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樓門,一隻狐狸跑了出來,差點把溫嬤嬤嚇得摔倒。


    “嬤嬤小心!”鳳姐連忙攙扶著溫嬤嬤。


    魏崔城說道:“你們在外頭等著,我先進去看看。”


    “且慢!”溫嬤嬤說道:“這裏許久沒有人居住,陰氣太重,你看狐狸精都出來了。先找個人做場法事,然後搬一些鎮宅驅邪的東西進樓。”


    “好。”魏崔城不懂這些,對溫嬤嬤言聽計從,“我這就去請道士開壇做法,嬤嬤,那些東西驅邪?”


    溫嬤嬤說道:“鳳姐,你去我家裏,把我家那把砍過九十九個人頭的刀拿來,我父親是劊子手,拿著這把刀殺過九十九個大惡人,最能鎮宅。”


    鳳姐立刻去取。溫嬤嬤對魏崔城說道:“還有一樣東西也能鎮宅,就是銀錢,這東西在人們的手之間傳遞,最能沾染陽氣。你把銀票兌出現銀和現錢來,一箱箱的就埋在地底下、藏在樓閣裏,陽氣大盛,什麽妖魔鬼怪都進不來。”


    魏崔城是個“死心眼”,溫嬤嬤說銀錢鎮宅,他就把手裏所有的銀票都兌換成銀錢了!


    魏崔城來到離家最近一家三通錢莊,掌櫃的看到厚厚一疊銀票,頓時腿軟,問:“客官是不是聽到了什麽謠言啊?”


    魏崔城實誠,說道:“什麽謠言?我取銀子是成親用的,麻煩快一點。”?


    第71章 回花園嬤嬤放野火,趙家樓嫌犯排排坐


    魏崔城兌換了所有的銀票,差一點把這家三通錢莊分店搬空了!


    將近五千兩銀子,魏崔城兌換成金、銀還有幾箱子銅錢, 並且還要求銅錢最好是用過的, 不要新錢。


    魏崔城覺得,在市麵上流通過的銅錢沾染的陽氣就越多,便於鎮宅驅邪。


    這種大額的兌換,錢莊要從中抽取“貼水”, 也就是服務費。當然,也不會白收客人的貼水,三通錢莊會委托三通鏢局將客戶兌換的銀錢全部免費送到客人家裏, 以保證安全。


    三通鏢局護送了好幾車金銀銅到了乾魚胡同陸宅。


    把溫嬤嬤都看呆了!


    魏三姑爺還挺有錢!


    魏崔城問道:“溫嬤嬤, 您看這些銀錢怎麽擺才鎮宅?”


    溫嬤嬤哭笑不得:“這麽多銀子,隨便擺一擺都能鎮宅了。”


    又道:“也不必都埋了, 至少留出五百兩銀子,還有一箱子銅錢, 用來給工匠還有木料商人、油漆商人結現錢,他們又不收銀票。”


    不收銀票是因為去錢莊兌換時要抽去“貼水”。這對於小額的交易不劃算。


    魏崔城說道:“好, 都聽嬤嬤的。”


    溫嬤嬤拿了一些銀錢, 當即找了一些打短工的, 把後花園的雜草雜樹全部除幹淨了。


    又找了一些女傭, 把繡樓好好清潔打掃, 並在各個角落裏點燃火盆,熏艾草, 驅除潮氣和蟲子。


    鳳姐這時候也從溫嬤嬤的家裏取了那把鎮宅的長刀, 掛在繡樓大堂裏。


    也不知是四處點燃的炭盆散發著人間煙火氣, 還是深藏在地底下的銀錢散發著陽氣, 亦或者是斬殺過九十九個大惡人人頭的劊子手長刀散發著浩然正氣。


    忙了一天,到了黃昏時,後花園裏那股陰氣森森的鬼氣沒有了,就像變了一個花園。


    溫嬤嬤很滿意:“不錯,咱們這個後花園的底子好,就像一個美人似的,一時落魄了、蓬頭丐麵的不好看,洗一洗,稍微打扮一下就容光煥發了。”


    “雜草除幹淨了,明天找木匠瓦匠過來修補屋頂和梁柱,還有窗戶爛的不成樣子,拆下來全部換成新的吧。”


    魏崔城說道:“行,我想把窗戶上的窗格都換成貝殼的明窗,這樣即使關著窗戶,光也能照進來,善柔寫書的時候眼睛就不會累了。”


    大明的明窗是用打磨成半透明的貝殼、鑲嵌在窗格裏而成,比糊窗戶紙或者窗紗明亮多了,就是造價很貴。


    溫嬤嬤替兩人過日子,說道:“也不必都換成明窗,這東西太貴了,你就把書房、花廳還有臥房換成明窗即可。”


    聽人勸,吃飽飯,魏崔城說道:“好,還有花園裏的池塘,都快成臭水溝了,溫嬤嬤,以前這塊是死水嗎?”


    溫嬤嬤說道:“當然不是,是引了地下的泉水,多少年不修整,估計泉眼都堵死了,明天找人把池塘好好淘一淘,把池子裏的落葉淤泥樹枝什麽都挖出來,剛好堆在花園裏當花肥,明年開了春,多多移植一些花卉樹木,養個兩年,這個花園就能徹底回春了。”


    又指著東南角一大塊燒成灰的平整的地,“這塊以前是陸家的菜地,有韭菜、香蔥、白菜什麽的,平時陸家吃的常見的小菜都不用上街采買,後來沈翰林家趁火打劫,低價買了這個後花園,把菜地推平了,改成一個捶丸場地(注:捶丸類似現代的高爾夫,以棍棒敲擊小球進地洞)。”


    “現在捶丸場地成了一片雜草地,下午你去兌換銀票的時候,我一把火把這些草都燒了,明天找人把這塊地深耕一遍,冬天好好凍一凍,等開了春就是一塊肥沃的菜地。一切變得和以前一樣。”


    溫嬤嬤出了一口惡氣,很是爽快。


    溫嬤嬤還帶著魏崔城去西北角的一處太湖石壘成的假山,走進山洞,溫嬤嬤在石頭縫裏頭摸索,不知動了那裏,轟隆一聲,有機括的響動,一塊石頭移開,地底出現一個黑洞!


    溫嬤嬤說道:“沈翰林不知道這裏還有個地窖,冬天的時候,裏頭很暖和,陸家會在裏頭種韭黃、養蘑菇,冬天新鮮蔬菜難得,有了這個,就不用總是吃大白菜和蘿卜了,連我跟著沾光,冬天的時候炒個新鮮的韭黃,用蘑菇涮一個鍋子,比肉還好吃!”


    魏崔城探頭下去看了看,“梯子已經腐朽了,現在下不去。”


    溫嬤嬤說道:“你拿一根竹竿捅下去,測一下梯子的尺寸,要木匠做梯子,然後你自己把新梯子裝好——這個地窖千萬不要告訴其他人,就我,還有你們小兩口知道。”


    魏崔城一一應下了,心想:學會裝樓梯、種韭黃、養蘑菇,要成為陸家的女婿,要學的東西可真不少啊。


    因要幫忙修繕房子和後花園,溫嬤嬤當晚就住在乾魚胡同裏,和鳳姐作伴。


    魏崔城還牽掛著趙家樓的陸善柔,晚上匆匆扒了幾口飯,就要去看她。


    鳳姐拿了一包衣服給他,“昨天陸宜人走的匆忙,沒有帶換洗的衣服,這個拿給她。”


    魏崔城踏著夜色,匆匆趕往趙家樓。


    趙家樓這邊,趙大錢和趙四錢好容易以“趙家家事”以及“二房未歸”的理由把錢孫兩大股東以及山西商會會長、山西錢莊會館館長打發走了。


    兄妹從地下密室回到地麵,正好看到黃昏最後一絲光芒,頓時有種“回到人間,重新做人”之感!


    趙四錢感歎:“今天和這群老頭子開會,才體會到母親的不容易。”


    趙大錢又何嚐不是?他也是六十四歲的老頭子,平日覺得自己還行,今天和這群老狐狸們比起來,覺得自己太嫩!


    趙大錢畢竟六十多歲了,覺得頭暈眼花,說道:“先吃飯吧,保住身體要緊。”


    兄妹兩個剛坐在飯桌上,還沒舉筷子呢,京城五個三通錢莊的掌櫃齊齊找過來。


    掌櫃們都在說一件事:受到謠言影響,今天三通錢莊銀票的兌換比往日至少多出一倍!


    一個掌櫃說道:“若是在重大節日之前,人們都要兌換現銀買東西,增加一倍的兌換倒也尋常,但是現在才剛剛過了八月十五,這不年不節的,這個兌換量就很令人擔憂了。”


    另一個掌櫃說道:“沒錯,離九月九日重陽節還有二十幾天,我查過賬本,往年的今天都沒有出現過這個兌換量。”


    第三個掌櫃說道:“今天有一位住在乾魚胡同的客人,兌換了將近五千兩的銀票,我們這個分店的地庫差點被他搬空了。我鬥膽問了一句,客官是不是聽到了什麽謠言?那客人說不是,說他成親要用。”


    這是今天兌現銀票最大的數目,趙四錢問:“這個客人叫什麽名字?住在何處?好好調查一下,有可能是我們的競爭對手故意大額兌換銀票,用來製造恐慌。”


    掌櫃說道:“這個……這個人不太可能,官府應該不會叫摻和到我們錢莊生意裏頭來。他是錦衣衛的千戶大人,叫做魏崔城,家住乾魚胡同那個出名的鬼宅裏。”


    趙四錢驚訝道:“這不是陸宜人的未婚夫嗎!”


    趙大錢說道:“魏千戶應該隻是巧合,他昨天是第一批來吊唁的客人——與寒江獨釣一起來的。”


    聽到寒江獨釣,趙四錢就不好再說什麽了,“嗯,魏千戶兌換大量銀票的確是為了準備結婚用的,你們不用調查了。但是從明日起,隻要超過一百兩的銀票兌換一定要摸清楚對方的底細。”


    “上一次浙東派錢莊就是用這種卑鄙的方法惡意擠兌,這次我們若能及時將他們揪出來,報給山西商會,商會上頭有人,朝廷不會放任不管的。”


    趙大錢說道:“明日估計比今日兌換的銀票更多,你們要做好準備,今晚從庫銀裏調出比平時多出兩倍的銀錢,把各個分店的地庫填滿為止。明天千萬不要出現兌現不了的情況。若出現庫房銳減,立刻報給趙錢孫三大股東知道。”


    “是。”五個掌櫃領命而去。


    兄妹兩個食不知味的吃了晚飯,又一起去靈堂舉哀,這一回,兄妹哭的很真誠,沒了老母親,壓力如泰山壓頂,砸向他們的肩膀。


    文虛仙姑和陸善柔在二樓看著靈堂上嚎哭燒紙的兄妹,她們兩個也是一臉疲色。


    陸善柔拿出小冊子上記下來的長長的名單:“這是我今天觀察的、符合描述的嫌疑人,唉,這男人身上怎麽那麽容易有傷疤,趙大錢的右耳朵,趙如海的右手腕,還有那些身強力壯的侄兒孫兒,可能是年紀輕,又熬夜的緣故,臉上坑坑窪窪的長痘,天知道是痘坑還是抓傷。”


    本以為抓住了關鍵線索,沒想到還是大海撈針。


    這時,魏崔城的身影出現在樓下院子裏。


    文虛仙姑說道:“魏千戶來了,你們說話,我進去歇一會。”


    文虛仙姑識趣的回房,魏崔城背著一個包袱上了二樓,遞給陸善柔,“這是換洗的衣服。”


    說完,就把今天他和溫嬤嬤鳳姐他們修繕後花園的進度和她說了,“……那個地窖梯子都爛了,我還沒進去過。”


    後花園的往事一幕幕在腦海裏浮現,那時候陸善柔還是個天真爛漫、無憂無慮、輕羅小扇撲流螢的少女。


    陸善柔眼睛有些紅了,“那個地窖除了冬天種韭黃,養蘑菇,我們還在地窖下麵挖了一個冰窖,專門用來儲存冰塊,夏天的時候用。”


    魏崔城說道:“等冬天到了,我們也凍一些幹淨的水,儲到冰窖裏頭。”


    這樣一想,居然很期盼寒冷的冬天早點到來呢!


    一股柔情從陸善柔冰封的心裏漫溢出來。


    作者有話說:


    一邊是哭聲震天辦喪事,一邊是歡天喜地辦喜事。有種割裂之感,人生就是這樣一個又一個的循環啊?


    第72章 打商戰對手使陰招,尋鏢銀舊愛妒新歡


    “……道士在繡樓裏做法事,把一窩小狐狸嚇出來跑了,原來狐狸在這裏做了個窩, 把繡樓當成自己家了。”


    魏崔城講著修繕後花園的趣事, 陸善柔一顆心都快飛過去了,第三次婚姻原本是一場算計,現在她卻有了真心,期待著和魏崔城在一起開始新的生活。


    那應該……會很不錯吧。


    “你等一會。”陸善柔去了房間, 拿出一摞還散發著墨香的書稿,說道:“這是我今天剛寫的新一回故事。”


    投其所好,以前陸善柔用文稿來“勾引”魏崔城, 而現在, 她隻是想讓他開心,對他好一點而已。


    就像他用心對待她一樣, 投之桃李,報以瓊漿, 愛是相互的。


    “我又是第一個看的。”魏崔城興奮極了,讀起了新故事。


    這個故事是陸善柔今天臨時起意抽空寫的, 就是以十三年前的三通錢莊鏢銀失蹤案。


    十三年前, 三通錢莊的生意在北方蒸蒸日上, 成為大明十大錢莊之一, 生意跨越了長江, 在南方拓展版圖。


    南方富足,三通錢莊開張營業之地, 大量吸收當地閑碎銀子, 換成大額銀票來進行流通, 這些現銀一部分用於南方當地三通錢莊分店的運營, 一部分運到了三通錢莊京城總店的地庫。


    案發時正值夏天,三通鏢局護送著南方三通錢莊各個分店累積的五萬兩銀子北上,前往京城總店地庫。


    然而,當十艘大船在通州港靠岸,要轉陸上運輸到京城時,負責接應五萬兩銀子的趙四錢先上船驗貨。


    趙四錢發現,隻有貨倉最靠外的一箱銀子是滿的,其餘全部都是磚頭!


    一共五萬兩銀子,隻剩五千兩了,剩下四萬五千兩銀子都離奇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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