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公子大呼冤枉,“我罵你你打我,我都配合了你還打我!我冤啊!”


    魏崔城不理他,等十板子打完了,才慢悠悠的說道:“我問什麽,你答什麽,這是規矩。叫什麽名字?住在那裏?家中還有什麽人口?”


    金公子的屁股本來就沒有幾兩肉,十板子下去,打得他都感覺不到自己的屁股在那裏了。


    紈絝子弟,那裏吃過這種苦頭?金公子竹筒倒豆子似的答道:“我叫金榮,家住西城鳴玉坊石老娘胡同,家中就我一個人。”


    魏崔城問:“你的家人呢?”


    金榮說道:“家人都在滄州老家,有爹娘,媳婦和兩個兒子。”


    魏崔城問:“你前晚在芳草院做了些什麽?什麽時候離開芳草院?之後做了些什麽?”


    金榮說道:“我前晚和飛燕雨燕兩個娼婦玩雙飛。之後早上去了壽寧侯府——壽寧侯是我表哥,他喜得千金,擺滿月酒,我去送了賀禮,在侯府吃了一天席,晚上回家睡覺,後來就被你們帶過來了。”


    難怪懶覺都不睡了,原來是有必須要赴的宴會,壽寧侯是金榮的後台,他得抱緊這顆大粗腿。


    又是壽寧侯!李閣老的政敵死對頭,金榮的嫌疑更重了。魏崔城瞥了一眼屏風,看陸善柔寫的提示,繼續問:“你和李兆先有仇,打過幾次架?”


    金榮說道:“四……三,我……我記不清了,他爹李閣老和壽寧侯不對付。我們兩個隻要見麵就掐架,一般是口舌之爭,我和他都是讀書人,君子動口不動手。每次都是喝醉了才打起來的,所以記不清打過幾次,我不是故意隱瞞,我真的忘了,求求你不要再打我了!”


    魏崔城問道:“你昨晚喝了不少酒?”


    金榮慌忙說道:“來這裏玩哪有不喝酒的,可我——”


    魏崔城打斷道:“是還是不是?”


    “是!”金榮大聲答道:“喝了很多,兩個娼婦太能灌酒了,脫了鞋子當酒杯,給我敬酒,一鞋又一鞋的,我推脫不過,全喝了。”男人總是擅長把自己的墮落歸罪於女人頭上。


    魏崔城問道:“你把和李公子每一次在那裏打架、是否用過兵刃、圍觀勸架的人有那些,如實招來,你能想起多少就說多少。”


    金榮嚇得瑟瑟發抖,“大人,我鬥膽問一句,是不是李兆先出事了?他昨晚也在芳草院?哎呀呀,早知道他來,我就不來了,不關我事,我冤枉啊!”


    屏風後,陸善柔寫了一個“拾”字。


    啪!魏崔城一拍鎮紙,“又壞了規矩,再打十板。”


    作者有話說:


    喲 ,這麽快就配合默契了?


    第9章 俏寡婦垂簾理凶案,小貢生梳籠芳草院


    ◎金榮在棍棒中哀嚎,遠處飛燕雨燕姐妹聽了,心中大快,金榮最愛在床笫之間折磨人,慘叫聲越大,他就越稱心。現……◎


    金榮在棍棒中哀嚎,遠處飛燕雨燕姐妹聽了,心中大快,金榮最愛在床笫之間折磨人,慘叫聲越大,他就越稱心。


    現在飛燕雨燕聽了金榮的叫聲,越大聲,她們就越暢快,你也有今天!


    陸善柔使了個眼色,魏崔城走到屏風後,“陸宜人,有新發現嗎?”


    陸善柔說道:“從李公子脖子不整齊的斷口,還有那塊卡在骨縫裏斷裂的刀片來看,凶手的殺人手法、還有凶器都很潦草,應該不是受過訓練的刺客所為。’’


    “剛才看金榮攻擊你時的樣子,腿腳虛浮無力,力氣不大,頭腦也不甚聰明,很符合凶手的殺人特征,加上他有發酒瘋打人的惡習,很有可能酒後激情殺人。”


    “要是早點找到凶器就好了,有了證據,才好定罪。否則光憑口供,即使金榮當場認罪,壽寧侯一旦出麵給金榮撐腰,金榮就會翻供,說自己屈打成招。”


    高門弟子作奸犯科的事兒,陸善柔見得多了,若不是鐵證如山,他們背後的家族決不罷休,不放過任何一個翻案的機會。


    要打蛇,就要打死,不能給蛇反咬一口的機會。


    這時外頭十棍子已經打完了,防線和尊嚴被摧毀,金榮徹底投降,一五一十的交代他過去和李兆先打架的經過,不敢有任何隱瞞之處。


    交代第三場打架時,第二個、也是最後一個離開芳草院的客人帶到了。


    此人名叫王占魁,山西人,商戶出身,家裏是開銀莊的,王占魁二十出頭的年紀,是個秀才,家裏有錢,就出資捐了貢生,成了國子監的監生,不遠萬裏從山西來京城國子監學習。


    國子監屬於禮部管轄,李閣老兼任禮部尚書,所以從大明最高學府國子監裏傳喚一個監生易如反掌。


    根據佩玉交代,昨晚王占魁不聽曲,不喝酒,也不看她跳舞,隻是悶頭寫詩,要她在旁邊紅袖添香,磨墨、剪燭、端茶送水、打扇子。


    甚至還教她如何鑒賞詩歌,時不時說 “那我來考考你”、“你說的不對 ”、“我來教教你”……


    王占魁說明天還要回國子監上早課,他不便喝酒,卻要佩玉喝酒,說他喜歡看女子酒醉、春色滿頰的樣子。


    王占魁喝著茶,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理想,滔滔不絕,佩玉聽得想打嗬欠,強忍住了,說了一籮筐奉承話,“是是是”,“對對對”,“公子大才,將來定能蟾宮折桂,獨占鼇頭”。


    上了榻,王占魁半盞茶時間就交代在她身上了,呼呼睡去。


    “……原來是個銀樣鑞槍頭。”佩玉如此評價。


    此人還有點憐香惜玉之心,次日一早,王占魁起來趕去國子監上早課,不要佩玉起床伺候他更衣吃飯,要她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陸善柔一一記錄在案,說道:“這麽說,王占魁離開你的房間,你沒有送客,沒有親眼看到他離開 。”


    佩玉說道:“我們這行習慣晚睡晚起,午飯當早飯吃。不用早起送客,我求之不得。王占魁肯定不是凶手,他是我們芳草院的熟客,在姐妹們中的名聲還不錯,出手闊綽,床上不瞎折騰人。”


    佩玉淒然一笑 ,“不怕您笑話,我們這種人,能遇到王占魁這種客人,就已經是莫大的福氣了。”


    陸善柔聽了,心中一片悲涼,但案子還是得繼續查,問道:“他既是熟客,伺候過他的還有誰?”


    “鳴鸞啊。”佩玉說道:“去年就是他梳籠了鳴鸞,花了足足這個數——”


    梳籠就是買下樂伎的初夜,樂伎從此開“門”營業,做皮肉生意,賣藝也賣身。


    佩玉羨慕的伸出一個巴掌晃了晃,“五百兩銀子,還擺了三天酒席 ,置辦了體麵的席麵,就像做真夫妻似的,還送了鳴鸞一套黃金嵌寶的頭麵首飾、雲想樓金線繡的嫁衣,老值錢了,嘖嘖,家裏開錢莊的就是有錢。”


    陸善柔問劉秀關於王占魁的事情,劉秀低頭說道:“佩玉說的絲毫沒錯,隻不過錢財這種東西,最後都落在媽媽們手裏,我們隻是賺錢的工具,我也隻是給王占魁解悶暖床的玩具,逢場作戲,哄他開心,他當了幾個月的新姑爺。”


    “今天開春,他說老家有親人去世,他向國子監告假,回山西老家奔喪,我們再也沒見過,直到他昨晚來找佩玉伴宿,我才知道他回來了,佩玉長得比我漂亮,歡場上喜新厭舊是常有的事情,所以我沒在意此事,覺得無足輕重,就沒告訴你。”


    說曹操曹操到,王占魁來了,國子監的監生統一服裝,都穿著圓領玉色襴衫,頭戴黑色四方平定巾,儒雅得體。


    王占魁行禮,“學生王占魁來此,不知大人所為何事?”


    依然是魏崔城出麵審問男嫌犯,陸善柔在屏風後“垂簾聽政”。


    有了方才審問金公子的經驗,魏崔城駕輕就熟 ,問:“姓名?年齡?家在何處?”


    王占魁很聽話,再次自報家門,說道:“學生王占魁,二十一歲,山西人,家在山西,學生是個秀才,捐了貢生,目前在國子監讀書,也住在國子監 。”


    魏崔城說道:“你把前晚來到芳草院到離開這裏幹了些什麽,都交代清楚。”


    “是,大人 。”王占魁清了清嗓子,娓娓道來,說的內容和佩玉交代的大差不差。


    “……我因趕著回國子監上早課,就早早起來,去外頭車馬行雇了一輛馬車,之後上了一天課,晚課背書後就洗洗睡了,然後今早被衙役們叫醒,帶到這裏。大人,您看學生交代的夠不夠?若有其他問題,請大人盡管問,學生知無不言 。”


    王占魁是秀才,按照大明律法,見官免跪,在被革去功名前不能對他用刑。即使不配合,魏崔城也不能打他。但他什麽都說了也沒用——一個新線索都沒有。


    魏崔城擺擺手:“你下去休息,國子監那邊已經打了招呼,你今天不用上學了。”


    “是。”王占魁告辭。


    屏風裏,陸善柔展開一張紙,魏崔城得到提示,說道:“且慢。”


    王占魁說道:“大人請講。”


    魏崔城問道:“你為何不問發生了什麽事情、帶你來這麽做什麽?”有點太乖了吧!


    王占魁說道:“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學生商戶出身,家裏沒有當官的,一個小貢生在遍地權貴的京城有錢無權,自是要小心謹慎,不該問的不問,唯恐惹禍上身。”王占魁是家族轉換門庭的希望。


    魏崔城問 :“你認識李閣老的兒子李兆先嗎 ?”


    王占魁頓首答道:“學生認識李公子,因為李公子也是國子監監生,當朝內閣大學士李東陽之子,監內無人不識。但學生乃無名之輩,李公子肯定不認識學生,李公子辦的宴會文會,學生從未收到過請帖,除了都在國子監上學,學生與李公子並無交往 。”


    李兆先出身名門,是有真本事的,二十出頭就考中了舉人,是個才子,靠著父親李閣老的恩蔭入了國子監。如果他活著,考中進士是遲早的事。京城高官子弟的科舉起/點,是山西土豪家族望塵莫及的。


    魏崔城問:“以你所知,什麽人和李公子有仇怨?”


    王占魁想了想 ,說道:“李閣老與外戚們不和,聽說張皇後把母親昌國太夫人金氏接到宮裏居住,住下就不走了,據說一應待遇都按照太後來的——是據說,是不是真的學生不知,不敢傳謠。後來李閣老上奏本說與禮不合,要金氏搬出去。金家怨李閣老多事,兩家結了怨恨,金家的人見了李公子都沒好臉色。”


    當今聖上是弘治皇帝,六宮無妃,隻有一個張皇後,隻愛一個女人,把皇後寵到心尖上,皇後的父親昌國公死後,就把母親金氏接到宮裏奉養。此舉不符禮製,但弘治帝不想讓皇後傷心,就默認了此舉。


    李閣老兼任禮部尚書,當然會上奏本進諫皇帝,朝中吵來吵去 ,一直沒個結果,越吵越厲害,金家和李家勢同水火。


    矛頭再次指向金榮。


    另一邊,金榮已經把他記得的與李兆先四次打架都說出來了,“……事情就是這樣,若有一句假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魏崔城雙手輕輕叩著一摞厚厚的口供,“你和他互毆四次……你是不是想殺了他?”


    “想!”金榮不敢說謊,脫口而出,“夢裏還殺過無數次 ,也就隻是想想。”


    金榮還想說現實裏我不敢動手殺他,但魏崔城沒有問,他不敢說,怕再再挨打 。


    實在被打怕了!


    魏崔城逼視著金榮:“你殺了李兆先。”


    金榮猛地搖頭,頭都快搖斷了,“我沒有!無憑無據憑什麽說我殺人!哪怕三堂會審我也有理由申冤!”


    以金榮這個被酒色掏空的小身板,再打十棍怕是要被打死,金榮這次沒挨打,被押下去了。


    案件陷入僵局,吃飽喝足的陶朱著急了,顧不得早上發出“不和你們玩了”的誓言,顛顛的跑到陸善柔旁邊,“現在怎麽辦?沒有凶器,不好給金榮定罪啊,要不再把他打一頓?逼他交代凶器在何處 。”


    再打就死了,陸善柔翻看著其餘七個客人的供詞,皆無新線索,說道 :“讓金榮先緩口氣吧,咦?你換新裙子了。”


    被關柴房的時候,陶朱的裙子被陸善柔撕破了,用來包紮她被打破的頭,裹得像個印度人,鵝黃馬麵裙少了一片裙門,陶朱一走路就會露出裏頭的褲子。


    現在陶朱的頭被幹淨的白紗布重新包紮,還換了一條大紅馬麵裙,再也不露褲子了,前後裙門都繡著一條金鳳,展翅欲飛,看起來價格不菲。


    陶朱美美的轉了個圈,“好看吧,是劉秀給的,她見我裙子破了,就打開衣櫃,要我隨便挑,我覺得這條裙子最漂亮,就穿上了。我的頭也是她幫忙上了藥,用幹淨透氣的白紗布包上的,一點都不悶熱。”


    末了,陶朱猛地記起來自己發過“不和你們玩了”的誓言,有些尷尬,死鴨子嘴硬說道:“劉秀真好,比你們好,看我衣服破了,就給我新衣服。你們看我生氣了,都不知道哄我。”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第十回 《呆差役二淘黃金湯,好讀者伸手摸蓮缸》,友情提示列位看官,第十回不適合在吃飯的時候閱讀,慎之!慎之!


    作者有話說:


    陶朱:我生氣了,哄得好的那種,快來哄我呀~~~


    看評論區,已經有神仙讀者推理出了陶朱的真實身份,厲害。給第一個猜出來的讀者iyy1單獨發了個1000點的紅包,以資鼓勵。?


    第10章 呆差役二淘黃金湯,好讀者伸手摸蓮缸。


    ◎陶朱個性乖張,陸善柔仿佛看到了少女時期的自己,她是家裏的老來女,生她的時候,父母都年過四十了,上頭還……◎


    陶朱個性乖張,陸善柔仿佛看到了少女時期的自己,她是家裏的老來女,生她的時候,父母都年過四十了,上頭還有兄長和大姐,全家把她寵上天,嬌慣著長大,她要女扮男裝扮作書童跟著父親查案,父母都不答應,她一哭二鬧三上吊,最終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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