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看不見,便隻能順著那道力,慕寧摸索著上前,低低地貼近謝執,微微吐出一口幽氣,詭笑道:“你知不知道,那女子,是隻妖啊。”


    許是被這句話驚到了,他驀地偏過頭去,正好看見了坐在那男子身上的女子身下延伸出的赤紅色狐狸尾巴。


    那尾巴輕輕搖擺著,白嫩細膩的雙腿盤踞在上,隻見那狐妖逐漸從人形態化為狐形,頭上的兩隻狐耳也時隱時現地冒出。


    過了這麽久,那女子身上的妖氣才大肆顯露出來,漫天的綠光層層圍困住整座秦府,似要將其吞噬幹淨。


    渾然不覺的男子還在地上醉生夢死著,絲毫沒有意識到死亡的來臨。


    瞧那狐妖緩緩伸出帶有利爪的纖手,鋒利的長甲上塗抹著黑色蔻丹,隻一瞬就能要了那男子的性命,將他的心髒直直挖出。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謝執出手一擊,手心處釋放出一團暗紅的火球來,朝那狐妖襲去。


    似有覺察,那狐妖停下手中動作,一張似狐非狐的女臉轉了過來,躲開了朝著自己的攻擊,整個身形都晃著淡弱的白色微光。


    地上的男子已被吸幹精氣,烏黑的眼窩向下凹陷,麵若枯柴,了無生氣地躺在地上。


    幾招下來,那狐妖見不是對手,對招時逐漸吃力,突然,她注意到了不遠處的樹下,站著一名縛著紅紗的女子,像是盲目之人。


    那女子嘴角噙笑,懶洋洋地“望”著這邊。


    厚重的毛氅圍住她的身姿,露出的一張小臉卻是精致小巧,嘴角的笑意給狐妖帶來了一種錯覺。


    弱者的錯覺。


    這副好皮囊,若是能為己用,以後出行定然更加順風順水。


    心中這麽想著,趁謝執不注意,片刻間便將利爪對準慕寧的臉皮處。


    這一次,她沒有用玄心鈴。


    謝執還未攔下,隻見那抹著黑色蔻丹的長手頃刻間被折斷了去,發出骨骼間錯位的聲音,兩節手臂呈現著極其怪異的姿勢。


    前半截手因著筋肉相連,欲落不落地掛在後半截手臂的下方。


    諷刺的話語落入耳旁,帶著滿滿的蔑視,“輕敵。”


    狐鳴聲衝破天際。


    她沒有過多的動作,因為剛才沐浴過,不想出汗,便隻好略施小力。


    接著,她便伸出手來,手心處凝聚著通明的淡紫色光芒,對準那狐妖的心窩處就是一觸,震散開點點紫氣。


    那狐妖被打退到庭院處的牆垣上的白牆紅瓦被砸得粉碎,牆瓦落地之聲重重傳來,掀起陣陣塵土,彌散在狐妖四周。


    壓製在喉頭處的腥甜感再也控製不住,猛地一口向外噴出,染紅了大半空地。


    她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不出半刻便化作原型,成了一隻瀕死的赤狐。


    “戾氣過重了些,”謝執眉心微動,走到慕寧身旁,“你可有練我教你的洗息術?”


    “沒有。”慕寧實話實說道。


    理直氣壯的模樣,還真是拿她沒法。


    今晚自己好似過於懈怠,老想著怎麽將慕寧帶走,竟然沒有發現到這秦府混進了妖孽,還這般明目張膽地出現在眼前。


    若不是慕寧的提醒,他還真當這就是普通男女之間的夜間苟合。


    那狐妖不知吸了多少男人精氣,竟已能厲害到遮蓋住自己身上的妖氣,躲藏在這秦府之中。


    想必已經有好一段時日了,隻是這樣,難免不會還有其他的妖。


    隻是他想不出,自己沒發現的東西,為何她會知曉。


    “你怎知她是妖的?”謝執問道。


    “因為,我比較厲害。”


    謝執:”……”


    雖說她卻是天賦卓絕,是個好苗子,但這身上的戾氣恐會影響到她以後的道心,萬一修煉不當,極易走火入魔。


    但他也不能就此否定她的厲害。


    她是他見過的根基最好之人,比他還要略勝一籌。


    “好。”謝執道。


    瞥見此刻那條暗紅色的紗帶還掩在慕寧的眼睛上,他眼睫輕顫,微抿著唇,不知在想些什麽。


    那紅色紗帶迎風搖曳著,隱隱細閃著微紅的碎光,為那張瑰麗的臉上增添豔色。


    “我幫你取下吧。”


    感知到謝執的手就要湊上前,慕寧躲了開來,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你不是喜歡這樣麽?”


    雙手僵滯著,被這麽一說,謝執眼底的慌色迅速蔓延開來。


    好在她被遮住了眼,看不見自己此刻的狼狽模樣。


    “我…”


    一時間他也想不到該如何作答。


    若承認自己不喜歡看她戴上這綢紗,定會被她看出來然後揭穿,可若說出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她會怎麽想?


    自己在見到她蒙上眼的一刻時,心底裏是說不出的驚豔,他喜歡。


    ——喜歡這樣。


    但若是承認了,自己內心深處不可見人的想法便要被她挖出來,毫無遮蓋地展現出來。


    這樣的想法讓他羞愧,讓他無地自容。


    謝執自己並不清楚,如若將這攤開來說,慕寧會怎麽看他,是會嘲諷,還是會驚異,又或是喜悅。


    他不知道該如何回。


    即便看不見他的神情,但從他的說話語氣,呼吸頻率中,都能感受到他的慌亂。


    她又問了一句話,叫他此生都忘不了。


    他還想宰了秦十堰。


    “你說,我們這,你說不算偷情,那這野鴛鴦,你覺得算不算得上?”


    “又或是,你還有什麽別的說法?”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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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昏迷


    ◎是自己出來,還是,我斷了你的手腳再出來?◎


    如鉤似的彎月弗若一盞天燈懸在夜空, 夜下樹影婆娑,暗葉沙沙作響,激起千層薄浪。


    那條紅綢帶被慕寧倏地扯了下來, 被她輕輕地攥在手中, 飄落在半空中, 舉手間依稀能嗅到她身上揮散出的旃檀香氣。


    垂首對望,曼妙的眸光盈滿笑意,淡粉色的唇瓣微微勾起, 眉眼處沾著隱隱的俏皮之意,幽深的杏眸在夜色下璀璨動人, 宛若一江秋水, 閃爍著滔滔粼光。


    “還沒有想出你的理由來麽?”


    慕寧輕歎一口氣,裝作十分惋惜的神色,“可惜了,兩者都不能與師尊沾上邊呢。”


    “你…”


    不待他解釋, 攥在慕寧手心處的紅綢帶瞬息落入了謝執眼前,上麵還附帶著淡淡的馨香, 令人心安。


    “瞧著,我也喜歡得緊。”


    方欲解釋, 眼下卻朦朧一片,隻聽見庭園的院門處趕來了若幹名秦府小廝和侍女。


    那綢帶又被掀下,被謝執施法係在了慕寧的手腕處。


    小廝手中死握著長條棍棒, 而那些稍稍膽大的侍女也睜大著眼窺望裏邊的動靜。


    他們夜間睡得正香, 突地聽見外頭有一女子的淒厲聲和牆磚落地的碰撞聲, 任誰聽了也不敢繼續睡下去, 各個穿好鞋襪衣裳便奪門而出。


    最近師川怪事連連, 不論是平常百姓, 還是府內仆從,夜間皆遭慘況,秦府倒還算幸運,這些時日也不曾見過有何人遇難。


    隻是今夜,聽見了這麽一遭動靜,即使是害怕,也要大著膽子前去一探究竟的。


    不過,妖怪沒見著,隻見著了今晚小公子帶回來的其中兩位朋友。


    見他二人挨得極近,再加上那公子的眼處蒙上了一層紅紗,隨即又被草草摘下,且他的麵上滿是羞赧之色,來的小廝侍女們心下皆有了八卦的心思。


    原是二人夜裏相會,現在被他們打擾了,眾人手上的棍棒齊齊落下,將其藏匿在身後處,麵上皆掛著一副尷尬的幹笑來。


    難怪不要仆從相侍左右,原是為了此等情趣。


    但再一瞧,就能見到躺在假山池子旁光溜溜的男子,還有不遠處那被一隻狐狸給撞得粉碎的白牆垣。


    稀裏邋遢滿地狼藉,八卦之心煙消雲散,看這場景,不用猜也能知曉發生了什麽。


    “那,那是鬆子!”


    一小廝喊著,扔下手裏的長棍,脫下外裳就要為鬆子遮蔽。


    鬆子原是在秦府後廚打雜的小役,為他蓋衣的小廝也是,叫作小武。鬆子這人,整日無所事事,遊手好閑,在後廚打雜時,不是偷菜吃,就是偷酒喝,不過最近得了個相好叫做晚娘,小武是知道的。


    那晚娘是近日來到秦府的,可一打聽,卻並不是知根知底的人物,也不知是如何進來的。


    小武隻道鬆子好福氣,幹著最清閑的活兒還能抱得美人歸。


    鬆子說道自己長得比他俊,晚娘是瞧不上他這樣的醜奴,對他冷嘲熱諷了好一頓,氣得小武當頭就想與他打起來。


    但又想著自己確實長得不如他,生著悶氣不在與他講話。


    鬆子確實長得俊,比府上大多小廝都要生的白淨些,這也讓他勾了府中不少侍女的魂去,他那點子風流事,大家都知道,總有不少侍女暗下為他爭風吃醋。


    後來明白了這鬆子是個花花腸子,騙不了府裏的老人了,鬆子隻好挑著新進府中幹活的女侍,沒曾想竟將晚娘這麽一個絕世美人給騙到了手。


    第一次見到那晚娘,小武也是驚了眼,她身穿一襲緊身紅衣,雪峰半露,凸顯出她那白裏透紅的肌膚,更是勾勒出一身曼妙的曲線來,令人無限遐思,紅潤的櫻唇讓人見了都想一親芳澤,一雙纖足如同細筍一般,怎麽瞧怎麽嬌嫩,瞧的人心直冒火。


    簡直是天生的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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