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鷗和燕鷗在頭頂上盤旋,但它們飛得不夠矮,抓不著。一隻巨大的信天翁高高地懸在遠處的天空中。


    “我敢打賭,那是比爾,”布魯謝爾說,“從夏威夷起它就一直跟著我們這艘船。船沉沒的時候,你們還以為它會離開我們呢,可它一直跟我們在一起,好讓我們這些家夥得到一點兒安慰。好比爾,老夥計!”


    這隻海鳥之中最大的鳥在水手們的頭頂上翱翔,就像是對他們的祝福。


    捕鯨者們一向喜愛信天翁或“戈尼”,他們愛管它叫“戈尼”。


    他們對信天翁非常迷信。他們認為戈尼鳥就是死去的水手們的靈魂,這些水手太愛船了,死後仍然要日複一同地追隨海船去漂洋過海。不管是南極的嚴寒還是赤道的酷暑都擋不住它們——事實上,夏威夷西部的島嶼上就棲息著三種信天翁。


    為了與朝氣蓬勃的水手們親近,它們會在帆桁上停歇,甚至會在甲板上落腳。它們不怕水手,它們知道水手們不會傷害它們——他們不敢,因為這些信天翁原先可能是他們的親密夥伴。他們相信殺害信天翁會招致厄運,就像科爾裏奇的書中所描寫的那些古代水手那樣。


    那隻被水手們叫做比爾的信天翁已經跟人混熟了。它常跟在船後撲下去叼水麵上的殘羹剩板,常賴在廚房門旁,等著廚子給它扔碎肉。


    活兒忙的時候,它在船上礙手礙腳,因為它那兩隻翅膀完全張開時寬達三米六五。但它每次在船上落腳都不會呆得太久,因為信天翁在行駛著的船上會暈船,戈尼鳥暈船的樣子很滑稽,也很惹人伶愛。


    “等它發現我們沒有東西可喂它時,就不會再呆在那兒了。”德金斯說。


    比爾慢悠悠地盤旋著,飛到捕鯨艇的正上方時,它停下來,完全借助上升的氣流懸在空中。它飛得很低,幾乎一伸手就摸得著它。它就那樣呆著,不拍翅膀,看上去像靜止了似的。它投下的寬闊的影子遮住了火辣辣的太陽,給了水手們片刻陰涼。水手們拾起頭望著那隻友好的鳥兒張嘴笑了。信天翁張開它那鉤狀長嘴,“呱噢,呱噢!”地叫起來,那嘶啞的叫聲像驢叫一樣難聽,可布魯謝爾卻說:“真好聽,不是嗎?”


    “就像音樂一樣。”吉格斯說。


    “它就像天使,在保佑我們,”另一個人插嘴說,“對嗎?”


    “你們這些多愁善感的傻瓜!”格林德爾船長吼道。“用槳狠狠敲它。


    把它拽下來。夠我們美美地吃一頓了——戈尼鳥肉的筋是多一點兒,那總比沒東西吃強啊。“


    一些水手高聲反對,另一些人卻猶豫不定。他們的轆轆饑腸戰勝了他們對這種鳥的敬畏之情,就算它真的是一位死難水手的靈魂又怎麽樣呢!


    “我們要是不趕緊弄點兒什麽吃吃,我們自己也會很快變成鬼魂的。”


    “要是它能給我們帶個信兒——”羅傑說。


    格林德爾惡狠狠地瞪著他:“胡扯些什麽?我們那個年代,大人商量事情的時候,小孩子是不會開口的。”


    “等一下,”斯科特說,“這孩子說的可能有些道理。在我那個博物館的檔案裏,就有好幾份材料記載著這一類事情——我是說,讓鳥兒送信兒。


    送信兒的鳥通常是信天翁或軍艦鳥——因為它們愛船——而且體型大,容易引起人們的注意。我們沒有東西喂它,因此,比爾很快就會離開我們。它很可能會飛去尋找另一艘離我們最近的船。“


    “可是,誰會注意一隻鳥呢?”格林德爾不以為然。


    “我們就注意到這一隻鳥了,不是嗎?”斯科特說,“記住,它已經跟人混熟了。它很可能會在船的桅杆、帆桁或欄杆上落腳,乞討一點兒施舍的食物。它個子這麽大,又這麽漂亮友好——水手們一準會注意它的。”


    “那麽,它怎麽樣替我們把話傳給他們呢?它又不會講話。”


    “嘿——!嘿——!”信天翁叫道,這叫聲聽起來很像一頭生氣的驢子。“哼,當真不會講話?”它仿佛在說:“讓我試試看再說吧。”


    “我們並不需要它說話。我們可以把信係在它的腿上。”


    “誰會注意鳥腿上的那麽一丁點兒紙片?”格林德爾嘲笑道。


    “我們往它腿上係一根絲帶。”


    格林德爾放聲大笑。“你說說看,你上哪兒去找絲帶?你當我們這兒是什麽地方——女子學校嗎?”


    斯科特低頭看著自己的襯衫,那是一件運動衣,而且剛巧是紅色的。“夥計們,你們隻管去抓那隻鳥,”他說,“絲帶我這兒有。”


    “我覺得,我們還是該把它吃了,”格林德爾表示反對,但是,人們已經在手忙腳亂地去抓那隻大鳥垂下來的那兩條腿,誰也沒留神他在說些什麽。那隻戈尼鳥就是不讓人們抓著。一個水手爬到另一個水手的肩膀上,那隻鳥就往上升那麽六七厘米,但仍然穩穩當當地呆在老地方。


    在這種時候,哈爾活捉野主動物的經驗就使他顯得比別人高明。他用繩子結了個繩環,打了個活套,然後朝上一拋,套住了信天翁的右腿。戈尼鳥被拽了下來。它拚命地叫,活像十幾頭驢子在齊聲嘶鳴。它用有力的鉤形嘴啄人,寬闊的雙翼使勁兒撲打,水手們的腦袋、肩膀被它抽打得青一塊紫一塊,就像挨騾子連踢帶蹬了一頓。那麽多雙粗壯的手臂忙亂了好一陣子,總算把它給牢牢地抓住了,直到這時,這隻海鳥當中最勇猛的鳥還在大叫不止呢。


    他們逮鳥的時候,斯科特在二副的幫助下好不容易寫成了一張條子。他


    把條子念給水手們聽:


    沉船殺人鯨號的全體船員正在兩條小船上漂泊。方向大約在西經l50°5′南緯3°。


    航向南。食物及水皆無。情況緊急。


    條子用一塊帆布包著,帆布是從一位水手的大衣上割下來的。有人從散開的纜繩尾上扯下一根細繩,把包好的紙條係在鳥的右腿上。斯科特把束在便褲裏的襯衫扯出來,從衣腳上撕下一條寬約5公分的長布條兒.布條兒的一端牢牢地係在鳥腿上。


    “好啦,放它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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