄不愉快,我勸了她幾句,她小家子氣,非要我出麵和人動手。我顧全大局沒有出麵,她就賭氣跑了。今兒我在她家留宿。回去哄哄她,陪陪她。”


    “嗯,陪陪她。”滄淼心中有些揪得難受,留宿,和秋顏…同房嗎。


    秋顏對滄淼及萱薏公主行了禮,作別道:“秋顏不打擾賢王與公主敘舊了。秋顏告退。”


    說著便折轉了身和童寒一起走了,童寒嘀咕了一句,神醫獨身多年,就是因為萱薏遠嫁了。


    帝萱薏說道:“賢王哥哥,萱薏可否與您同乘馬車,我也好快些進宮與皇後娘娘見禮。眼看遲了。”


    滄淼伸手引了下,“上車吧。”


    說著,他先行上了馬車,而萱薏教丫鬟攙著自後麵隨後跟上,她將手伸給滄淼,“哥哥,可否扶我一下,馬車台階甚高,我覺得困難,抬腳不雅。”


    滄淼尋思若是秋顏,恐怕直接就縱上來了吧,他吩咐子芩道:“教那邊宮人來一個跪了給萱薏作人肉凳子。”


    子芩立時叫萱薏的奴才過來了一個跪了給她作人肉凳子,萱薏於是踩著那人後背進了馬車,她進了馬車之後,便有些不悅:“哥哥不肯扶我?可是嫌我嫁過人了?屬國大王年邁。萱薏...仍幹淨。”


    滄淼沉聲道:“萱薏,我通身有毒,不便相扶。”


    萱薏公主知道根底,他們這幾個自小在皇宮長大的人都知道,禦賢王從口涎、血液甚至根種均有毒,與人親近,若是不小心沾上其血液或是口涎或是與其圓房,後果嚴重,但她並不怕與他親近,她希望可以為他解毒,他通身毒,很疼的吧,“哥哥,想起過我嗎。”


    滄淼微微一怔,擰眉,“萱薏。大家都記著你。”


    “你呢,想起過我嗎?”萱薏又問,而後道:“哥哥被生母拋棄那段最昏暗的日子,萱薏寸步不離地陪著你。”


    滄淼凝她一眼,在她希冀的目光裏,到底點了點下頜,“記著呢。你為我做的一切。”


    萱薏扶著心口,一截細膩的腕子自衣袖底下露出來,手腕上有道割腕所致的疤痕刺目驚心,“哥哥一諾千金,曾經允諾給萱薏的事情,必然也記得吧。若萱薏可活著回來,哥哥便娶萱薏為妻。”


    滄淼眉心蹙了蹙,看了看她手腕上的傷疤,這為他割腕數次的女人,他眉心微擰,“記得。以後要愛惜自己,萱薏。”


    進宮後,將萱薏留在帝後的皇田別院門處使她進去麵見皇後。


    帝君正巧下了禦書房回來,見了滄淼隻悲憫的笑笑,拍了拍滄淼的肩膀多有同情之意,就如已經上岸之人同情水深火熱之人似的。


    滄淼張張嘴險些一句‘我謝謝你’衝口而出。而洛長安在見了萱薏之後,看滄淼的眼神宛如看人渣,滄淼到底未說什麽,便先行回了醫閣。


    進殿,子芩道:“爺,萱薏公主會不會又為了您……!”


    “往事莫提。顧不上。滿腦子秋顏秋色。”滄淼便吩咐子芩道:“去將蟒袍找出來。”


    “蟒袍?”子芩一怔,“爺多少年不穿蟒袍,今兒竟要找出那蟒袍。這是生氣了?宋南玄,童寒?”


    “嗯。他們二人,都。”滄淼應著,便打開自己的藥爐子,果然滿爐子藥都廢了,二月功夫毀於一旦。


    童寒今夜在秋顏家留宿。


    他一路上別的沒想,就在想這個。


    而萱薏路上與他說話敘舊,他心不在焉。


    心裏不是滋味,竟頭一回失了冷靜,沒忍住,將藥爐子也掀了,登時滿地狼藉,寶藥四濺。


    帝君:禦弟......冷靜!你曾勸朕,男人要大度!


    子芩一怔,“爺,您看起來很不適。是否需要派人把秋將軍藥暈了,捆來給您?”


    “不可妄為。名不正言不順!要講規矩。”滄淼發現自己竟將藥爐子掀了,這簡直是帝千傲那種狂躁的人才會幹的事,實在是不似我清淨溫和的性子,我...我要清心寡欲,物品要輕拿輕放。


    他去用冷水淨了手,又往臉上撩了些冷水。腦海裏劃過他幾年前撕碎秋顏衣衫時,秋顏纏帶下的旖旎畫麵,童寒今兒夜裏也會撕碎她衣服嗎。


    天啊,又想把藥爐子輕拿輕放了,無法清淨,隻想去...秋府,去看看童寒他今兒晚上到底想幹嘛!


    子芩將衣櫃門拉開,衣櫃裏大概掛著一百件仙氣飄逸的衣衫,爺的衣服可是太‘少’了,常穿的才百十件吧,真的是太急著穿秋將軍手裏那件衣衫了。


    子芩將蟒袍自箱底找了出來,服侍著滄淼將蟒袍穿上,蟒袍加身,登時間素日俊逸無爭的麵頰平添邪魅之色,禦賢王若上朝堂,也是個精。


    “子芩,你去,命人將宋相宋善文以及他那個兒子,宋南玄傳過來外殿,與我喝茶。”滄淼交代著。


    第468章 誤飲


    “是,爺。”說著,子芩便去外麵命人去宋相府傳人。


    其時,宋善文正和宋南玄在用飯後果,宋南玄正拿叉子叉了一塊蘋果打算入腹。


    宋相苦口婆心,“你妹妹去年才出了事惹了帝君。和司徒清一起被囚禁幽閣。辦了假喪。你又和秋顏打架,不好,收收性子,近來別在禦前惹眼,龍怒針對秋家一家就好了。你湊什麽熱鬧。”


    宋南玄不忿道:“看不慣一女娃兒當官。”


    宋相不悅:“都看不慣。獨你出頭?怎麽,對帝君的定奪不滿?她的官是誰給的!你?當然不是。是帝君!”


    宋南玄臉色倏地泛白,“爹,你嚇我幹嘛。大晚上提帝君,嚇得睡不著了!”


    宋相問道:“你西冥的案子查怎麽樣了?”


    宋南玄輕輕一咳,“今兒從西域來京的方向路上追查一天,四處見秋顏的人,我找的地方,秋顏的人都翻遍了。無從下手。這些賊是藏在娘胎嗎,叢林密布,太他娘的難找了。童寒也從不同方位地毯式搜索。也是沒進展。確實這是苦差。秋顏,我,童寒,三個人分散行動,感覺都進展艱難,今兒坊間又丟倆小孩,煩死了。”


    “帝君一雙龍鳳的滿月酒遲遲未辦,就等你們幾個結案!每天上朝看了帝君臉色,為父真是想轉世。上朝心情猶如上墳。”宋相為難,“聽說賊人善用毒,你小心,別被毒沾身,最後被溶得骨頭也不剩了。”


    家丁這時著急慌忙過來回話,直接跨過了院子的小花池子,奔了進來:“相爺,少爺,禦賢王傳二位過去宮裏說話喝茶。”


    “禦弟?!禦賢王找我們...喝茶?”宋南玄吃了一驚,叉子上的蘋果就沒進嘴裏而是掉在了地上,“此人逍遙隱於朝外,素來看不上官場,和他談錢談名利會被他柔和無爭的視線鄙視到塵埃裏直覺得自己是個大垃圾,此人怎麽突然降凡想起我們來了?”


    宋善文焦灼,立起身來,也忙揮揮手教兒子也站起來,待兒子也立了起來,宋相說道:“帝君也讓他七八分,據說此人是帝君親自請回宮軟言相留的,動輒尥蹶子甩臉子要離宮的那種閑雲野鶴,誰都不放在眼裏。他從不問外事,突然發聲,我不安,你知道,悶孬一詞吧?”


    “悶孬?”宋南玄腦筋急轉,想著自己是什麽事犯禦賢王手裏的,“爹,你別嚇我。今兒先拿帝君嚇我一回。又拿禦弟嚇我一回!先龍再蟒?!這一晚上!”


    宋南玄想了半天,認為自己和禦賢王滄淼沒有任何過節,也沒有從任何角度惹過禦賢王,所以這次應該隻是來自禦賢王的親切慰問?


    家丁叫道:“老爺,少爺,宮裏的等回話呢!”


    宋善文才回那家丁道:“宮裏的差頭兒,傳話時有透什麽風兒沒有?臉色怎麽樣?是笑著說的,還是厲色說的?”


    “沒有笑,也沒厲色。”家丁想了想,“臉色平常,就說讓相爺和少爺去喝茶,別的什麽都沒說。不過,是騎著汗血寶馬來的,看起來挺急的!”


    宋善文一聽騎著汗血寶馬來傳的人,便忙吩咐家丁,“你,跑著過去回話,爭取把鞋子跑掉,教宮裏的差頭兒先去回禦賢王的話,就說老夫和犬子馬上就到。”


    “是!”家丁就提著衣衫,發足疾奔去回了那宮裏來的差使的話,當真把鞋也跑掉了,生怕跑得慢了被處罰。


    宋善文看了看兒子被秋顏打得鼻青目腫的樣子,隻說:“應該不是你和秋顏在宣武門打架的事。若是真是此事捅了上去,今上必然怒極。親自發落。但現在,今上的禦弟傳我們,所為何事。”


    宋南玄道:“保不齊,是禦賢王想招和父親和我,結盟?”


    宋善文搓了搓手,“此人乃是帝君的推心之人,他若想做點什麽,帝君防不勝防。再有,此人是笑麵虎,又深諳醫術,並且從不上朝,單他不上朝這個事,帝君都不幹涉的。此人深淺,我當真摸不著。過去之後,小心應付。”


    宋南玄頷首:“是,爹。”


    二人來到了宮內醫閣,醫閣在皇宮左首,與皇宮其餘紅牆綠瓦都不相同,院子裏種著青鬆,殿室皆為幹淨的淡青色,子芩引著二人入了大殿。


    滄淼著蟒袍,正翩若驚鴻般的立在案前拿著一個細長的容器瓷瓶兒,往一隻小田鼠身上滴了一滴液體,聽見腳步聲,便抬了抬眼睛,看了那父子二人一眼,“來了啊。挺快。”


    宋南玄心想,來了來了,就是這種平和的眼神,讓人自慚形穢,然後我此刻覺得我是個俗不可耐的大垃圾。


    “禦賢王傳我們來,自然得速來。”宋善文說著,就與宋南玄跪了給王爺叩頭行禮,“王爺不常和我們來往,我們疏於走動,心裏過意不去。王爺見諒!”


    滄淼沒說話,就坐在椅上,端起一杯茶緩緩地飲著,同時看著小田鼠身上的藥滴子浸入了絨毛,又用看小田鼠的同樣的眼神,看了看宋南玄,就是這人打我的秋顏。


    宋善文和宋南玄就心裏越發沒底地跪在那裏,禦賢王素日不穿蟒袍,今兒他突然穿了蟒袍,更教二人心中對蟒袍發怵,在朝裏,龍和蟒都不是好惹的,各親王都沒有被禦賜蟒袍,獨禦賢王可著蟒袍,蟒袍與龍袍區別在,繡紋差異,龍爪有五趾,蟒有四趾,金龍,青蟒。


    滄淼大抵在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便道:“宋相,宋少爺,客氣了,速起身吧。”


    宋善文父子足跪了一盞茶,便起了身,“謝禦賢王。”


    “子芩,給二位看茶。”滄淼吩咐著子芩。


    子芩於是端著托盤為二人呈了茶水,宋相父子各端起一杯,說了句謝謝王爺賞茶飲。


    滄淼舉了舉手中茶盞,“二位嚐嚐,今年暮春下來的龍井,新茶。”


    宋善文父子各飲了幾口,宋相爺說:“爺這茶果然是新茶,不似我府上的龍井,時間久,沉了。”


    宋南玄也誇獎道:“王爺這茶是頭茬茶尖子吧。”


    滄淼頷首,笑問宋南玄,“聽這意思,此茶,好飲?”


    宋南玄不住點頭,“好飲,非常好飲!”


    滄淼眉心微微動了動,而後沉聲道:“今兒傳你們過來,沒什麽大事,就是閑聊。本王多年不問朝裏事,和你們疏遠了,終日弄藥,閑極無聊,和外事脫節,熱鬧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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