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掐了掐賀池的臉,發現手感不好,又默默收回手。


    賀池一動不動地任他動作,雲清向?來能言善辯,卻在賀池這裏?吃了癟。眼見賀池嘴唇動了動,竟是還想接著說。


    雲清幹脆閉上眼睛靠回身後的軟榻,眼不見為淨。


    賀池笑了笑,覺得雲清氣呼呼的模樣可愛極了。


    馬車搖搖晃晃,雲清本來隻打算閉目養神,困意卻逐漸上湧,迷糊之中被人攬進懷裏?,調整成最舒服的姿勢,雲清無意識地揚了揚嘴角,放任自己沉入夢鄉。


    八月初八,雲清和賀池終於回到封寧。


    雲清下了馬車,看著熟悉的王府,“回家真好”的念頭自然而然地湧上心?間。


    他愣了愣,“回家”這個詞已經許久不曾出現在他的世界了,他或許曾經短暫地擁有?過家,那卻終究隻是他的一場幻夢。


    養父母的別墅不是他的家,寬敞的高級公寓也不是他的家,他不知來處,也沒有?歸處。


    “少爺!”


    聽到消息的阿舒從府中跑了出來,跑到雲清麵前?時還帶著喘,他上下看了看雲清,眼眶瞬間就紅了。


    少年稚嫩的嗓音裏?帶著明顯的哭腔:“少爺沒事真是太好了。”


    那日賀池匆忙離開,雖然他不知道?具體情況,卻能猜到或許和他家少爺有?關,他這幾日一直提心?吊膽,現在看到雲清安然無恙才算是安下心?來。


    雲清心?裏?劃過暖流,他捏了捏阿舒的臉:“多大的人還哭,小心?有?人笑你。”


    阿舒吸了吸鼻子?,正待說些什?麽,卻聽旁邊有?人插話道?:“阿舒是不是又長胖了。”


    阿舒鼓起腮幫子?看過去,明明這些天?他因為整日擔心?少爺瘦了不少,是誰這麽不長眼睛說他胖了。


    然後他就看到了他家煞神王爺。


    阿舒剛才滿眼都是他家少爺,沒注意到旁邊的賀池,不僅沒有?行?禮,還這樣毫不顧忌地看了過去,阿舒當即便嚇得打了個嗝兒。


    好在賀池這句話是看著雲清說的,阿舒對著的是賀池的側臉,並?沒有?和他對上眼神,阿舒連忙行?禮:“見過王爺。”


    雲清轉眼看向?賀池,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賀池有?些莫名,正想發問,便聽雲清語氣擔憂地道?:“王爺莫不是得了眼疾?”


    賀池一愣,轉頭看了看阿舒。


    阿舒垂著眼,一直以來圓乎乎的臉蛋肉眼可見地瘦了許多,臉色也不像之前?那樣紅潤有?光彩。


    賀池神色僵硬,他隻是看雲清對阿舒態度親昵,便想轉移他的注意力,根本沒仔細看阿舒是胖了還是瘦了。


    程樾趕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沒忍住笑出聲來,賀池惡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強行?轉移話題道?:“王妃一路舟車勞頓,趕緊回府休息才是。”


    他冷著臉,眾人不敢看他,自然發現不了他通紅的耳朵。


    雲清應聲舉步進府,眼裏?卻悄然滑過笑意。


    賀池幾息之後才抬腳進府,目不斜視地循著雲清的方向?跟去,在和程樾擦身而過時卻被攔住。


    程樾已經盡量收起笑容,狐狸眼卻依舊彎著。


    眼見賀池頭也不抬地繼續往前?走,看樣子?是真的不打算理他了,程樾清了清嗓子?,連忙幾步追上去,壓低聲音道?:“朝中有?消息了。”


    賀池停住腳步。


    兩人來到書房,程樾將收到的情報轉述給他。


    “賈勝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已經捂不住了,起義軍發展的速度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再壯大下去恐怕攻占吉泰城都指日可待,他向?京中傳了消息,讓恒王想辦法保他一命,不然便揭穿兩人這些年的交易。恒王當日便請了蘇裕憫過府,蘇裕憫在恒王府待了大半日才離開。”


    賀池冷嗤一聲,若沒有?蘇裕憫,這便是一出狗咬狗的好戲了。


    果然,程樾緊接著道?:“恒王次日便去信安撫賈勝,寧州和嶽州上報的奏折也被蘇裕憫截了下來。直到前?日此事才被人在早朝上提起,皇帝震怒,下令讓欽差大臣即刻前?往吉州查清起義之事,同時從駐紮於沃州的南大營抽調一萬精兵,前?往吉州平亂。”


    “晏王察覺不對,本想將自己的人安插進去,殊不知蘇裕憫和恒王早就提前?安排好了,他失了先機,自然插不進手。”


    賀池點了點頭:“吉州情況如何?”


    “除了最先那一股起義軍,又陸續出現了好幾股,吉州州兵應付不暇,賈勝見情況不對,已經把州兵召回了吉泰城。”


    ……


    百官聽說王爺和王妃回府,總算鬆了口氣,紛紛向?王府遞上拜帖。


    連日舟車勞頓,賀池早先便下令讓人把前?來拜見的臣子?都擋回去,讓雲清好好休息。


    隻是臣子?們可以不見,師兄和表妹卻是要見的。


    白忱溪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便帶上黎風禾從偏門進了王府,來到夢溪堂時,雲清正躺在院子?裏?的躺椅上休息。


    白忱溪看著雲清,眼帶擔憂地詢問道?:“阿清的傷可好全了?”


    雲清起身招呼兩人坐下,笑著應道?:“已經沒有?大礙了,讓師兄掛心?了。”


    黎風禾道?:“我看表哥的氣血還沒補回來呢,明日我讓人送些補氣血的藥來,表哥千萬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連日趕路,雖然是坐在馬車裏?,雲清的臉色仍有?些蒼白,白忱溪看了看他,幫腔道?:“風禾說得對,阿清一定得喝,可別嫌苦就不喝。”


    雲清無奈地應道?:“我幾時嫌過苦?我喝便是了。”


    兩人怕耽擱雲清休息,看到他安好便很?快告辭了。


    賀池來到夢溪堂時,雲清已經靠在躺椅上睡著了。


    八月的天?氣仍然炎熱,太陽已經西斜,陽光透過桃樹的縫隙落在他臉上,灑下幾片忽明忽暗的光斑,美好得讓人不忍心?觸碰。


    他輕手輕腳地上前?,把滑到一邊的毯子?給雲清蓋好。在屋裏?收拾行?李的阿舒走出來,看到賀池下意識便要行?禮,卻被他抬手止住。


    阿舒見雲清蓋得好好的,便又回身去屋裏?繼續收拾行?李。


    賀池坐在躺椅旁邊的石凳上,看了雲清一會兒,才把薛棋送來的信件拿出來細看。


    不多時,阿舒便歸置好行?李從房裏?走了出來,看到正廳的桌上還留了一個盒子?忘記收回去,便抱著盒子?往臥房走。


    賀池抬頭看到,起身走了過去。


    雲清醒來時,正好聽到一片輕盈脆響,院子?裏?十分?靜謐,這陣響動宛若有?人在他耳邊輕聲歌唱,他心?裏?一陣愉悅,還未睜開眼便揚起了嘴角。


    賀池敏銳地看過來,正好和睜開眼睛的雲清對上眼神。


    賀池正在簷下掛風鈴,海月殼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漂亮極了。


    微風輕拂,貝殼隨風晃動,賀池被閃過的光晃得閉了閉眼,便聽雲清笑著問道?:“這是我送給王爺的禮物,王爺怎麽掛在我的院子?裏?了?”


    賀池睜開眼,利索地掛好風鈴跳下來,邊往院子?裏?走邊含糊地應道?:“掛在這裏?本王能看到的時間更多。”


    雲清挑了挑眉,正想繼續問,賀池已經走到他旁邊:“朝中來了消息,王妃現在要聽嗎?”


    雲清看著賀池認真的神情有?些好笑,轉移話題倒是越來越熟練。


    兩人來到書房,賀池將消息複述了一遍。


    雲清道?:“派來的欽差是誰?”


    “賈原平。”


    雲清點了點頭:“看來他現在在蘇裕憫手下混得不錯。”


    賈原平賈大人,正是當初提議瑞王封地為寧州的人。他因為此事得了蘇裕憫的歡心?,後來慢慢地便成了蘇裕憫一派的人。


    蘇裕憫和恒王的打算便是讓自己的人到吉州消滅證據、不讓賈勝有?機會攀扯到恒王,在蘇裕憫的運作下,這差事便落到了賈原平頭上。


    雲清道?:“國庫不豐,我還以為或許會選擇招安,沒想到陛下一點猶豫都沒有?,如此雷厲風行?。”


    賀池語氣譏誚:“他自己便是起義得來的天?下,怎麽會忍得了有?人起義?”


    雲清歎了口氣,吉州本就經曆了蝗災傷筋動骨,起義軍沒有?解決必定不會開展賑災,一旦打起來,不知又有?多少百姓會流離失所……


    阿舒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王爺,少爺,晚膳已經準備好了。”


    賀池揉了揉雲清的眉心?:“別煩心?了,先去用膳。”


    這些時日趕路,吃得不算好,而且雲清離府一個多月,著實有?些想念夢溪堂廚子?的手藝,吃得很?香,把賀池夾給他的兩個大雞腿也都啃完了。


    用過膳後雲清便有?些昏昏欲睡,他在院子?裏?走了幾圈消過食後便回房沐浴,等他垂著眼胡亂地擦著頭發從屏風後出來時,卻被已經在偏房洗完澡的賀池接過了帕子?,拉到床沿坐下,仔細地擦著頭發。


    雲清打了個嗬欠:“王爺不回主院嗎?”


    他的眼睛裏?一片水光,說話的尾音因為犯困染上一層濕軟的黏意,像帶著勾子?,輕易便能挑起深埋的欲望。


    賀池的喉結動了動,神色鎮定地應道?:“我要幫王妃塗藥,自然得留下來。”


    雲清道?:“阿舒也可以幫我塗。”


    賀池停下動作,悶不吭聲地看著他,雲清睜著一雙水光瀲灩的眼睛和他對視,半晌才笑出聲。


    賀池湊上前?恨恨地咬了一下他的鼻尖,看著架勢十足,卻根本沒用力:“逗我好玩嗎?”


    雲清的嗓音裏?帶著濃濃的笑意,他撫了撫賀池的頭發:“嗯。真乖。”


    賀池:“……”


    他總覺得雲清有?時候摸他頭發的姿勢很?像程樾摸他養的那條狗。


    不等賀池細想,雲清便向?前?一撲,把頭搭到了賀池的肩上,昏昏欲睡地道?:“別擦了,我想睡覺。”


    賀池動作不停,嗓音溫柔地哄道?:“睡吧,什?麽都不用管。”


    “唔……”雲清模糊地應了一聲,賀池很?快便感覺到撲在他頸窩的呼吸變得均勻綿長起來。


    兩人交頸而靠,賀池感受著雲清的親昵和依賴,把所有?的疑惑和異議都丟到了腦後。


    賀池美滋滋地想:他隻這樣摸我一個人,他喜歡怎麽摸都可以。


    第78章 花香


    次日, 雲清在王府召開小?朝會。


    眾人昨日見雲清和賀池一起回來,便?知道之前他們對於?王爺匆忙離府的原因猜得恐怕八九不離十,隻是他們都以為是王妃遇到了危險王爺才會走得如此?匆忙, 今日見雲清安好無恙, 又開始覺得不確定起來。


    雲清昨天回來後吃得香睡得好, 今早又喝了一大?碗藥膳,此?時看上去麵色紅潤,絲毫看不出曾受過傷的模樣。


    兩?人在郭渡縣都沒透露過身?份,隻有縣令董成益一人知道,他們離開時也囑咐過他不得將?此?事外泄,畢竟雲清受傷時是從嶽州回來, 若被臣子們知道,定然會生出許多揣測。


    “……連有多少戶百姓受到了此?事的牽連都沒弄清,你和你手下的人這幾日都在忙些?什麽?”


    雲清聲音清冽,說話的音量不高不低,像是隨口一問般,連語氣都沒變。


    被反問到的官員卻被壓得抬不起頭,他滿頭大?汗地跪下認錯:“這……這……是臣疏忽, 臣今日散朝後便?親自?帶人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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