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什麽期,隻要把剛才那件事忘了就行。


    謝秋山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聽見寧丞說:“你剛才是不是要加那女孩微信?”


    語氣冷冰冰的,像妻子在盤問夜不歸宿的丈夫。


    謝秋山心裏咯噔一下,看他的眼神也變得複雜起來:這麽看還真挺像吃醋的。


    “我加了又怎麽樣?”


    謝秋山注視著他的臉,看到寧丞眼底瞬間翻騰起的怒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暗道一聲不妙。


    寧丞嗬了一聲:“謝秋山,騙婚是不道德的,我會譴責你。”


    謝秋山:“……不是,誰要騙婚了?”


    都到這個地步了,寧丞也不在乎閆錫嘴裏的屁話了,開門見山地問:“你喜歡男人吧?”


    “……”


    “……”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謝秋山不知道兩人沉默了多久,隻知道他大概又被閆錫擺了一道。


    “咳咳。”謝秋山清清嗓,反問道,“你喜歡男人吧?”


    “我?!”寧丞麵露驚恐之色,“我不可能的,誰會喜歡男人啊,嗬嗬,我鐵直,我怎麽會喜歡男人。”


    如果謝秋山沒有思考其他問題,就會發現寧丞說這話時的表情十分慌亂,眼神四處亂飄,就是不敢看他的眼睛。


    但他腦子裏隻想著閆錫這麽做的目的,根本沒注意。


    比起“想追他”這個原因,他更覺得閆錫有某種惡趣味,比如告訴兩個直男對方喜歡彼此,看他們互相猜忌,甚至大打出手。


    一種很低階的綠茶行為,但他完全被帶到溝裏了。


    畢竟“寧丞喜歡男人”這個六個字帶來的衝擊太大,足以讓他失去腦子。


    捋清之後,謝秋山對寧丞說:“你先冷靜一下。我喜歡男人的事情,是閆錫告訴你的吧?”


    寧丞眼神向下一瞥,點點頭:“是他。”


    “唉,他說你就信了?”


    “……”


    他信了。


    與其說是相信閆錫的話,倒不如說相信他所期望的,天知道閆錫說到謝秋山性取向的時候,寧丞心底除了震驚和不被信任的委屈外,還有一絲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隱秘的喜悅。


    這種感覺所對應的,是謝秋山告訴萊亞他喜歡女生的時候,寧丞仿佛看到一扇門永遠地對他關上了,而這扇門又因為閆錫的話敞開了一條縫隙。


    寧丞此時的表情很古怪,揣在兜裏的手已經攥緊了,不知名的情緒在身體裏翻湧叫囂,迫切地想要找一個出口。


    “你冷靜一點。”謝秋山又說了一遍,他的語氣永遠是那麽鎮靜,臉上的神色被黑夜吞噬了大半,唯獨一雙清亮的眼睛平靜地注視著寧丞,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


    寧丞做了個深呼吸,說道:“謝秋山,我可能有點不對勁。”


    謝秋山:“?”


    寧丞不說話了。


    小橙子在兩人腳邊轉來轉去,狗繩纏住了謝秋山的腳腕,他一邊用手把狗繩解開,一邊盯著寧丞的臉。


    寧丞的耳朵一點點紅了起來,從耳朵到臉頰,連脖子都憋紅了。他似乎有話想說,但卻隻是低垂著腦袋,視線落在謝秋山的手腕上。


    黑色的狗繩纏繞在他潤白的肌膚上,一圈一圈,裹住他纖細的手腕。謝秋山解放了腳踝後,轉動著手腕把狗繩鬆開,粗糙的材質磨出幾道淺淺的紅痕,很快又恢複了原狀。


    謝秋山忍不住問道:“你哪裏不舒服?”


    “……”


    寧丞抬眸看了他一眼,飛快地轉身,跑了。


    謝秋山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不是,他有病吧?


    寧丞一路跑回了自己家裏,路上遇到的東西他都無暇顧及,滿腦子隻有謝秋山剛才的話。


    “他說你就信了?”


    謝秋山說這話時的語氣很無奈,擺明了在告訴他:閆錫說的都是假的。


    謝秋山其實還是不喜歡男人。


    寧丞沒有被人欺騙的怒氣,得知真相後卸下“在謝秋山麵前不恐同”重擔的輕鬆,他隻覺得難過。寧丞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感受到難過的情緒了,上次還是小時候,他收拾好行李準備跟著媽媽離開,結果隻等來了提著棍棒,一身酒氣的他爸。


    寧丞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月光透過窗紗灑進來,夜已經快要把窗外的世界吞噬,但還有月光。


    在這個平靜的,月色如水的夜晚,寧丞發現了兩件事情。


    第一件他好像喜歡上謝秋山了。


    第二件,他失戀了。


    他曾經對謝秋山說,他恐同,如果謝秋山也是男同的話他就不和謝秋山合作了。


    當時的一句玩笑話再次想起來,卻成了開在他心口的槍,把他的心打得七零八落。


    手機上的信息一條接著一條,寧丞揉著酸脹的眼睛,查看謝秋山的消息。


    【謝秋山:你沒事吧?打擊這麽大?】


    【謝秋山:閆錫洗腦功能挺強的,我差點也信你是gay了。】


    【謝秋山:你別衝動啊,你要是把閆錫打了,這就是社會新聞了】


    【寧丞:我不打他。我不打人的。】


    【寧丞:在你心裏我這麽暴力?】


    【謝秋山:。。。】


    【謝秋山:那你發什麽癲。】


    【寧丞:我困了我要睡覺了。】


    寧丞把手機關機,窩進了被子裏,瞪著眼睛看天花板。


    謝秋山看著沒人回複的消息,在心裏把閆錫和寧丞翻來覆去地罵了一萬遍。


    主要是在罵閆錫。


    閆錫到底什麽目的,在他和寧丞麵前造謠對方?難道是他和寧丞走得太近,閆錫覺得兩人關係不純?


    謝秋山怎麽也想不明白。


    整件事情中他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他和寧丞都是直男,而閆錫是一個行跡惡劣的攪屎棍。


    最無辜的人就是寧丞了,他身上好像有種魔咒,明明自己恐同,卻老被男同的事情卷進來,再這樣下去寧丞的恐同會越來越嚴重。


    謝秋山想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清晨給閆錫發去消息:【閆先生,對於昨天晚上的事情,我想鄭重地告訴您,我是直男,很抱歉不能回應你的喜歡,但也請你以後不要在寧丞麵前說那些容易讓人誤會的話了。】


    閆錫幾乎是秒回:【你是不相信我的話嗎?】


    謝秋山脾氣再好,經過昨晚的事情也對他沒了耐心,看在顧家的麵子上才沒有把他拉黑。


    【閆先生,我覺得你的gay達該去修理了。】


    【閆錫:嗬嗬,秋山,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可愛。】


    謝秋山心底一陣惡寒,沒有再回複他。


    半夜沒睡,謝秋山大腦一片混沌,但小橙子已經在門口等著了,謝秋山再想睡回籠覺,此時也隻能給他套上狗繩,帶著他去樓下。


    清晨小區裏隻能遇到買早飯的人,謝秋山帶著小橙子在小公園裏溜了一圈,遠遠望見橡膠跑道上有個熟悉的身影。


    “寧丞!”


    那身影愣了一下,調轉方向,慢慢朝他靠近。


    寧丞整個人都裹在灰色的寬大的運動服裏,兜帽蓋住他的頭,額前露出幾縷被汗水浸濕的碎發。寧丞眼底一片烏青,像是沒睡好的樣子。


    “這麽早晨跑,還挺健康。”


    謝秋山隨口開了句玩笑,但寧丞並沒有什麽反應,臉色甚至有些陰沉。


    寧丞:“你來遛狗啊。”


    他的語氣悶悶的,和他現在散發出來的狀態很像。


    謝秋山:“你還在為昨天的事情生氣?”


    寧丞:“……我沒生氣。”


    謝秋山:“那你?”


    寧丞蹲下身來,摸了摸小橙子的腦袋,手心沾了幾根狗毛,他盯著自己的手掌心看了幾秒,手心蹭上謝秋山的袖子,把狗毛全蹭了上去。


    “不是,寧丞你有病吧!”謝秋山後退幾步,一巴掌扇在寧丞肩上。


    寧丞捂著肩膀,語氣憂傷:“我好像真的生病了。”


    謝秋山皺眉,擔心地問道:“什麽病?”


    捂著肩膀的右手轉而捂上心口,寧丞一本正經地說:“相思病。”


    “……”


    謝秋山嗬嗬一笑:“傻吊。”


    “是真的。”寧丞語氣認真,臉上也看不出半分騙人的跡象。


    謝秋山還是有一瞬的相信了,他問:“思誰啊?”


    “你。”


    “……大傻吊。”


    謝秋山毫不留情地嘲諷他:“你要是還在為昨晚的事情生氣,你就去把閆錫罵一頓吧,別在我麵前搞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寧丞無疑是在對他陰陽怪氣,謝秋山吃的虧多了,根本不信他的狗話。


    寧丞滿臉的失望,但他現在就算真情實感地跟謝秋山表白,也會被他當成整活,寧丞把帽子往下壓了壓,低聲說:“謝秋山,你真不解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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