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尼鳥被放開後,生氣地“呱噢”一聲,直衝雲霄飛走了。紅絲帶在它身後飛揚。即使遠在四五百米以外,也能清楚地看見斯科特那紅得像火焰似的襯衣下擺。


    戈尼鳥一直朝著正西方向飛去。看樣子,能擺脫那幫折磨它的人,它感到很高興。


    沒有什麽別的事情更能使那幫“虐待狂”高興的了。


    “它討厭我們,”布魯謝爾說,“要往別的船上飛呢。”船上每一位饑餓幹渴的人的心中都重新燃起了勇氣和希望的火花。


    但一個鍾頭後,那隻鳥又飛回來了。顯然,它已經原諒了那些折磨它的人。它又在小船上頭盤旋,盡管它小心翼翼,飛得比上次高。它那紅色的旗幟在微風中勇敢地飄揚。


    水手們想把它噓走。“走開——別來搗亂!”他們作出撿石塊要砸它的樣子,不幸的是,他們既沒有石塊也沒有別的東西可扔。戈尼鳥把珠子似的亮晶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有沒有從船上扔出來的殘羹剩飯,下午逐漸消逝,黃昏來臨了。蒼茫暮色越來越深、越來越暗。夜幕降下來了,但那隻鳥卻還在頭頂上滑翔。


    落難的船員們再次把身體蜷作一團,橫七豎八地你壓著我我壓著你地躺在船底。難忍的饑餓和幹渴不斷襲來,困擾著他們,使他們難以入睡。


    拂曉,第一個睜開眼睛的人歡呼著把其他人叫醒:“比爾飛走了!”


    他們察看著天空,那隻流浪的巨鳥已經不見蹤影,人們又重新充滿希望。


    “我們見過的那艘加工船離我們不會超過四五百公裏遠,”吉姆遜說,“它大約有20條捕船,因此,我們有13次被救的機會。”


    “除非你們的那隻蠢鳥找得到那些船,”格林德爾插嘴道,“戈尼鳥身上沒裝雷達,這你們知道。”


    “鳥兒身上有些東西跟雷達很相似。”斯科特說。


    格林德爾改變策略。他打定主意要讓船員們反對德金斯。隻要能使二副大出洋相,他就有可能奪回他的指揮權。


    “要是我的話,”他說,“我就直朝聖誕島劃去。那島在正西方,比你們的什麽弗倫奇島近多了。”


    德金斯沒搭理他.布魯謝爾卻開口了。他厲聲說:“閉上你那臭嘴,船長。從眼下的風向看,到聖誕節我們也到不了聖誕島。”


    “朝南劃最保險,最可靠。”傑姆遜說。


    “最保險最可靠的是比爾。”斯科特快活地說。


    但是,空氣清新的早晨逐漸被酷熱難當的中午所取代,這兩種可靠保險的辦法也就隨之變得不那麽可靠保險了。水手們用充血的眼睛看著德金斯,烈日和鹹水使他們的眼睛紅腫發炎。二副幹得對頭嗎?塔希提島和死亡,這兩種命運哪一種會首先降臨?他們把生的希望寄托在一隻鳥兒身上是不是太愚蠢了?


    他們往衣裳上澆海水,這樣可以涼快一時,但並非長久之計。海水曝曬汽化,那樣,人反而會更熱。


    饑餓的折磨使人痛苦不堪。這種時候,人們開始覺得,一條皮帶或者一隻皮靴看上去都像可口的食物。一位水手試圖啃一隻皮戽水桶。


    一條小鯊魚遊過來了。吉格斯赤腳坐在船邊把腳吊在水裏想引鯊魚過去。這種試驗很危險,但隻要能夠得到一點兒吃的就值得一試。


    鯊魚湊上前去端詳著那隻垂在水裏的像魚一樣的東西。接著,它朝那玩意兒猛撲過去。


    吉格斯一邊舉起槳砸它的頭,一邊迅速地把腳抽回來。


    總算他運氣好,鯊魚隻咬著了他的大腳趾,沒把整隻腳咬掉。鯊魚津津有味地嚼著那一小口精美的點心遊開了,吉格斯和他的夥伴們卻仍然饑腸轆轆。


    快要渴死的人的行為不同於常人。吉格斯被咬掉腳趾的地方竟沒有痛的感覺——他隻注意到血淌出來了。他用手掌把血接住捧起來喝。斯科特從襯衫的衣角上撕下一塊把他的傷腳包紮起來。


    過了一個寒冷潮濕的夜晚,接著,又是一個能把人身上曬起燎泡的火辣辣的白天。饑餓感減輕了,但幹渴卻更厲害。胃已經放棄了對食物的需求,而對水的迫切渴求卻成了一種劇烈的痛苦。


    幹渴使嘴唇焦裂,舌頭腫脹,每個人說起話來嘴裏都像含著一個很大的烤土豆。有人開始喝海水了。


    “最好還是別喝,”二副說,“除非你們不怕精神錯亂。”


    第二天拂曉,當二副發現在遙遠的海麵上有一艘船的時候,他當真以為自己精神錯亂了。


    他捅了捅哈爾·亨特。


    “我看見一樣東西,你看見了嗎?就在那邊,很遠。”


    哈爾揉揉紅腫的雙眼。“是一條船,沒錯兒。我猜,是一條捕船。”


    幾個水手用微弱的聲音歡呼起來,其他水手卻衰弱得連頭也抬不起來了。


    “我敢打賭,它是在找我們。”二副說。


    格林德爾盯著那條船。“它可能是在找我們,但卻不可能找到我們。我們看得見它是因為它很大,可它看不見我們,距離太遠了。”


    “它正朝我們駛過來呢。用不了多久,它一定能看見我們。”


    但是,就在他們翹首盼望的時候,那條船卻改變了航向。它緩緩拐向北方,然後,朝西北方向駛去。半小時以後,捕船就不見蹤影了。


    “我說什麽來著?”格林德爾說。


    船上的人昏過去了,他們橫七豎八地躺在船底。頭天晚上,他們也是這樣躺了一整夜。連二副都打算放棄了,他合上雙眼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哈爾不知道這樣睡了多長時間,突然,他聽到一陣颼颼聲。他迷迷糊糊地往上看,就這麽一眼,他就大喊起來——用一個嘴巴被腫脹的舌頭堵著的人所能喊出的聲音大喊。


    “看呀!”


    一架小型直升飛機在捕鯨艇正上方盤旋。下降到離船約6~9米時,它的飛行員朝下望,看到他的笑臉是多麽令人愉快啊!


    “怎麽樣了?”他喊。


    二副掙紮著要回答,但嗓子卻不聽使喚。


    “你們讓鳥兒送的信收到了,”飛行員喊道,“找你們兩天了。我來呼叫捕船。”


    他們聽得見他打無線電話。隨後,他又往下看。


    “捕船7號就在那邊的海岸附近。也許,你們剛才還見過它。半小時之後它就到了。”他友好地揮揮手,笑著上升到一個安全的高度等著。


    船上的人刹時間變了模樣。幾分鍾前,他們還痛苦不堪地躺在船底等死,現在,他們仿佛剛喝足了清冽甘美的泉水。


    他們使勁兒睜大眼睛想看一眼那條船。它終於來了。一個小白點以15節(即每小時約28公裏——譯注)的速度飛馳而來,白點在迅速變大。


    哈爾估計這是一艘約400噸的船——比三桅船殺人鯨號稍大一點兒。它有一個大大的單煙囪。船上堅著兩根桅杆,不過,桅杆上沒掛帆。無線電無線豎在桅杆之間。前桅頂上有一座桅上瞭望台,瞭望員站在裏麵。


    此刻,他們已經能清楚地看到漆在船頭上的船名——捕船7號。船名上麵,船頭的正中是一個平台,上頭安放著一樣大炮模樣的東西。哈爾知道,這肯定是一門捕鯨炮。


    想想吧,總共12艘這樣的捕船,每艘都比格林德爾的殺人鯨號大。所有捕船的桅杆頂上都有瞭望哨在搜索鯨魚。整整12雙眼睛還不夠,那些小昆蟲似的直升飛機也在大海的上空來回穿梭搜尋鯨魚。它們搜索的範圍比捕船寬闊得多,速度也高得多。飛行員一發現鯨魚,就用無線電話通知離他最近的一艘船。


    然而,所有這些捕船和直升飛機比起那艘加工船——那隻巨型母雞來,都隻不過是小雞雛。捕船每捕殺一條鯨魚,就把它拖到加工船那兒,加工船把鯨魚拖上船去切碎。這座現代化的水上工廠一天能加工老式捕鯨船一個月所加工的鯨魚。


    落難的水手們被救上捕船,喝了一點水,吃了很少的一點食物(如果一開頭就暴飲暴食,他們的健康會遭到嚴重損害),然後,他們被安置在甲板下頭水手們的床鋪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整天。


    晚飯時,他們稍微多吃了一點兒東西多喝了一點兒水,接著,又倒頭大睡。捕船上那些助人為樂的船員們把自己的床鋪讓給了他們,自己卻盡可能在餐廳的長椅上躺下來過夜。


    第二天早上,他們又再多吃喝了一點東西,然後又睡。睡呀,睡呀!好像他們永遠也睡不夠似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哈爾羅傑曆險記5:惡戰殺人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威廉德·普賴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威廉德·普賴斯並收藏哈爾羅傑曆險記5:惡戰殺人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