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陌生的雕花房梁讓她愣了半天, 這是哪兒。


    “醒了?”殷長衍鬆了一口氣,“我們在客棧,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竊臉者尤勝雪的事兒。


    掀開被子下床, 腳踩上鞋子,“殷長衍,李師兄在哪裏?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腿上傷好了大半,也不怎麽疼。就是燒掉皮看起來有些可怕。


    殷長衍推輪椅, 衛清寧給他重新尋了一個, “小心腿,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 你在客棧等我。”


    輪椅剛推出去半圈,她已經出了門框。


    殷長衍頓了一下, 身形像被按了暫停鍵。


    手緩緩地推著輪椅去窗戶邊,軲轆壓在木質地板上發出“吱呀”聲。


    看到了她的背影, 背影很快消失在視野中。


    李卿之全程擰著眉頭聽王唯一的話, “堂主去明心殿了。走, 跟我一去尋堂主。”


    王唯一瞧了一眼肚子。明心殿在明炎宗山頂, 她爬上去不得三天。


    “上來, 我背你。”李卿之蹲下來,單膝靠地。


    這怎麽行,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她怎麽能幹。而且她很重, 壓壞師尊可怎麽辦。


    “上來!”李卿之加重語氣。


    “好的好的。”


    王唯一麻溜兒爬上去, 視野瞬間高出一截。


    她居然也有壓師尊一頭的一天。可把她牛逼壞了。


    師兄弟師姐妹們知道後不得羨慕死她。


    抓著秀發放到一邊。直的跟線一樣, 別叫她給壓歪了。


    手感很絕, 但跟殷長衍的還是有點兒差距。


    明心殿是明炎宗總壇, 各堂堂主在這裏麵見宗主。這些年宗主閉關, 各堂堂主每逢大事便在這裏共同商議。


    殿門口立著兩位守殿人, 見有人來,神情嚴肅看了過來。


    身形擺出防備姿勢,“各堂堂主有事商議,此刻不宜見人。”


    “守殿人,劍堂弟子李卿之有要事稟報堂主。事關‘永恒花冠’,請您讓我們進去。”


    “請稍等片刻,容我通報。”


    話是這麽說,但他們身子一動不動,跟立在兩側石獅子沒什麽區別。


    堂主們一談就好久,誰


    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她先下來吧,省得師尊累。


    王唯一手撐著李卿之肩膀,腿往下滑。


    耳邊突然傳來聲音,“唯一,抓緊了。”


    啊?怎麽了?!


    突然周圍三段劍風罡氣暴漲互相攻擊,壓得王唯一喘不過氣兒。等緩過神來,兩個守殿人麵帶驚懼地半跪在原地,周圍地麵崩裂、碎出十米的蜘蛛網狀紋路。


    李卿之神情淡漠,騰出手整理了一下衣領和發冠,“我跟兩位好好說話,並不代表著我好說話。”


    背著王唯一進明心殿。


    王唯一目瞪口呆。


    這還是她那個循規蹈矩的師尊麽?!路子也太野了吧。


    師尊帶手套了。


    等等,她剛才好像看到絳辰。


    沙子進眼,是眼花了。


    明炎宗建宗至今,從來沒有一次送神祭造成如此重大傷亡。各堂堂主齊聚明心殿,商討事宜。


    這事兒疑點重重,氣氛凝滯,一度討不下去。


    褚行將茶碗放到桌子上,“點‘永恒花冠’的人在三個時辰前已經死去,這怎麽可能。阿何,你精通術法,是不是某種操控屍體的術法?”


    術堂堂主何所思搖了搖頭,“再強大、精細的術法也需要人去操控,現場沒有操控的痕跡。”


    “嗬,難不成鬧鬼了。”有堂主隨口道。


    “世上哪裏來的鬼,我看是何所思學藝不精,瞧不出更高層次的術法。”陣堂堂主呂靖涼涼道。陣、術兩堂一向不對付,兩人沒少掐架。


    何所思冷哼一聲,脊梁靠到椅背上,“你這麽能行你去調查,說出凶手姓甚名誰、怎麽在死後爬起來修改‘永恒花冠’。調查不了就別張口胡嗶嗶。”


    呂靖擱在扶椅上的手驟然收緊,猛地站起來,“你說什麽!!”


    “沒長耳朵嗎?你都不嫌丟人,我再說一遍又有何妨。”


    又來了又來了,褚行覺得腦瓜子疼。打圓場,“好了好了,下麵人都看著呢,顧一顧氣度。”


    何所思:“我們說話有你什麽事兒。”


    呂靖:“我們說話有你什麽事兒。”


    褚行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火。叫戰堂堂主施如玉,“老施,你管一管。”


    施如玉充耳不聞神情淡漠。視線下移,停在袖子褚行的手上,“鬆開。”


    抽出衣袖,撣了撣並不存在的灰。


    褚行:......不氣不氣,氣起來事態隻會更嚴重。


    突然,明心堂大門“吱呀”一聲打開。


    眾人交談聲一頓,視線齊齊地看過去。


    一個氣度不凡的明炎宗弟子立在門口,背後背了一個麵容嬌俏、臉色有點兒白的女子。


    這不是劍堂的李卿之麽,褚行的得意弟子。他來做什麽。怎麽沒見守殿人通報。


    褚行有點兒驚訝:“你怎麽來了?可是劍堂出了什麽事兒?”


    諸位巨擘們的威嚴啊,李卿之悄悄倒抽一口涼氣兒。側過頭,看了一眼王唯一,“唯一。”


    王唯一也是第一次被注視,頭皮有點兒發麻,“王唯一見過諸位明炎宗堂主。”


    有些堂主昨日也在看‘永恒花冠’,一下子就認出王唯一的聲音。


    “我認得你,你昨晚告訴大家‘永恒花冠’有問題。”


    “我也聽到了。”


    “姑娘大恩大德,明炎宗銘記於心。在此拜謝姑娘。”


    “多謝姑娘。”


    眾堂主撐著椅子扶手起身,朝王唯一恭敬地行了一個禮。即便是最冷漠的施如玉,也站起來向她頷首示意。


    這些可都是她見了得下跪、不敢直視君顏的堂主們呐!!!


    王唯一覺得自己不配,但又莫名好爽,有一種揚眉吐氣的自豪感。


    平穩一下心情,緩緩開口道,“這世上有一種人叫竊臉者,他沒有自己的臉,就去偷別人的五官。”


    “暨南楊氏楊玄靈的貼身侍童尤勝雪在昨日午時左右身亡,並被偷了臉。我戳穿了他。他晚上點燃被動了手腳的‘永恒花冠’,導致慘事發生。”


    “我相信他如今也在明炎宗。如果你們找不到尤勝雪,那就麻煩了,他會換一張沒人知道的臉。”


    眾堂主越往後聽越眉頭緊皺。竊臉者的事兒比“永恒花冠”更嚴重。


    若竊臉者尤勝雪能混進來,一定有其它的竊臉者滲透進明炎宗。即便是在座的諸位,也不一定就是本尊。


    李卿之送王唯一回客棧。


    殷長衍坐在桌前剝蓮子。


    聽到動靜,抬頭,去過帕子擦手,“回來了?剛才樓下有賣新鮮蓮子的,我買了一斤。中午喝蓮子粥,養身體。”


    “蓮子粥會不會太寡淡。”


    “那加點兒糖桂花。”殷長衍看向李卿之,“李師兄也來了,我有事情跟你說。”


    “巧了,我也有事情跟你說。”


    氣氛有點兒不對。


    論嚴肅,遠比不上方才見諸位堂主。


    但王唯一心頭跟著提了起來。


    李卿之上前兩步,將絳辰放到桌子上,“殷長衍,喚它。”


    找了個椅子坐下。背部朝前傾,兩腿支開,雙肘靠著膝蓋。全身都在下垂,唯有頸項上揚,一瞬不瞬地盯著殷長衍。


    “李師兄......”


    李卿之聲音很慢,這是他動怒前的表現,“我叫你喚它!”


    殷長衍抿了抿唇,“絳辰,來。”


    絳辰一動不動。


    李卿之薄唇微啟,“絳辰,來。”


    絳辰消失,在李卿之手掌間重現身形。怨氣相克讓他的皮肉開始潰散、化成飛灰。


    他卻毫無所覺,五指甚至慢慢收緊。


    王唯一嚇了一跳,“殷長衍,你哪裏惹到絳辰?它不要你、改跟李師兄了。”


    感歎,“居然能惹到絳辰,你也不簡單。”


    屋內很安靜。


    李卿之望著自己的手,扯了扯嘴角,“我以為你的劍骨是在暨南楊氏手上丟的,我以為衛清寧那麽本事、重新為我找了一副劍骨。要不是昨晚‘永恒花冠’出事,我喚來絳辰,我都不知道我用的是你的劍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救贖不了的反派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豆腐不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豆腐不腐並收藏救贖不了的反派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