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盅甜湯還沒喝完,門就被從外麵猛然推開,一個中年男人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


    雲清抬眼看著男人,四十來歲的年紀,長相英武,衣著富貴,想必就是這具身體的父親了。


    阿舒已經跪下行禮,驗證了雲清的猜測,他卻兀自垂下了眼,沒有開口的意思。


    雲肅甚至沒注意到他的失禮,張嘴便是怒氣衝衝的責罵。


    “逆子!我怎麽會有你這個不顧大局的逆子?!皇上親自下旨賜的婚,你死了倒是幹淨,可這偌大的武成伯府卻要無端受你牽連!”


    雲清眼裏劃過嘲諷,原主好好的正統嫡子,狀元之才,正常人家早早地就上書請封世子了,他家可倒好,竟逼著原主嫁人。


    書裏提到過這樁婚事的由來:瑞王年初年滿十八,皇帝讓蘇貴妃為他操持婚事,蘇貴妃便提議給瑞王娶一房德行皆好的男妻。


    可這滿京城的世家少爺、數不清的青年才俊,最後竟然挑了個剛剛進京趕考的雲清。


    若說這背後沒有貓膩,誰會信呢?


    要知道當初雲肅寧願把隻有五歲的小雲清送回老宅也要娶回來的繼室夫人蘇婉兒,可正是那位蘇貴妃同父同母的親妹妹。


    原主嫁了人,正好給他倆的兒子讓路請封,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雲肅暴怒地踱了兩步,見雲清低著頭不說話,火氣更甚。


    “好,好!就算你不在乎伯府,那你外祖父一家呢?若伯府因你受牽連,你以為他們能好過?”


    話音剛落,雲清驟然抬頭,冷冷地看向雲肅。


    原主的外祖父一家遠在江南,娘親也早已過世,若真出了什麽事怎會牽連到外祖父一家去?雲肅這幾乎是明著威脅他了。


    原主能好好長大,又成長得如此優秀,離不開外祖父一家的悉心栽培,想必在原來的走向裏,原主便是這樣被脅迫嫁人的……


    雲清在心下歎了口氣,著實是為原主惋惜。


    雲肅被他的目光看得渾身一冷,心虛了一瞬,緊接著卻惱羞成怒起來,正待發作,卻見雲清勾起嘴角笑了笑。


    “好,我嫁。”


    雲清生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眉毛修長,鼻梁秀挺,笑起來眼尾勾起的弧度和他娘親一模一樣。


    雲肅恍惚間像是又看見了那個眉眼溫柔的江南女子,他頓了頓,終究沒再說什麽,轉身離開了臥房。


    第2章 大婚


    阿舒坐在書房的門檻上看著下人們一箱又一箱地往院子裏抬嫁妝,垮著臉重重地歎了口氣。


    他家少爺本來是要考狀元的,進了後院便不能進朝堂,少爺這麽多年苦讀,老爺怎麽忍心……他轉頭看向書房裏端坐在案前的雲清,眼裏的委屈不平更甚。


    雲清不知阿舒心中所想,正埋頭在書案前寫字,他保留了原主的記憶,做起這種事來也算駕輕就熟。


    在床上躺著的這幾天,他一直在想之後該怎麽辦。


    雖然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跑得遠遠的,保住小命,但他無權無勢,抗旨逃婚就算僥幸能跑掉也要一輩子躲躲藏藏。


    他明史知今,深知國家傾覆沒有人的日子會好過。


    況且書中描寫延人嗜血好戰,搶回去的大瑜百姓都被他們圈養起來當作奴隸,日夜不休地幹活。


    若是由這樣的人來統治王朝,不知大瑜的千萬百姓將會活在怎樣的水深火熱之中……


    而他作為這千萬百姓中的一員,等待他的又會是什麽呢?


    雲清落下最後一筆,吹幹紙上的墨痕裝進信封,揚聲把愁眉苦臉的阿舒喚到跟前細細囑咐。


    與其苟活在亂世,不如試著拚出一個不一樣的結局。


    ——


    京城東郊地處寬闊,不少達官貴人都在此處置辦了莊子。


    一處靠近邯山的莊子中,正在進行一場馬球比賽。


    場上戰況激烈,用來計時的線香馬上便要燃盡,比分卻依然膠著持平。


    雙方在手臂上係了不同顏色的綢緞區分陣營。


    紅方拿到球正在進攻,藍方緊追不舍,防守嚴密。


    藍方為首的青年看著越燃越少的線香,自覺大局已定,緊繃的神情也略微放鬆。


    卻見紅方持球的隊員突然虛晃一招,揚聲喊了一聲“王爺”,瞬息之間便把球傳給了後方身著黑色勁裝的少年。


    黑衣少年瞟了一眼線香,放棄突進,直接隔著半個球場出手,用力將球以一個刁鑽的角度擊向球門。


    “鐺——”


    比賽結束的銅鑼聲敲響的同時,球也射進了球門。


    歡呼聲瞬間響徹雲霄,眾人被最後的這個球激得熱血沸騰,連圍觀的家丁侍衛都沒忍住跟著一起大聲叫好。


    “籲——”


    黑衣少年左手勒著馬韁停下,握著球杖的右手閑閑地垂在身側,連表情都沒怎麽變,像是剛剛那出人意料的一球隻是他隨手一揮。


    藍方為首的那名青年恨恨地盯著歡呼著圍在一起的紅方隊員,氣得牙根癢癢。


    今天這場球本就是他挑起的,他新得了兩個打馬球極厲害的家丁,原本信心滿滿要打得謝江知這幫孫子落花流水,沒想到他們竟然請來了瑞王這尊大佛,顯得他像是自己送了臉上來給他們打一樣。


    他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無顏再待在這裏,將手臂上的藍色緞帶拽下來狠狠扔在地上,徑直帶著人走了。


    謝江知朝著青年的背影撇了撇嘴,心裏極為痛快。


    他轉身對著賀池諂媚地笑道:“王爺真是太厲害了,我看他脖子上的青筋都氣出來了,該不會被氣死吧?”


    他說著說著又兀自笑出聲來,一副小人得誌的嘴臉。


    賀池把球杖扔給他,掉轉馬頭往場邊走去,“下次再惹到這種事自己解決。”


    謝江知抱穩球杖,樂顛顛地跟在他身後,也不在意他的冷臉,吹捧的話不要錢一樣往外吐。


    下次的事下次再說,他相信王爺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


    ——


    莊子是謝家的,謝江知早就讓人安排好了酒釀山珍,眾人更衣過後便移到花廳宴飲。


    在座的都是十幾歲的少年人,贏了死對頭這件事足以讓他們心潮澎湃,此時仍意猶未盡地談論著剛才的比賽。


    賀池神情放鬆地坐在主位上,並未開口參與話題,隻倒了酒閑閑地嘬飲。


    氣氛正熱,一名小廝突然進來,在一位華服少年耳邊輕聲稟報著什麽。


    宋緣聽完小廝的話,皺了皺眉,轉頭看向賀池,表情有些躊躇。


    賀池像是察覺到什麽,抬眼看了過來。一雙黑漆漆的寒星目冷冽淡漠,即便是沾了兩分醉意也沒能溫和半分。


    機會難得,宋緣狠了狠心,開口道:“王爺,吳二公子正在莊子外求見,想給您賠禮道歉。”


    吳家主母求到了他娘親那裏,娘親發了話讓他幫忙,他也隻能盡力一試了。


    桌上瞬間安靜下來,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知道吳禮茂前幾日出言不遜剛被王爺教訓,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賀池卻已經收回了眼神,恍若未聞般仰頭喝了口酒。


    謝江知見狀忙出來打圓場道:“王爺今日是出來快活的,別提那些掃興的事,後山的湯泉已經準備好了,咱們去好好泡泡解解乏。”


    其餘人都跟著附和,宋緣臉色尷尬,進退兩難。


    待到酒席將散,賀池一口飲完杯中酒站起身,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聲音低沉好聽,帶著兩分譏誚。


    “既是誠心道歉,那便好好等著吧。”


    山莊門口,吳禮茂的左臂吊在胸前,早已沒了幾日前的趾高氣昂,見宋緣的小廝出來,連忙迎上前。


    聽完小廝傳達的話,他臉色一變,轉頭就想回去。


    陪同他一起來的管家連忙攔住他,苦口婆心地小聲勸道:“我的二少爺,你忘了老爺怎麽說的嗎?這事咱們不占理,瑞王要是較真,直接在皇上麵前狀告您妄議皇族親事,老爺都保不了你啊……”


    吳禮茂硬生生被釘在了原地,他臉色鐵青地轉過身,盯著後山的方向把牙關咬得咯吱作響。


    後山指的便是邯山,最初修建山莊的時候把一部分的山林圈了進來,在山間錯落地修了幾座帶有湯泉的小院。


    謝江知知道賀池不愛和人擠在一起,特地給他安排了一個單獨的院子。


    賀池□□著半身靠在湯泉池邊上,雖仍是少年身型,脫掉衣服卻顯示出身上結實的肌理。


    他眉間帶著幾分煩躁,吳二的到來又讓他想起了前兩天進宮時和父皇的對話。


    “父皇,兒臣不願娶妻。”


    “你性子霸道,尋常的女兒家怕是和你相處不來,依朕看來,蘇貴妃說得極是,娶一個才貌雙全的男妻,說不得能正正你這性子。”


    ……


    一名暗衛無聲無息地出現,單膝跪地將一份情報遞給賀池。


    他抬手接過,手上的水跡瞬間把信紙邊緣的墨痕洇開。


    信紙上寫著雲清的生平事跡。


    雲清,武成伯府嫡長子。景序三年生人,景序七年生母病逝,隔年便因身子不好被送回江南老宅修養,同年其父雲肅娶蘇貴妃之妹蘇婉兒過門,為繼室夫人。


    在江南長大,頗有才名,去年下場科舉一舉拿下解元,於今年春入京準備會試,蘇婉兒在外提起他時語氣頗為親近,似是關係不錯。


    賀池摩挲著手裏小小的紙條,嗤笑一聲。


    身負狀元之才,卻要嫁給他這個紈絝,當真是大手筆。


    ——


    三月十四,宜安床,宜嫁娶。


    雲清的臉上還帶著大病未愈的蒼白,宮中派來的嬤嬤為雲清上了粉,又塗了口脂,這才勉強遮住了病容。


    因為之前沒有先例,雲清的喜服便依舊遵循親王正妃的喜服形製,隻是做成了男子的尺寸,嬤嬤給雲清梳好頭,戴上鳳冠,也不由得在心底讚了一聲。


    她本還有些擔心男子著鳳冠霞帔會不倫不類,到時候若是在婚禮上出了醜上麵怪罪,她也難逃責罰,卻沒想到雲清生得如此標致,穿上女子樣式的嫁衣也不違和,反而呈現出一種模糊了男女的美。


    雲清看著鏡子,原主的長相和自己一模一樣,連脖子上的小痣都長得分毫不差。若不是細微處還未愈合的傷疤提醒他,他幾乎要以為這就是自己的身體。


    迎親隊伍還沒到,雲清抽空在心底再次回憶了一遍書中有關賀池的劇情。


    賀池的母族程家是當年跟著皇帝打天下的大功臣,皇帝登基以後,程家女入宮為妃,程將軍則是常年駐守邊關,多年來立下赫赫戰功,程家軍威名遠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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