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緩緩地喝了口茶湯,瞥了趙文一眼。


    趙文立刻開口道:“回小郎君是這樣的。您不是限製了四個條件,一,有且僅有一年,二必須有修建水渠的功勞,三,必須上繳糧食千石,且爵位不能超過二級的上造。四,李姓族人必須改“傳”麽。


    那位朝臣認為限製太多了!他認為,第一條時間改為南北兩處戰場,直到一場戰役徹底結束。


    第二條不要。


    第三條,上造爵位連兵役都無法免除,恐大戶們不感興趣,應當改成四級也就是不更或之上。


    不知小郎君是否認同?”


    “不認同!我不認同啊!”


    張嬰連連搖頭,沒限製豈不是賣官麽,他地拉住嬴政的大拇指,“仲父,那個官吏太笨了。”


    公士、上造就好像後世的小學畢業證書,有用但不多,但四更以上,就類似大學證書,再往後的爵位相當於公務員考核通過證書,對國家官僚體係的衝擊意義截然不同。


    嬴政定定地看著張嬰,沒有表態,隻說:“阿嬰,為何呢?”


    張嬰心頭一顫,難道嬴政真的被財帛動人心了?


    他想到嬴政對商賈的厭惡,連忙道:“仲父,我聽聞大商戶富可敵國,若可以一直買爵位,豈不是會買到二十級,買成大庶長、關內侯嗎?那日後上朝,朝臣們皆是大商戶,日日隻關心買賣,不關心朝政?”


    嬴政麵無表情地看著。


    張嬰見對方沒表情,有些焦慮,又想到一點,忙道:“仲父其實不用太擔心銀錢,遠的不說,就說冠名權,目前也隻有扶蘇阿兄一人冠名了番薯,其他公子也可以……”


    “咳。哈哈哈……”


    嬴政繃不住了,忽然哈哈大笑出聲,“你這小子,給不了幾句正經建議,就開始胡言亂語。不過倒也說得不錯。”


    張嬰鬆了一口氣,但注意到嬴政似笑非笑的視線後,他心頭一震。


    不對勁,仲父能被說服得這麽快?


    這態度不太像是被那官吏說動心,更像是在故意觀察他的反應啊!


    “仲父呀!”


    張嬰眼角微微抽搐,“刷”地抽出兩把小梳子,笑得很甜很甜,“阿嬰好想你,給你梳胡子啦!”


    嬴政身體一頓,他給了趙文一個眼神。


    趙文立刻心領神會道:“陛下,朝會就要開始了。奴,請……”


    趙文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張嬰宛如飛鳥一般,兩小步一個助跑,向著嬴政飛撲擁抱過去。兩隻小手舉著梳子就往下巴處放。


    趙文:!!!


    因為太過震驚,以至後麵的話卡在喉嚨裏,半天沒能發出聲音。


    嬴政扶住差點摔下去的張嬰,像是抓淘氣貓一樣將他單手舉起,擰遠了些。


    他看著阿嬰“張牙舞爪”的模樣,冷不丁道:“你隨我一起去上朝。”


    張嬰手舞足蹈的動作僵硬在原地,臉上充斥著茫然。


    嬴政便順勢將張嬰手中的小梳子快速拿開,將張嬰重新放下,扭頭看向表情也有些呆滯的趙文。


    “趙文,你去朝會的……”


    嬴政稍作思索,眼底忽然閃過一抹追憶,片刻後輕笑了一聲,“龍椅後側掛個簾子,讓這小子……哈,垂簾聽政。”


    “哐當!”張嬰不慎摔了個茶盞。


    第64章


    鹹陽正宮。


    嬴政自幼厭倦繁瑣的規矩,偏好進行小朝會。除了大型慶典,諸如稱帝大典等,尋常是不會在鹹陽正宮開啟大型朝會。


    所以今日朝會改在鹹陽正宮時,許多朝臣按捺不住好奇竊竊私語,目光時不時地掃向趙文所處方向。


    “那稚子是何人?為何能跟在趙文身後?”


    “莫非是哪位受寵的公子?”


    “噓。公子高被送去百越服軍役的事忘了?陛下的家事不要管,免得惹禍上身。而且我看那人,好似是小福星啊。”


    ……


    張嬰被看得渾身不自在。


    但隻要一想到,他之所以能來這純粹是因為嬴政給麵子,他不能給仲父丟臉!


    他的腰杆子立馬挺得筆直。


    趙文原本還想低聲安撫,但發現張嬰站在厚厚的紅毯上,臉上噙著淺淺笑,小手如陛下一樣背在身後,完全是一副經得起世麵的大將風派。


    趙文在心中暗讚一聲,表情越發緩和起來,他躬身道:“小郎君,我們先走。”


    “嗯。”


    張·沉穩大將·嬰,實際上隻是麵癱著臉,機械地跟著趙文往前走。


    直到他越過一幹大臣,踏上三十六階的白玉台階,越過六隻輕煙嫋嫋的青銅鼎,仰望有過一麵之緣的莊嚴又肅穆的鹹陽宮正殿時,張嬰才找回一絲真實感。


    他居然真的快邁入鹹陽宮正殿了。


    他繼續向前走,入目的最前方立著一座白玉巨屏,上麵是繡刻著一隻似獨角獸非獨角獸的巨大動物,如鷹的目光仿佛盯著所有前來鹹陽宮的覲見的人。


    白玉屏前方擺著陛下的巨型王座。


    王座台階之下擺放著四隻銅鼎,在銅鼎之下的內殿坪地上擺放著二十張整齊有序的案幾,桌案上擺放著筆、墨,以及一摞帛紙。


    張嬰瞅了一眼有些奇怪。


    朝臣們不是站著的嗎?為何擺這麽多桌子?


    此時,趙文帶張嬰居左側站定,沒多久,伴隨著輕緩的腳步聲,朝臣們如數抵達。


    很快整個大殿重新歸為肅穆。


    殿內安靜得張嬰似乎能聽見自己“砰砰”心跳聲音。


    過了一會,右側的給事中側身一步而出,高聲喊道:“陛下駕到!”


    “參見陛下!”朝臣們紛紛行禮。


    張嬰因為個頭小,即便不行禮也不顯得奇怪。


    他偷偷抬頭張望,便見左側前方的內侍緩緩拉開兩側的帷幔。


    嬴政大邁步出現,他頭戴一頂天平冠,身著紅黑內襯的軟甲,披著金絲繡紋的黑色鬥篷,腰間還懸掛著一柄極長的青銅劍,明明是在殿內行走,卻硬生生被他走出開辟戰場的肅殺之氣。


    待得站在王座前,嬴政輕掀長袍坐下,他餘光瞥見張嬰,招了招手。


    一瞬間,張嬰隻覺得後背脊感受到數道極為強烈的目光。


    張嬰憨憨一笑,他隱秘地抽出小梳子向前方的嬴政揮了揮,又指了指下巴,疑惑地歪了下腦袋。


    嬴政招手的動作一滯,啞然失笑,然後輕輕揮了揮手。


    趙文再上前一步,恭敬地將張嬰帶到旁側拉起的珠簾前。


    張嬰坐在珠簾後的小椅子上時,隱隱還能感受到一道道隱秘又疑惑的目光掃過來。


    他尷尬得腳指幾乎能摳出一座鹹陽宮。


    哦,不對,不用他摳。


    他就坐在鹹陽宮正殿內。


    ……


    嬴政如鷹的目光掃了一眼,揮了揮手道:“諸位入座。”


    朝臣們紛紛落座。


    嬴政慢吞吞地翻了一下書案上的文書,開口道:“諸位,朕稱帝已有一年


    。六國餘孽雖然偶爾有作亂。但都不足為懼。車同軌,書同文等六條本年年初為大秦製定的方針,如今也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中。


    今日召見各位,是為了告知一聲。朕即將準備進行第二次巡遊!”


    話音剛落,朝臣們都有些騷動。


    張嬰也是一驚,沒想到他第一次上朝會,就會聽到這麽勁爆的消息!


    嬴政要開啟第二次巡遊哎!


    這可是最喜歡被各大影視劇提起的巡遊,因為這一趟。


    有嬴政前往泰山封禪的大事件!


    有嬴政在琅琊山居住三月求仙丹的說法!


    ……


    張嬰的目光看下其他朝臣,發現落座的二十位朝臣中,有十五位臉上都露出不讚同的神色,另外幾人麵無表情,看不出他們到底是同意還是反對。


    嬴政繼續道:“在巡遊之前,朕希望能盡快將朝堂之事提前處理好。諸位認為如何啊?李廷尉?”


    李斯起身,他的裝扮依舊精英範十足的李斯起身。


    李斯拱手道:“陛下,如今老秦人正在遷徙前往百越,水渠,道路很重要。老臣以為當務之急,是與鄭國盡快商定好,如何規劃全國郡縣的水渠道路。”


    張嬰聞言抬眼,李斯張嘴便是婉拒嗎?


    嬴政不動聲色,他道:“嗯,你坐下吧。尉繚你怎麽說?”


    張嬰立刻提起了精神,探出了小腦袋。


    尉繚,新名人哎!


    秦朝有兩大非常擅長間諜活動、挑撥離間的朝臣,分別是姚賈和尉繚(頓弱)。


    尤其尉繚,野史記載此人不光口舌如簧,還相當的恃才傲物,他同意加入大秦的條件之一,便是不向嬴政跪拜。


    此外,他甚至能勸服暴怒的嬴政,迎回太後而沒被殺,是個狠人。


    尉繚起身,看起來是很斯文甚至微胖的中年人,甚至透著一股居家的祥和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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