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園裏,梁善福將一切情形大致說與梁悟峰聽。


    “哇,這麽錯綜複雜!福妹,你的遭遇還真離奇,比咱們走鏢生活更加刺激有趣哩!”梁悟峰揚高一雙濃眉,瞠大眼睛道。


    梁善福不禁莞爾一笑。


    “你以為很好玩?”完全在狀況之外的人剛才還誇口要保護她。


    “當然好玩!”梁悟峰興致勃勃地道。“福妹,你有沒有把握拿下聖女之位?”


    “我非拿下不可!”梁善福緩緩斂下笑容。“我若失敗了……會連累別人!”


    “你是指那個荊無極,對吧?”梁悟峰有些不是滋味地撇撇嘴。“那家夥本事不差,哪用得著你擔心!”什麽福妹的小師父,聽起來怪讓人不舒服的。


    “無極師父他……為了我腹背受敵……”她垂下眼幽幽道:“我……我為他盡一份心力也是應該的。”


    梁悟峰揉揉眼。他沒有看錯吧?一向英氣颯爽的福妹竟也有了女兒家的嬌態,這實在太不尋常了……莫非……


    “福妹,你該不會喜歡上荊無極那家夥吧?”他倏然瞪大眼問道,他的個性向來是心裏想什麽便說什麽。


    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梁善福先是愣了一下,跟著兩朵紅霞不受控製地飄上雙頰。“我……我……”支吾了半天,卻怎麽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完了、完了……”梁悟峰哀號道。福妹從來不臉紅,更不會說話吞吞吐吐的,這表示她真的喜歡荊無極那家夥……唉!可憐的大哥,他的心意都還來不及表達呢!


    “二哥,我……”她試著開口。“你……你已經知道義父有意將你我湊成,對的事嗎?”他反應這麽激烈,該是和義父提議之事有關吧!


    梁悟峰傷神地猛搔著頭:“哎呀,不是我啊,是大哥他……”話到嘴邊忽然停住。說好要替大哥保守秘密的,他到底該怎麽做才好?


    唉!若不是這次福妹被擄,他又怎麽會知道大哥對福妹一往情深!


    “大哥他怎麽了?”梁善福不解地看著他。


    “哎呀!總之……福妹,你可別真的喜歡上荊無極那家夥呀!”說什麽他都得幫幫大哥。


    “無極師父不好嗎?”


    “福妹,那個荊無極看起來很不簡單,二哥怕你吃虧上當啊!”隨口謅了個理由搪塞。肥水不落外人田,這句話他還懂得。見梁善福沉默不語,他趕緊又道:“荊無極看起來太深沉了,你別看他一臉無害的笑,那絕對隻是個假相,誰知道他心裏在打什麽鬼主意?”絞盡腦汁給他用力的抹黑。


    “沒想到梁少俠才剛認識我,就這麽了解我。”


    身後突然傳來荊無極溫文醇柔的嗓音,梁悟峰猛地驚跳了下,回頭一看,果真是他。


    穩住了心神後,他悻悻然小聲咕噥道:“走路無聲無息的,想嚇死人呀!”雖說在背後說人壞話是他不對,但現在是非常時期,他的道德良知暫且不管用。


    “很抱歉打擾了梁少俠與月兒歡敘,下麵的人已將客房整頓好,請梁少俠移駕。”荊無極仍是溫文有禮,俊臉漾著柔和的笑,一點也不介意他的抱怨。


    “寒江,為梁少俠帶路。”


    梁悟峰看了寒江麵無表情的臉一眼,而後摸摸鼻子,難得幹脆地跟在他後頭離開。


    “你的二哥是個很有趣的人。”兩人離開後,荊無極忽然開口道。


    梁善福微微一愣,旋即會意過來,笑道:“二哥為人灑脫不羈,說話做事總不按牌理出牌,卻也給大家帶來許多歡樂。”


    “在威遠鏢局,你一定過得很快樂吧?”他走近她,跟裏閃著奇異的光芒。


    她微笑點頭,沒察覺到他的異樣。


    “十天後的比試,你有把握嗎?”他突然改變話題。


    他是在擔心她嗎?梁善福抬眼對住他深湛的藍瞳,回道:“我會全力以赴!”


    他沒任何表示,隻是凝視著她許久許久,久到她以為自己就快要沉溺在那兩潭深幽的眸海中……


    “善福……真是個好名字。”他終於開口。“很適合你。”


    梁善福眨眨眼,沒想到他竟討論起她的名字,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十天後,一切就結束了。”像是承諾,他深邃的眸光直直望進她眼底。


    梁善福不由得微微一愣。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


    深夜。


    一道黑影如老馬識途般,以極快的速度在聖月宮裏穿梭。


    未幾,黑衣人來到梁善福房前,黑巾蒙麵,露出的兩隻眼睛充滿了殺氣,來人手持彎刀拂開層層垂簾,穿過前廳走進內室,一步步向床榻前逼近。


    一接近目標,黑衣人手中彎刀毫不留情地直揮而下——


    逼近的殺氣讓梁善福自睡眠中警醒,甫一睜眼便瞧見一道白光閃來,她立即往旁滾開,避開奪命的一刀。


    回身一踢,迅速抄起枕邊彎刀,及時抵擋黑衣人淩厲的攻勢,刀鋒相擊的鏗響在黑夜裏顯得格外驚心動魄,很快地引起一陣騷動。


    黑衣人見時間緊迫,招招快攻;這時,房外忽地竄入一條人影加入戰圈,來人手持長劍揮灑自如,一邊還呼喝道:


    “好大膽的賊子!竟敢夜襲福妹,老子倒要看看你是誰!”


    撂話的正是梁悟峰,他夜裏睡不著,一聽到打鬥聲便立即趕來。


    在梁善福與梁悟峰兩人圍攻下;黑衣人驟趨敗勢,眼看情勢不對,虛晃一招之後,足尖一點,便要縱身離開,卻在下一瞬間被一道掌風打落。


    一身白衣的荊無極不知何時進入房內,看也沒看一眼軟倒在地的黑衣人,徑自走向梁善福。


    “你沒受傷吧?”墨藍的眼瞳不自覺地流霹出擔憂的神情。


    梁善福搖搖頭,受傷的左臂雖滅緩了她的速度,但不至於影響她的自衛能力。


    見她無恙,荊無極眸光一轉沉冷,垂眼看向毫無抵禦能力的蒙麵人。


    “寒江,摘下他的麵罩。”


    “是……大護法!”半響,寒江不敢置信地低語。


    荊無極倒是一點也不意外,隻冷冷地問:“是誰派你來的?”


    大護法別過臉,默不作聲。


    “是銀霜,還是皇太後要你這麽做?”


    大護法身子驀然一凜,一反剛才的沉默,急促地否認道:“與她們無關,是我自己的主意!”


    荊無極不再逼問,冷聲吩咐道:“寒江,廢了他的武功,立即將他逐出聖月宮!”


    寒江立即領命將人帶離。


    看著寒江帶走大護法,梁悟峰忍不住跳向前道:“你就這麽放了他,太便宜他了吧!我的親親福妹可是受了不小的驚嚇耶!”


    “二哥,小師父這麽做自有他的道理,何況我又沒有受傷。”梁善福趕緊開口道。


    “不成!福妹,我看咱們明早就起程回中原吧,繼續留在這裏太危險了!”梁悟峰一手摸著下顎,濃眉緊鎖。


    “梁少俠放心,我不會讓今晚這種事再次發生。”荊無極俊顏帶笑,向他保證道。


    “哼哼,嘴巴說說我也會。”梁悟峰低聲咕噥,他是存心刁難、借題發揮。


    眼前這好看得不像話的男子可是大哥的情敵呢,他自是希望福妹寓他愈遠愈好……忽然間一道靈光閃過腦際,他的眼裏浮上一抹狡詐的光芒,下一刻,他原本不滿的表情突然轉成一臉羞赧的憨笑——


    “哎呀,你可別笑我這麽緊張兮兮的……不瞞你說,福妹對我而言不隻是個妹子……她……”欲語還羞,他刻意裝羞地望著梁善福,二手還親密地摟住她,才又接著道:“其實,早在福妹被擄前,已經答應我爹要嫁我為妻,身為福妹未來的夫婿,我自然緊張她的安危,國師你可別見怪!”


    此話一出,梁善福整個人都愣住了;而荊無極卻隻是似笑非笑地瞧著梁悟峰,瞧得他不覺頭皮發麻。


    豈有此理,怎麽他好像不當一回事?趕緊再補上一句:“我打算回中原後就和福妹成親。”


    荊無極淡淡一笑,平靜的臉龐看不出任何情緒,隻說了句:“夜很深了,今晚不會再有刺客,梁少俠盡管放心回房休息。”


    說畢,優雅地轉身寓去。


    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梁善福驀地回過神來,想也沒想地追上前去……


    “福妹,等等……福妹……”梁悟峰連忙喊道,卻仍止不住梁善福的腳步,一張方臉不由得垮了下來,哀歎道:“大哥,小弟已經盡力了,你可別怨我啊!”


    而前頭,梁善福很快地追上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急切喚道:“無極師父!”


    荊無極停下腳步,緩緩回過頭;月光下,他的臉更顯俊魅迷人。


    梁善福立定在他麵前,烏黑的瞳直視著他,傲微喘息道:“我……我不會嫁給二哥,那時候答應義父,是為了報恩,但現在我……我……”該怎麽說呢?她的心都慌了亂了!


    仿佛讀出她的心思,荊無極唇畔浮上一抹溫柔淺笑,修長的指撫上她打褶的眉間,柔聲道;“什麽都不必說,我心裏明白。”


    “你明白?”


    他溫柔的注視讓她的心稍稍安定了下來,不再那麽慌亂。


    “除了你,任何人都不能改變我的承諾!我唯一在乎的是你的心意。”她不明白嗬……一旦恢複了記憶,擁有選擇權的人是她啊!唇邊的笑意不覺有絲苦澀。


    “你……沒騙我?”她仍有些不安。


    他沒回答,隻是深深地凝視著她,眼底流閃過一抹陰影,而後緩緩俯身靠向她,他的臉貼近她,屬於男子溫熱的呼息輕拂過她頰畔,跟著他的唇吻上她的唇瓣,溫暖而輕柔地……貪戀了許久許久……


    ※※※※※※※※※


    “寒護衛,皇太後駕臨聖月宮,傳令冰月公主見駕。”


    一聽到侍衛的稟報,寒江立時警覺地攏起眉峰。


    荊無極早上才被穹蒼王召進王宮裏,皇太後便駕臨聖月宮,未免太過巧合了!再說她早與荊無極決裂,此刻擺駕聖月宮用意何在?


    一旁的梁善福也同他一樣感到不解,但她沒心思多想,因為她腦子裏仍停留在昨晚荊無極吻她的那一幕。他吻她……是因為喜歡她嗎?那個吻到底代表著什麽含意?從昨晚想到現在,她始終無法肯定……


    “公主?冰月公主……”


    “啊?”好像聽到有人喚她的名字,茫然回過神,正好迎上寒江關注的眼神。


    “公主怎麽了?”


    “沒、沒什麽……”她的臉微微一紅,連忙又道:“寒大哥,對不起!你剛才說了什麽……我、我沒聽清楚。”


    寒江不介意地笑了笑,而後神情一轉嚴肅,道:“冰月公主,皇太後要見您,您意下如何?”


    梁善福凝眉思索了下,回道:“這裏是聖月宮,她不至於對我怎樣,我去見見她,也好知道她來此的用意。”


    “寒江陪公主一同前往。”寒江不放心道。


    “啟稟寒護衛,皇太後指明要與冰月公主單獨一見。”侍衛趕緊稟明。


    “寒大哥,你別擔心,不會有事的。”她朝他綻出一抹微笑。“倒是要勞煩寒大哥幫我留意悟峰哥,他嫌悶,四處走走,現下不知逛到哪兒去了。”


    寒江微微皺眉,但仍是點頭應允。


    ※※※※※※※※※


    慶妃擺駕綠洲園,園外留著幾名侍女把守,一踏進園裏,梁善福立即感受到兩道陰沉的視線朝她直射而來。


    走近石桌,恭敬地福禮後,她在另一旁坐下。“太後執意見冰月,不知所為何事?”


    慶妃倒也不浪費時間,開門見山道:“我來,是為了告訴你一個秘密,這個秘密與你密切相關。”


    秘密?一個與她相關的秘密?梁善福半懷疑半提防地望著她。


    “哎呀!我忘了這個秘密也與荊國師息息相關呢!”慶妃勾唇笑道,不懷好意的媚眼斜腴著她。


    一接觸到她的眸光,梁善福心頭陡地掠過一股不好的預感,下意識地排斥道:“太後,月兒對於秘密一向不熱中,也沒興趣知道。”


    “哦?你真的一點也不想知道從前的事?”慶妃挑眉道。“失去過往的記憶並不好受吧?你會忘記是因為當時發生的事給予你的衝擊過大吧,照理說,那時你已年滿十歲,該是有記憶的年紀了,不可能什麽都不記得。”


    “太後到底想要說什麽?”放在膝上的手不覺緊握,一股莫名的焦躁不安攫住了她。


    “我要說的是……”柔媚的嗓音刻意停頓了下,而後緩緩道:“無知隻會讓你自己再度被人利用,再一次承受被人背叛的痛苦!””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故意裝傻,討厭她話裏的暗示,更討厭這些話帶給她的影響。


    “何必自欺欺人!”慶妃冷笑了聲。“你難道不想知道是誰在你心口上捅了一刀?那致命的一刀至今疤痕猶在吧?”


    聞言,梁善福臉色微微一白:“你……怎麽會知道這件事?”這事她隻跟王兄提起過,她不以為王兄會將此事告知他人。


    “因為當時我就在場!”


    令人震愕的答案,但仔細想想,也沒什麽好驚奇,她一直是她的眼中釘。


    “太後的意思是……您便是下手之人嗎?”


    慶妃掩唇輕笑:“當時我是很想那麽做,不過……有人執意親手執行,那人下手又狠又快又絕,哪裏有我動手的餘地!”


    心口沒來由地緊縮,她不想回應她的話,更沒有興趣知道那人是誰。


    “那個人可是你最最信任、崇拜的人……”很顯然地,慶妃並不打算讓她如願。“你應該知道我所說的是誰了吧?”


    梁善福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些,她緊咬住唇,有一股伸手掩耳的衝動!她不要聽也不想聽,但她卻僵硬得動彈不得…


    “裝聾作啞也不能逃避現實呀!”慶妃落阱下石道:“我就直接跟你說了吧,那一刀是荊無極下的手!”


    胸口倏然一窒,舊時的傷疤在瞬間劇烈的痛起來,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不相信你的話……”她像隻受傷的白兔,努力做垂死前的掙紮,聲音卻暗啞不已。


    “那把刀你應該看過吧?那是荊無極的隨身匕首,相信在他房裏應該找得到。”


    “他沒理由那麽做……”近乎是喃喃自語,像是要說服自己似的。


    慶妃嗤笑了聲:“理由?哼,誰擋住他的路,誰就得死,這就是理由!他隻選擇對他有利的合作夥伴,沒有利用價值的便踢到一邊去,從前是這樣,現在依然如此!別以為他現在幫著你就能代表什麽,你仍隻是他的一隻棋子罷了!”


    “那麽太後您呢?您特意前來告訴我這件事,又是為了什麽?”梁善福神情忽轉,冷靜地道。“您不會是為月兒抱不平吧?若我猜得沒錯,您是想讓我和荊國師兩人反目成仇,好增加您的勝算。”


    慶妃微微眯起眼,冷冷地道:“你要這麽認為也無妨,但事實畢竟是事實,隻要找出那把刀,你便會明白我所說的是真是假。”


    梁善福笑了,笑得仿佛一點也不在意,


    “就算是真的又如何?我畢竟沒死,仍然活得好好的;而無極師父他現在選擇站在我這邊幫我,這就夠了,我何必自尋煩惱?”


    “你難道不怕他再捅你一刀?”她不相信她真得毫不在意。


    “太後是在為我擔憂嗎?”仍是清淡無謂的音調。“我以為太後現在該擔憂的是十日後的武藝競賽,畢竟我的勝算大得多了!”


    聞言,慶妃雙眼緊眯,神情怒惱,恨恨咬牙道:“你好大的口氣!哼,鹿死誰手,尚且不知!”


    說罷,忿忿起身,拂袖而去。


    慶妃走後,梁善福勉強撐起的冷靜麵具嘩然粉碎。


    她害怕的事情終於成真!


    腦裏閃過他擅闖皇宮那一夜怪異的舉止與言語,早已透露了事實的真相,隻是她……選擇忽視……


    然而,到現在,她仍是不願意相信呀!


    心好痛好痛,她覺得自己必須做些什麽……那把刀……


    蒼白著一張臉,她踉蹌起身,朝荊無極房裏奔去。


    ※※※※※※※※※


    走進熟悉的房間,她的心有如鉛塊般沉重。


    梁善福來到床榻旁緩緩坐下,伸手輕撫床上鋪著的氈毯。她曾經在這裏睡過……好久好久以前……


    小師父,月兒不要自己一個人睡,我夢到一隻好大的鬼呀,好可怕啊……


    傻瓜,那隻是夢罷了!隻許一次,下不為例,快睡吧……


    然而,總是一次又一次,並不是她又做了什麽惡夢,隻是貪戀他的懷抱和溫暖……


    回憶一點一滴地湧現,斷斷續續,並不完整,是什麽啟動了她的記憶之鑰?是慶妃那一席話帶給她的刺激嗎?


    腦海裏閃過紛亂的景象與話語,她惶惶然起身,想要逃離這裏,隨即又想起她必須找出那把刀,她不能再逃避、也逃避不了了呀!


    走到櫥櫃前,她一格一格拉開翻找著,裏頭皆隻是一些尋常物品,拉出最後一格,她的身體倏然僵凝住……


    幾件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孩童衣物,看起來是那麽的熟悉……她心裏恍然,這……全是她曾穿過的。


    角落裏還放置著幾樣童玩,她緩緩取出一隻鈴鼓,不敢置信地睜眼望著,這是她小時候最喜愛的玩具呀!為什麽會在他這兒?還有這些衣服……他為什麽要保存它們呢?


    這樣做有什麽意義?


    他到底是無情,還是多情?


    她怔然地跌坐在地,心裏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感到既困惑又茫然。


    沒有焦點的視線在房裏漫遊了圈,忽然間,書櫃裏的一隻木盒吸引住她的目光。她緩緩起身,有些顫抖地走近,望著那隻木盒,內心掙紮得好厲害,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住。


    轉過身離開這裏吧!她在心裏告訴自己,就當慶妃沒來過,就當她什麽都不知道,就當那把匕首從來不曾存在過!


    然而,雙手像是自有意識般的緩緩伸出,顫抖地取出木盒,深吸了口氣之後,她終於打開它——


    一瞬間,她的眼幾乎睜不開采……木盒裏如她所料,確實躺著一把匕首,刀柄青碧的光芒輝映著刀刃的銀白閃耀……熟悉的匕首,卻剜痛了她的心!


    心神一震,木盒自她手中滑落,纖細的身子猛然往後蹌跌數步,她圓睜著眼,直愣愣地盯住地毯上的匕首,腦際驀地閃過一個畫麵——


    傻娃兒,你知道“夫婿”兩字代表的意思嗎?


    月兄知道。夫婿,就是月兒要輿之長相廝守、不離不棄、同生共死的人!


    如果找要你放棄聖女之位,你可願意聽我的?


    我不要!我喜歡小師父,不當蚤女就不能和小師父做夫妻,我不要!


    為了當聖女,你連命也不要?


    然後,那把匕首毫不猶豫地刺進她心窩……當時的痛仿佛再次親身體驗,她不自覺抬起手抓住胸口!


    你不鎮贏的……


    冷漠的聲音、無情的話語,在耳旁不斷回繞。


    事實的真相是如此傷人,小小年紀對他百般依戀的她,他竟下得了手!她以為他是最疼她的,不是嗎?為什麽他狠得下心?


    為了自身的名利權勢,親情、友情皆可拋卻,至親之人仍有可能會背叛你!


    那你呢?你也會這麽做嗎?


    如果我說……我正是這樣的人呢?


    耳裏回蕩著他曾說過的話,當時她不相信他會是這樣的人,而如今……殘酷的事實擺在眼前,她該怎麽辦?


    如果你恢複了記憶,心意依然不變的話……我會讓你服找一輩子,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現在,她終於明白他為什麽要那麽說,但那一番話又能代表什麽?內疚嗎?還是虧欠或補償?


    無法恨他……隻是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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