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長衍把劍骨給師尊了?!


    什麽時候的事兒,她一點兒都不知道。


    殷長衍沒說話。


    李卿之閉上眼睛,斂起眸子裏的愧疚哀傷,再睜眼時目光堅定清明,“我會把劍骨還給你。”


    “不需要。”


    “嗬,由不得你。”李卿之撐著膝蓋站起來,上前兩步,單手放在殷長衍肩膀上。


    正要輸送靈力,神色驟然大變。骨府毀了,怎麽會這樣!!


    殷長衍挪開李卿之的手,怪沉的。目光直視他,“報複總得付出點兒代價。”


    殷長衍擺了擺手,“不說這個了。你的手......以後要怎麽辦?”


    寂靜了好久。


    李卿之扯了扯嘴角,慢條斯理地帶上手套,“有些事兒總得付出代價。”


    殷長衍說,“李師兄,我想拜入醫堂門下。”


    “為什麽?”王唯一說,怎麽好端端的要去醫堂?


    “為什麽。”李卿之說,管他是什麽原因都不準,“我拒絕。”


    殷長衍靜了一會兒,慢慢說話。


    “李師兄,昨天晚上煙花四射,傷了很多人。我很努力地將唯一護在身下,可她還是燒到了兩條腿。我不是沒找人求助,可是一直有比我更需要治療的人。唯一不是修士,沒吃過什麽苦,我眼睜睜地看著她疼暈過去。我抱著她從天黑等到太亮。這滋味,太難挨了。”


    “當然,你會幫我,劍堂師兄弟們會幫我,衛師兄也會幫我,我從不質疑這一點。但這並不證明我每一次都受得了等。”


    “李師兄,當初我拜入劍堂,是因為我們家沒地方可以住,我需要明炎宗的房子。現在改拜醫堂,是我不想再等了。”


    第59章 第 59 章


    ◎送你一程◎


    李卿之沉默半晌。


    好一會兒才道, “劍堂不止我一個人,你去問一問其它弟子點不點頭。”


    這就是同意了。


    殷長衍笑了一下,“多謝李師兄。”


    喝完糖桂花蓮子粥, 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王唯一推殷長衍回家。


    殷長衍按住輪椅,側頭看她,“你的腿......”


    “衛師兄醫術高明, 早就不疼了。不影響走路、推輪椅。”


    “但是傷口看起來像煮在紅油火鍋裏的爛白菜葉子。”他有點兒不相信。


    怎麽說話的。


    揪起褲腿一看, 有七、八分像。


    王唯一樂了:“反正不疼。”


    “哦。”殷長衍點了點頭, 提著包袱放到膝蓋上。


    包袱怎麽看起來癟下去一截。


    “殷長衍, 你是不是漏裝東西了?”王唯一探過身彎腰解開,“我煙花呢?!!”


    “扔了。”


    “我還沒點過呐!你扔哪兒了?”王唯一打量房間四周, 他推著輪椅,扔不了太遠。


    ......尋了一圈沒找到。


    “煙花燒完後有一種硝煙味道, 堵得人鼻子裏都是灰。”這是借口。他一看到煙花, 就不可自控得想去那漫長又難捱、口鼻間充斥硝煙味道的一晚。


    擱在包袱上的五指收緊, “唯一, 你喜歡的話, 過幾日我再給你買。”


    王唯一在殷長衍臉上看到“膽怯”,有點兒驚奇。轉念一想,也是, 他本來就沒見過什麽世麵, 昨晚的“永恒花冠”又到處哀嚎, 估計沒少給他造成心理陰影。


    她特別體貼, “多攢一些錢, 過幾年送神祭買個大的。”


    殷長衍在望春樓沒少聽“過幾年”這三個字, 恩客都是這麽給女支子畫大餅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買煙花。


    示弱對她有用。


    王唯一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他鎖骨位置, “抽劍骨是不是很疼?”


    “就疼一會兒,現在好了。”


    “哦。”


    “會嫌棄我沒有劍骨嗎?”


    談不上嫌棄,惋惜是一定有的。那可是極為罕見的九圈劍骨啊。


    王唯一搖了搖頭,“我與你成親的時候也不知道你有那麽多圈劍骨。而且你要去做醫修,有沒有劍骨無所謂。”


    想到什麽,“包袱底下有很多粗麻布、碗筷,你是不是買多了?”


    “我原本想開麵攤子,買了抹布和碗筷。放著吧,總會用得上。”


    噫,還惦記著麵攤子呢。他那個手藝不太行,一家子都會餓死。


    醫堂萬歲。


    兩個人邊走邊說,沒一會兒就到了臨江邊。


    遠處山峰連綿不絕,江麵波光粼粼,浪一層推著一層往岸邊拍。臨江邊江風吹過竹板路,從兩人腳下穿過飛向另一側花田,掀起陣陣花浪。


    李卿之回去後。


    劍堂弟子炸了。


    殷長衍是他們的人,怎麽能去醫堂!


    必須得想個法子!


    殷長衍關坐在家裏做煙花繡片。外麵有點兒吵,害他刺錯了好幾針。


    王唯一推開門進來,欲言又止,“殷長衍。”


    “師兄弟們又來勸了?說我在養傷,不見人。請他們回去。”


    “他們已經回了,還拆了從門口到江邊的竹板。”


    殷長衍:“......”


    殷長衍:“我的腿傷過幾天就會好,不要需要輪椅也能去醫堂水上回廊報道。”


    醫堂建立在一座孤島上,孤島形狀似展開的雪花,由水上回廊通向四麵八方。


    “他們拆了水上回廊,還揚言是殷長衍的人。”王唯一說,“醫堂弟子有氣兒沒地方撒,到處打聽誰是殷長衍。”


    殷長衍:“......”


    人還沒去,先把未來同門們給得罪完了。


    殷長衍翻出宣紙,折了很多傳訊紙鶴。將聲音錄進去後,打開窗戶,傳訊紙鶴如吹散的蒲公英一樣飛向天際。


    秦文安正蹲在地上拔釘子,拆竹板。


    殷長衍想離開?做夢,沒門。別說門了,路都給他拆掉。


    腦門上停了一隻傳訊紙鶴。拿下來,“誰送來的?”


    四周劍堂弟子身邊陸陸續續飛來傳訊紙鶴。


    疑惑打開。


    是殷長衍的聲音。


    “秦師兄,即便分開,殷長衍依舊是劍堂弟子。”


    “孫師兄,即便分開,殷長衍依舊是劍堂弟子。”


    “周師兄,即便......”


    ......


    四周此起彼伏響起殷長衍的聲音,他記得劍堂所有人的名字。


    小師弟孫淩握著傳訊紙鶴。他進門晚,與殷長衍僅有一麵之緣,還是在報複暨南楊氏那個混亂的夜晚。可即使這樣,殷長衍依然準確無誤地記著他的名字。


    啞著嗓子問道,“秦師兄,怎麽辦啊?”


    眾人沉默了一會兒。


    秦文安收好傳訊紙鶴,抹了一把臉,笑道,“師弟要走,我們就送他一程,讓他心情愉悅、風光無比地離開劍堂。”


    “還拆竹板嗎?”


    “不拆了。”


    “要不再砍一些竹板,做一條莊康大道。”


    “好主意,我看可行。”


    醫堂。


    水上回廊。


    趙宣邊哼著歌兒邊擦劍,順帶整理好有些淩亂的衣服。


    四周鼻青臉腫的醫堂弟子罵罵咧咧,以他為首的劍堂弟子則充耳不聞。


    身後是一堆半邊泡水裏、半邊廢墟的水上回廊。


    “趙宣,沒傷到人吧。”


    “當然,我有分寸。”趙宣頓了一下,“傷到也沒事兒吧,他們是醫修,自己能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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