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走廊,鍾彌匆匆照了一眼牆麵鏡子。


    鏡子裏的女人,臉上隻化著淡妝,長發微卷,披散肩頭,穿一身燕麥色的及膝大衣,手裏拎著小水桶包,包裏放了不少東西,拎起來有分量。


    確認房號,她先按了按門鈴,門開後,直接將自己的包包遞進去,門內的男人應該洗過澡,雖然沒穿浴袍,居家休閑的米色係打扮,清爽成熟,但脖根微潮的黑發和一身濕熱水汽,看得清清楚楚。


    鍾彌脫掉大衣,走進去進去參觀,大衣往沙發背一拋,裏麵穿的是一身春款裙子。


    兩件式,上衣短,裙子長,開叉卻高,不束縛動作,她扭頭往男人身上跳,依然輕盈。


    隻是大幅度的動作讓她上衣朝上提,衣擺出露一截腰。


    沈弗崢沒托在她臀下的那隻手,搭上那片細膩皮膚,掌溫滾燙似烙,衣料間的空隙供那隻手自由往上遊走。


    外衣裏麵,背部單薄的隻有兩條線,用指腹去刮,才曉得,原來還有更單薄貼肉的一層蕾絲,細密紋路暗示花紋繁複,叫人開始盲猜是什麽顏色。


    心思不顯,話也不露骨,沈弗崢高挺鼻梁抵著鍾彌的鼻尖,說話的親昵氣息很低又很熱:“這麽穿不冷?”


    好高雅的一句話。


    讓那隻欲念叢生的手掌無論怎麽撫揉白皙光滑的腰部皮膚,都顯得像替人取暖一樣好心。


    他明明知道她哪裏敏感,偏偏還頻頻作弄,鍾彌一半真一半假軟下身子,扮柔柔弱弱的嬌態:“好冷啊。”


    說完,她便再演不下去了,眼裏閃著小狐狸似的光,靠近過去,停在近至寸許的地方,看著他的眼睛,同他輕聲地說話,越輕越誘惑,“很好看的。”


    “哪裏好看?”


    他的眼神,從她卷翹撲扇的睫毛,不露聲色移到她放慢話音的唇瓣上,像湧動暗流之下隨著鉤子在動的魚,本來是鉤子釣魚,卻因為魚的過分配合,讓小小的鉤子顯得更像獵物。


    大魚逗玩一隻小鉤子。


    她忍著羞,自信道:“哪裏,都好看。”


    沈弗崢吻上去,抱著她穩穩抱住,往臥室走去。


    窗簾緊閉,臥室主燈未開,光線旖旎。


    蔽體衣物消磨得一件不剩,床邊的狼藉和床上的狼藉,形成一靜一動,一冷一熱的對比。


    他的唇還是溫柔君子,在鍾彌脖頸間密密流連著,呼吸都似給她緊繃的皮膚渡暖,手指卻做辛勤蚌工,用耐心尋一顆珍珠,愛不釋手地把玩。


    鬆開繃至關節泛白的手指,他肩頭留五個深淺不一的月牙紅痕,鍾彌手向下求饒,去捉他堅硬的腕骨。


    唇間虛虛吐氣,纖瘦的手去搭他手腕,卻軟到沒力抗爭,隻停在那裏,變相感受著,在以怎樣頻率推進。


    某一瞬,她脖頸猛然後仰,眼前閃過一陣焰白珠光,火花四濺。


    隻覺得自己不受控地在被往前推,一點疊一點,似山角裂紋陸陸續續掉落的碎石,往前去,終有一場地崩山摧在等她。


    近乎白熱化的疊加,終於轟然一聲。


    喉間溢出陌生的聲音。


    她不受控地下墜,又好似栽進一場夢裏煉化重生。


    沈弗崢沒有離開,手臂圈攬著她,如嗬護又如占有,心跳激蕩的胸口貼著她黏濕纖細的後背,在她的身體最深處,和她共享最後的煙花餘震。


    他鬆開手臂,將人往下送,鍾彌終於與柔軟的床徹底相擁,唇間吸吐的呼吸翻湧,似爭奪氧氣,累到眼皮都不想睜開,隻閉著眼,感覺到自己被人親了額頭,身上覆來一層柔軟被子。


    隨後昏天黑地睡了一覺。


    醒來看床頭鍾顯示的時間,才剛剛入夜。


    翻身的動作,讓一陣細幽的疲累不適傳來,身體像一塊功能欠佳的記憶海綿,還沒完全恢複,心裏卻黏黏熱熱多了一部分亟待定義的新生。


    鍾彌看著閉合窗簾,恍然記起,不久前是一場連晝夜都不顧的瘋狂情/事。


    沈弗崢進來的時候,鍾彌正坐在床上發懵,他走過去,坐在床邊,輕輕摸她的臉,問她睡飽沒有。


    喉嚨脫水一樣幹,或許還有一點起床氣,鍾彌此刻不想說話,隻往他肩膀上發懶地靠,鼻音發出一聲“嗯”。


    沈弗崢扯來鬆軟被角,裹住她一絲不/掛的後背。


    “喝點水?還是緩一會兒再起來?”


    鍾彌想到什麽,往外麵指:“我包裏有保溫杯。”


    說是保溫杯,其實是一個卡通茶壺,絨布的灰色袋鼠造型,袋鼠兜裏塞著圓胖水壺,彈開袋鼠腦袋,裏頭還是與兒童水杯一致的軟頭吸管。


    她含著喝了好幾口,嗓子潤下來,朝沈弗崢一伸:“你要喝嗎?是梨子水。”


    “怎麽要喝梨子水?”


    鍾彌說:“前幾天跟我閨蜜出門玩穿少了,回家開始咳,嗓子一直不舒服,我媽媽擔心我感冒,這幾天都在喝梨子水。”


    “原來你出門見誰都會穿得單薄又漂亮。”


    他故意講酸話可能是人生頭一遭,演技不佳,惹鍾彌含著吸管發笑。


    她險些要嗆,連忙吞咽。


    沈弗崢堵上她的唇,連甜味帶呼吸全部奪去,一鬆開,鍾彌立馬劇烈地咳了兩聲。


    他手掌又撫了撫鍾彌的背,幫她順氣,壞人好人,一個人做盡了。


    鍾彌臉紅著,斜他一眼,故意說:“我的漂亮又不是為你一個人服務的,當然人人可見,喜歡穿漂亮衣服,是我對這個世界的尊重。”


    “那我大概對這個世界不太尊重。”


    鍾彌正要誇他衣品很好,不必謙虛,出聲前一秒,猛然反應過來。


    不太尊重,大概是指喜歡脫漂亮的衣服。


    鍾彌又一時啞言。


    沈弗崢去外麵提進來一隻紙袋,放在床頭,跟鍾彌說:“晚上出門不用穿那麽漂亮的衣服。”


    春衫的料子,腰腹都飄逸走風。


    “容易感冒。穿這個,厚一點。”


    鍾彌翻來袋子看,是一件白色的毛衣裙,手感綿厚,長度大概過膝,款式顏色都和她今天的外套很搭。


    “你睡著的時候,我叫人幫忙去買的。”


    袋子底下還方方正正折了一條柔軟的圍巾,雙c的標,黑白菱格。


    州市隻有香家的化妝品專櫃,沈先生再本事滔天,也不可能叫人在一堆彩妝裏淘來一條保暖圍巾。


    “這個是什麽時候買的?”


    “年前,陪我媽和我堂妹逛街。”


    鍾彌將圍巾攤開,想起之前那次和他在商場偶遇:“你經常陪你媽和你堂妹逛街嗎?”


    他沉吟,露出頭疼神情:“每年總有那麽一兩次吧,逃不掉。”


    她身無寸衣,隻將圍巾鬆鬆披著,遮掩胸前春光,圓潤肩頭半露不露的樣子,慵懶又迷人,好笑問著:“這麽可怕,真的逃不掉嗎?”


    “是逃了不劃算。”


    他如實說,“與其躲這一兩次的閑,被她們一整年念叨冷情冷性毫不關心,不如做足無可指摘的樣子,大家都好。”


    鍾彌心裏有一瞬心驚,膝跳一樣短促又深刻,就像第一次聽見他說,隻有小齒輪才會拚命地轉,那時的驚訝。


    如今更甚。


    連他的媽媽和堂妹也隻是他人生中偶爾運作的一格,什麽人在他哪裏,才不算是小齒輪呢?


    “發什麽呆?”


    鍾彌回神,兩手攏緊,似要留住一些圍巾蔽體幻覺一樣的暖:“所以……這條圍巾,也是你做給我看的樣子嗎?”


    話剛出口,鍾彌就有點後悔。


    她覺得這話掃興,會敗了小別重逢的好氣氛,不料下一秒,她被男人的手臂一環,沈弗崢將她摟到懷裏,輕輕環抱著,聲音貼在她耳邊。


    “我是想起你冬天總愛露脖子,替你冷。”


    她感覺到周身實實在在暖起來了,因他的懷抱,還有他的回答。


    鍾彌在他懷裏揚起頭,俏皮嘚瑟地說:“我年輕嘍。”


    聞言,沈先生凝住眉,看著小姑娘洋洋得意的樣子,精準又委婉地戳痛點:“現在年輕人體力不好,是通病嗎?”


    鍾彌肉眼可見像個氣球一樣鼓起來,橡皮口卻被捏住似的,悶得一口氣都出不來。


    沈先生進退有方,也不忍心,立時溫柔撫撫她的背,哄著說:“好了好了,沒關係的。”


    鍾彌洗澡的時候都在氣,覺得自己落了下風,心口堵了一口未出的氣,越想越鬱結,衝去一身泡沫,衣服都來不及穿好,胸前裹著寬大浴巾就著急跑出來,與他再議舊題。


    她光著腳,水還沒擦,地板被踩下一串濕漉漉的腳印,衝站在窗邊的沈弗崢忽的理論:“你知道年輕人為什麽體力不好嗎?因為我們隻要懶惰地享受生活就可以了,不像你們,已經開始需要運動抗老!”


    放完話,鍾彌單方麵結束戰鬥,重返浴室,擦身穿衣。


    沈弗崢在窗邊扭頭聽她說完話,沒反應過來,又見她身影閃電般消失,耳邊還舉著正在通話的手機。


    電話那頭的人饒有興致地探聽:“這誰啊?敢衝沈先生這麽吼?”


    沈弗崢失笑說:“小女朋友。”


    第39章 全世界 於世俗中,焚花烹錦


    鍾彌洗完澡出來, 換上保暖的衣裳,準備跟沈弗崢出門吃飯。


    走到房間門口,沈弗崢替她查看遺漏:“包不用帶?”


    “不帶了。”


    鍾彌趿拉著酒店的室內拖鞋, 低頭專心係著大衣上的腰帶,打好結, 她轉過頭,衝沈弗崢眉眼燦燦說, “帶著麻煩, 反正我晚上,還要回來呢。”


    聽懂暗示的沈先生,稍一點頭,不知道是滿意,還是知曉了, 很貼心地問她:“不用回家?”


    鍾彌沒應, 拐著彎說:“我高中讀書的時候都沒有為了和男生夜不歸宿跟我媽撒過謊。”他送的圍巾沒禦寒,先成了打人工具,輕飄飄揮落在他肩膀上, “便宜你了。”


    沈弗崢微微閉眼, 修長脖頸稍稍往後讓了讓, 臉上卻是帶笑的,他抓住圍巾一端, 拿過來折好, 低著頭,給鍾彌戴, 說著榮幸:“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有女孩子為了和我夜不歸宿跟媽媽撒謊。”


    鍾彌低頭看他打的圍巾結, 意外的整齊好看, 抬眼笑得不懷好意:“有沒有重返青春的感覺啊?沈老板?”


    沈弗崢先是莞爾, 將她圍巾裏的長發撥出來,隨後認真思考,配合道:“起碼——年輕了十歲吧。”


    州市鍾彌比他熟悉,就著夜色,她領沈弗崢去了一家地道的本地菜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荒腔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咬枝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咬枝綠並收藏荒腔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