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嫣手掌緊攥成拳。


    那道人影即將繞過山水屏風時,卻冷不丁響起一把脆生生的少女音。


    “小姐,我來給你送吃的來啦~”


    顏嫣吊到嗓子眼的那顆心終於落回原地。


    再抬眸去偷瞄謝硯之,卻發現,他正在打量自己。


    被他這般盯著,顏嫣大氣都不敢出。


    他下頜一抬,言簡意賅:“去吃。”


    就這麽一眨眼的工夫,顏嫣竟驚出了一身冷汗。


    她半刻也不敢逗留,鞋都來不及穿,就這般赤著腳走了出去。


    阿梧並未發現藏身於暗處的謝硯之,屁顛屁顛地提著鞋跟在顏嫣身後跑。


    “小姐,別著涼啦,記得穿上鞋。”


    顏嫣無心應答,到現在她的手都還在抖。


    可經此一嚇,她餓得愈發厲害了,偏生擺在桌上的那盆紅燒肘子還香得能要了人命。


    她也顧不上害怕了,連忙拾起筷子,從油汪汪的湯汁裏撈出一塊帶骨的肘子。


    一口咬下去,熱辣辣的油脂與膠質同時在口腔裏炸開,道不盡的暢快。


    果然,在餓肚子麵前,什麽也不是。


    她這頓飯吃得又多又快,骨頭啃得比廚娘養的那幾隻大黃狗還幹淨,幾乎可以用光可鑒人來形容。


    阿梧看得那叫一個目瞪口呆。


    當最後一塊肘子葬身於顏嫣腹中的時候,謝硯之也過來了。


    阿梧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屋子裏還有一人,正要與謝硯之行禮,他一個眼風掃來,阿梧便哆哆嗦嗦退了出去。


    顏嫣看似吃得專注認真,其實一直都在偷偷用眼角餘光打量謝硯之。


    她不知謝硯之究竟要做什麽,胃早已被填滿的她屏息凝神握著筷子。


    “啪嗒——”


    下一刻,筷子落在了地上,響聲在空曠的屋子裏久久回蕩。


    她纖細的下頜被一雙骨節分明的手給攥住,指腹碾過嬌.嫩的肌膚。


    “阿顏啊。”


    他明明喊得這般繾.綣,顏嫣卻隻覺毛骨悚然,雞皮疙瘩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她曾經很討厭這個昵稱,總覺得從謝硯之口中喊出來,跟叫阿貓阿狗沒有任何區別。


    可眼下並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因為,她知道,謝硯之生氣了。


    每當他這般“深情脈脈”地看著一個人,那個人就該倒大黴了。


    果不其然,他尾音才落,顏嫣便覺下頜一痛。


    謝硯之俯身貼在她耳畔,聲音很輕很柔:“我的東西,哪怕是放爛了,也不容他人染指。”


    “懂嗎?”


    第5章


    ◎有修羅場和強吻(別跳!)◎


    懂……?


    她懂個棒槌!


    最煩這種說一半藏一半的謎語人了。


    可煩也沒辦法,打又打不過。


    顏嫣敢怒而不敢言,隻能像條死魚一樣杵在那裏,任他宰割。


    話是這麽說,她腦子也沒閑著,邊暗中觀察,邊思索著,自己究竟是怎麽招惹到了這尊煞神?


    思來想去,也就隻有她昏厥的那段時間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難不成……是她暈倒之後,謝訣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被謝硯之察覺到了?


    但也不應該呀,謝訣這個角色在原文中可是個實力演技派,不至於犯這麽低級的錯誤,要知道,結局反轉時,她可是被驚得目瞪狗呆啊。


    既如此,到底發生了什麽,竟把謝硯之刺激成這副模樣?


    顏嫣百思不得其解。


    攥住她下頜的手又加重了幾分力道,疼得她眼淚直往外躥。


    熱氣擦過耳廓,謝硯之無波無瀾的聲音幽幽鑽入耳朵裏。


    “離付星寒那老狐狸遠一點。”


    ???


    顏嫣如遭雷劈。


    兄弟,你這思想很有問題啊。


    其實這還真不怪謝硯之會誤會,歸咎下來,都是付星寒的鍋。


    誰讓他啥也不解釋,直接跑去找謝硯之要人。


    雖說在此之前,謝硯之從未把顏嫣放心上過,可她好歹也是謝硯之名義上的女人,付星寒這般不清不白地跑來要人,他若肯鬆口,那才叫奇怪。


    更別說謝硯之向來清楚付星寒是個怎樣的人。


    他這老狐狸就好比是那神獸貔貅,隻進不出,向來都隻有他敲詐別人的份,又何曾見他對誰出手這般“闊綽”?


    謝硯之本還沒往那方麵去想,隻覺他們二人之間定然藏著什麽秘密,直至今日換血,顏嫣痛暈在床上,付星寒緊張到打斷換血流程,謝硯之才確定,他們二人之間必然有點什麽。


    至於,顏嫣與柳南歌生得這般像,謝硯之為何不往顏嫣是付星寒私生女這方麵去想?


    還不是因為付星寒這老狐狸出了名的懼內。


    他之所以有今日的成就,正是因為娶了個神通廣大的夫人。


    他這人向來拎得清,絕不會拿自己仙途去開玩笑,既如此,又豈會留下私生女這麽大一個把柄給人去抓?


    於是,便有了現在這副局麵。


    付星寒非但沒能給顏嫣贖回身,反倒被謝硯之給狠狠訛了一筆。


    而顏嫣,也莫名其妙背了一口紅杏出牆的鍋。


    不明真相的顏嫣著實被謝硯之那鬼斧神工的腦回路給震驚了一把。


    半晌說不出話來。


    雖然她原本就不打算吭聲,勢要將沉默進行到底來著。


    畢竟,少說少錯這麽個人間真理,在謝硯之這等蛇精病麵前也是行得通的。


    顏嫣猶自杵在那裏發呆,忽覺眼前一黑,痛意從下頜轉至唇上。


    這個過程很快,快到她根本來不及反應,隻在電光石火之間。


    她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睛。


    是誰的呼吸與她糾.纏在一起?


    如雪霽初晴,裹著淡淡菡萏香,與些許腥甜血氣。


    顏嫣腦袋空白了一瞬,下一刻,痛意與窒.息感倏地拉回她的思緒。


    近在咫尺的琥珀色淺瞳裏倒映出她驟縮的瞳孔,與慌亂的神情。


    可這根本稱不上是個吻,用“罰”字來形容更為貼切。


    沒有憐惜,隻有凶戾。


    如出籠的獸,撕.咬,吞噬,暴虐到令人膽戰心驚。


    任憑顏嫣如何掙紮都是徒勞,她被牢牢禁錮在那方天地,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肺裏的空氣正在一點一點被耗盡,血腥味揮之不去地縈繞在口腔裏,而後,又被那抹菡萏香侵蝕殆盡。


    時間的刻度在這一瞬拉得無比漫長,仿佛有一個世紀,每一秒都是煎熬。


    良久。


    他終於鬆開了手,在顏嫣即將缺氧窒息的前一秒。


    顏嫣喘得厲害,腦瓜子還在嗡嗡作響。


    她唇上染著一片驚心動魄的紅,配上那雙朦朧的淚眼,是點到即止的豔。


    那隻手再次攥住她下頜,拭去從她嘴角蜿蜒流下的血跡。


    目光依舊冰冷:“回去吧。”


    .


    顏嫣一路神思恍惚,走路都像是在飄。


    待她緩過神來,早已回到攬月居,立於紫藤花架下。


    她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反常。


    她其實很不想承認,自己也曾真心實意喜歡過謝硯之。


    可老天偏不遂她心意。


    不知從何處刮來的風拂過瀑布般傾瀉而下的紫藤花。


    花海翻湧,埋藏在花穗下的那行字,刺一般紮入她眼睛裏。


    「來年花開的時候,顏嫣想要嫁給謝硯之做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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