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卻兀自在茶館裏鬧了個大紅臉。


    許芸回到繡房,卻聽阿豆告訴她王妃來了,正在後院等她,許芸連忙把手中的籃子塞給?阿豆,囑咐他將買回來的宣紙送到彩娘手中,便匆匆地拿著賬本?去?了後院。


    “草民參見王妃。”


    雲清笑?著讓她起身,“我隻是來看看繡房的情況,你做得很好。”


    雲清之?前?把開繡房的事告訴許芸後,許芸當即便對著他磕了三個頭?,這個自他們相見以來給?人的印象便一直便是沉著堅定的姑娘忍不住哭紅了眼,一遍又一遍地感謝雲清給?了她們一條活路。


    雲清看得心裏微酸,正想開口?安慰一二,許芸卻已經擦幹眼淚,開口?向雲清討了開繡房的活。


    這個繡房從選鋪子到修葺裝飾屋子,再到商談貨源,全?都是許芸帶著人做的,沒讓雲清費一點心。


    雲清今日來看,鋪子生意紅火,從招待客人到選布裁衣都做得井井有條,他心裏對許芸的欣賞更添幾分。


    許芸將手中的賬本?遞給?雲清:“這是這幾日的賬本?,請王妃查閱。”


    她們的身份從那晚之?後很快便傳開了,她們根本?找不到活做,就連一身好手藝的彩娘,也沒有一家布莊或是繡房願意雇她,雖然她們住在善堂吃住都不用?花錢,可她們難道要這樣賴一輩子嗎?


    她們本?來打算存夠盤纏便換一處沒人認得她們的地方生活,可她們卻連第一步都走不下去?。


    王妃便是在這時遞給?了她們一塊浮木,把陷入絕望的她們拉回了岸上。


    王爺將她們帶離地獄,王妃將她們拉到岸上,她們早已經在暗中發過誓,這輩子都要全?心為王爺王妃效力,她們目前?能做到的不多,便隻能盡心將繡房打理好,賺更多的銀子。


    雲清接過賬本?翻看,總算知道能讓賀池看一眼便記住誇讚的賬做得到底有多好了,他合上賬本?,對許芸道:“過幾日我會準備一次小考,通過的人可以進府衙做事,你要來嗎?”


    許芸呆了呆,反應過來後立即應道:“草民定當竭盡全?力。”


    她甚至不問雲清女?子為何也能參加,如此膽魄,如此張狂。


    雲清眼裏盡是激賞,他笑?著道:“好,那我便靜候佳音。”


    雲清離開韻華繡房便回了王府,下馬車時,元福公公正在門口?等著他,不待雲清開口?,他便稟報道:“王妃,江南黎家派了人來給?您送生辰賀禮。”


    ……


    賀池回來時,雲清正靠在榻上捧著一封信發呆,連賀池進屋都沒注意。


    “王妃?”


    雲清回過神應了一聲,賀池問道:“是黎家老?爺送來的信嗎?”


    雲清點了點頭?,“他們怕遇到山匪繞了遠路,所以今天?才到。”


    黎家外祖在信中說他一直想來看雲清,但?是雲清的舅舅去?了林邑,他必須坐鎮家中,他在信中殷殷詢問雲清的近況,再三叮囑雲清若是過得不好一定要告訴他。


    擔憂關切從字裏行間滿溢出來,完整地傳遞給?了讀信的人。


    可“雲清”已經不在了啊,雲清想,他隻是一個鳩占鵲巢的孤魂野鬼,他怎麽能享受他們對於原主的關愛呢?


    賀池敏銳地發現了雲清的狀態不對,可在他問起時雲清卻隻是搖了搖頭?說沒事,賀池看出他不想說,便也不繼續問了,他轉了話頭?問道:“黎老?爺可有給?你取表字?”


    雲清年滿二十,理應由長輩賜字。


    雲清愣了愣,看著手中的信紙點了點頭?。


    “澄之?,字澄之?。”


    賀池含在口?中念了兩遍,這才對雲清道:“澄之?,這字很好,很襯你。”


    澄者,清澈平靜。雲清品性澄明,這個表字再適合不過。


    雲清聽著賀池用?他低沉的聲音反複叫著自己的新?表字,終於從那種自厭的情緒中抽離出來,他揉了揉耳朵,轉移話題道:“王爺今日怎麽回來這般早?”


    賀池的神情轉為嚴肅:“白馬寨有消息了。”


    “阿樾已經打進了白馬寨內部,他說白馬寨的治理方式頗有些?軍營的風格,所以消息才不易探聽,而且他們的軍師知道本?王母妃,或許還和她交過手。”


    雲清抬眼和賀池對視,和程昭交過手的,除了前?朝的軍隊,便是前?朝末年的那些?起義軍隊伍了。


    白馬寨和龍虎幫是寧州的兩個大匪寨,本?來賀池計劃的是先把所有小匪寨都剿滅之?後,再騰出手來對付這兩個,可龍虎幫卻意料之?外地被迅速剿滅了。


    現在隻剩下一個白馬寨,他們一旦知道自己是唯一的靶子,勢必會加強警惕,更甚者說不定會使出什麽難以預料的卑鄙手段。


    程樾從一開始便發現白馬寨的防守比起其他寨子來說堪稱嚴密,他們探聽到的消息也極為有限,這次借著剿匪之?機,他便親自混進了白馬寨,打算一探究竟。


    現在看來,這個寨子果然藏著大秘密。


    ——


    白馬寨。


    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李家公子李佩在被逼著幹了幾天?雜活後終於忍不住鼓起勇氣逃跑了,可他一個從沒受過苦的富家公子,哪裏能逃出寨子裏嚴密的看守。


    甚至還沒跑出營地邊緣,他便被逮了回來。


    管著他的小頭?目點頭?哈腰地向巡邏隊表示一定會看好他,不會再給?他們添麻煩,送走巡邏隊的人後,小頭?目便麵目猙獰地向著李佩走了過來。


    李佩縮在地上,眼神空洞,他明白,自己已經不可能逃離這裏了。


    小頭?目叫作張別,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別做夢了,還想著出去?繼續當你的富家公子呢?你爹藏的銀子全?被大當家派人取回來了,你就算跑出去?也隻能被抓進大牢,和你爹一起流放。”


    “老?實點,再有下次老?子打斷你的腿。”


    他又不解氣地狠狠踢了李佩一腳才離開。


    從那之?後,李佩便聽話了很多,他膽小懦弱,頭?腦又比其他人靈活,張別覺得他用?起來順手,很多事便都帶著他。


    一個月後,李佩終於第一次被帶進了後山的禁區。


    沒人會想到,茫茫群山中,竟會有一個這樣大的鐵礦場。


    而白馬寨的人,分批在這裏接替采礦、煉鐵、鍛造,這裏竟然藏著一個完整的製鐵場所。


    李佩麵帶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這裏一應工具俱全?,眾人分工明確,采礦煉鐵的所有聲音都被群山給?隔絕了,他在山寨中都聽不到半分,更別說外麵根本?不敢進來的百姓。


    他也終於知道了白馬寨的種種異常從何而來。


    搶劫隻是個幌子,他們實際上做的,竟是私鑄鐵器的生意!


    第48章 鐵礦


    “別磨磨蹭蹭的, 快點!”


    張別低聲嗬斥了一句,讓李佩加快動作。


    李佩連忙低下頭將背簍放下,再?把裏麵裝的米麵取出來?堆到?地上?。


    等所有人都?卸完東西, 一個管事模樣的男子走過來?清點, 李佩低著頭, 用?餘光觀察周圍的情況。


    這?裏是礦山靠後一些的一處山穀,是礦上?的人居住的地方。山穀裏建了不少木屋,此時木屋都?空著,隻偶爾能看見幾個做雜活的人。


    木屋看上?去都?還算新,大概便是這?幾年建造出來?的,營地的邊緣挖了一圈深坑, 裏麵插著削尖的竹子,應是用?來?防野獸的。


    這?裏已經是山林深處,從白?馬寨走進來?都?要走一天,自然有許多外麵沒有的凶猛野獸,這?樣的環境,誰也不會想到?裏麵竟然藏了這?麽多人。


    再?加上?白?馬寨把這?一片山林全都?劃作了自己的地盤,靠近人煙的地方都?派了人把守, 便更不會有獵戶敢不長眼地往這?邊來?。


    因?此這?些人便肆無忌憚地在這?裏修了煉鐵爐, 修了鑄鐵場,修了這?麽大的營地,悄無聲息地幹著會掉腦袋的勾當。


    山深林密,營地裏所有需要的吃用?之物隻能靠人力背進來?。張別手下的隊伍便是負責送糧的其?中?一支,他們平日裏幹一些寨子裏的雜活, 每個月的初一和十五便會往深山裏送東西。


    天色已晚, 他們要在這?裏歇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回程。


    太陽落山後, 礦上?的人都?陸續回來?了,李佩幫忙把大鍋飯菜搬出去的時候正好看到?有人用?獨輪車運著鑄造好的鐵器送到?倉庫裏。


    他打眼一看,發現裏麵除了長刀外,竟然還有不少箭頭。


    李佩心中?一驚,做的全是武器便也罷了,可那長刀的樣式卻?十分奇怪,和平日裏常見的十分不同,他正想再?看一眼,管事的卻?已經扯開嗓子罵了起來?,“動作都?麻溜點,想餓死人嗎?”


    李佩見管事的眼神瞟了過來?,他連忙收回視線,做出被嚇得縮起脖子的樣子,搬著懷裏的鐵鍋往那邊走去。


    吃過晚飯,天便黑了,眾人各自回房,一群漢子卻?點著火把往鑄鐵場那邊去了。


    程樾躺在硬邦邦的通鋪上?,在夜色中?靜靜地聽著山那邊隱約傳來?的聲音。


    叮叮當當,是打鐵的聲音。


    那些形製奇怪的刀再?次在他的腦中?浮現,他隻掃到?一眼,沒能看得太仔細,本想著晚上?找機會再?去看看,假裝起夜時卻?發現這?裏的巡邏竟比寨子裏還嚴。


    他隻能按捺下來?,現在他絕不能打草驚蛇,這?裏的情況比他們想象的都?要複雜得多,一個不慎說不定便會把這?裏的秘密泄露出去。


    寧州境內出現鐵礦,那幾位王爺到?時候還怎麽坐得住?若再?加上?一個前?朝的軍師……怕是什麽罪名都?能給賀池編造出來?。


    程樾在心裏推測,半夜都?要鑄造兵器,想必是有人急著要,就是不知到?底是白?馬寨在掌控全局自己和別人做生意還是背後另有其?人了。


    他閉上?眼,這?些都?得等回寨子裏再?去探查。


    ——


    寧州各地的剿滅匪幫後,與匪幫有牽扯的官吏都?被拿下,剿匪的隊伍回來?的時候便將他們押回了封寧,再?加上?修路貪汙的官吏也被擼下,一時之間,寧州空缺出了不少官職。


    經過這?些時日,雲清對?寧州府衙大小官吏的能力和品行都?了如指掌,他很快便擬定了調去填補空缺的人。


    隻是這?樣一來?,寧州府衙的人手卻?有些不夠了。


    江大人手下的佐官被調走了兩個,在小朝會上?向雲清奏請增派人手。


    雲清本想將寧州的秀才和舉人都?召集到?一起進行選拔,但是現在已經臨近年關,秀才的人數眾多,若他們當中?大部分都?應召而來?的話需要提前?做許多準備工作,已然是來?不及了。


    雲清便隻召集了等著補缺的舉人,若是通過小考便能直接授官。


    還留在寧州的舉人除了無心仕途一心隻想留在家鄉的,剩下的大部分便是知道自己去其?它富庶之地也沒有機會補缺所以無奈回到?寧州的。


    這?些情況錢佑才盡數告知了雲清,雲清並沒抱太大希望,卻?還是準備了好幾個方向的考卷,讓他們可以選擇自己擅長的方向作答。


    寧州的變化大家都?看在眼裏,因?此幾乎所有舉人都?來?了封寧應考。


    待看到?考場中?有一名女子時,即使知道這?是王妃特批的,一些迂腐的讀書人還是覺得和女子同堂小考對?他們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雲清當即便讓人把不願意考試的人清出考場,那些人當場便傻了,他們本以為這?樣能展示出自己的氣節,卻?沒想到?雲清做事這?麽果斷。


    有些臉皮厚的不待衙役上?前?便起身向上?首的雲清告罪,另一些則是顧忌著臉皮下不來?台,梗著脖子隨衙役出去了。


    場上?一時之間鴉雀無聲,坐在前?方的許芸始終腰背挺直,不曾分給這?些人一點目光,自然便也沒注意到?,後麵角落裏的書生看著她的背影愣神了半晌。


    ……


    小考結束後,雲清當天便開始批閱考卷。


    錢大人和江同知也被傳到?王府,一同閱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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