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傑把頭從死神口中慢慢地縮回來,禁不住長長地鬆了口氣兒。


    試驗總算結束了,他哥哥也非常高興。“感謝上帝!”他說,“它知道你的頭不是魚,它肯定非常聰明。”


    “你真的這樣想?”羅傑問,“他真的很聰明嗎?我一向以為大象差不多是動物之中最聰明的。”


    “殺人鯨的大腦比大象的約莫大六倍,”哈爾說,“隻了解陸地而對海洋一無所知的人以為大象和黑猩猩是非人類生物中最聰明的。但是,對海豚以及殺人鯨的試驗表明,它們的智商高於我們所知道的任何海洋或陸地生物。


    “以前,有位名叫弗洛恩的了不起的馴獸員經常舉辦動物展覽。談到海豚時,他這樣說,‘在所有和我一起工作過的動物當中,它們最能迅速領會我的意思。’你已經在電視上看過海豚弗利帕,它的教練叫歐·費爾德曼。


    他說,‘隻要它領悟了我要它玩的新把戲,它就能表演出來,而且永遠不會忘記。六個月以後,隻要我向它發出同樣的信號,那可能僅僅是打個響指,它馬上就能分毫不差地把那套把戲表演出來。’“著名科學家利裏博士把海豚作為他終生研究的對象,他取得了比歐·費爾德曼更進一步的成果。他說,‘海豚學東西像人類一樣快。’殺人鯨能辨別輪船和帆船。輪船追它時,它會鑽進深水逃跑;如果追它的是一條帆船,它知道,隻要它頂著風遊,帆船就追不上它。


    “殺人鯨有它們自己的語言。一條鯨魚遭到襲擊會警告魚群中別的魚,這警報一眨眼就能傳十一、二千米遠。一條鯨魚被捕鯨炮打傷,就是安裝在捕鯨船頭的那種炮,它會警告別的鯨魚提防捕鯨炮,而為了使它們明白它的意思,它必須能描述那種武器,以便其他鯨魚見到捕鯨炮時能夠辨認。”


    “如果它真這樣聰明,它應該能給我們很大幫助,”羅傑說,“有什麽事情海豚幹不了而它卻能幹的呢?”


    “有,舉個例說吧,海豚拖不動的重物它拖得動,它能毫不費勁地拖著整整一噸重的東西遊動。它的力氣比得上一整隊大象。海豚能夠在上頭的船和我們之間跑腿、運送工具或大批的魚,但如果東西太重,那就隻能請殺人鯨來幹了。唯一的問題是我們能否讓它呆在我們這兒。”


    “我想,它會願意和我們呆在一塊兒的。”羅傑說。


    “難說,”哈爾說,“它已經走了。”


    果然如此,“大門口”空蕩蕩的。羅傑急忙往窗外看,他的新朋友正在附近遊來遊去。一條殺人鯨在馬鮫魚大街上大搖大擺地遊逛,行人嚇壞了,慌慌張張地往屋裏衝。一看見殺人鯨,他們就能根據它那兩米高的脊鰭、黑背、白肚皮以及那張可怕的大嘴巴認出它來。他們讀過許多有關這個萬惡的家夥的胡拚亂湊的故事,這些故事說殺人鯨是陸地和海洋上最可怕的動物。


    但哈爾、羅傑以及別的試驗者們卻更了解這種動物。要是人們都了解它們,也許,對殺人鯨的愚蠢的捕殺就能製止了。


    哈爾打電話給狄克博士報告剛才的情況。


    “你們為科學作出了重大貢獻,”狄克博士說。“你弟弟很勇敢,而且有智謀。”


    “對,”哈爾表示同意,“我也覺得他很勇敢,甚至還有一點兒智謀。”


    看見羅傑在聽,他又惡作劇地補了一句,“幾乎跟殺人鯨一樣足智多謀。”


    卡格斯的房門慢慢打開了。卡格斯在窺探外頭的動靜。一看見那張巨口不見了,他挺起胸脯,像隻凸胸鴿似地踱進客廳。


    “你怎麽沒留下來看表演呢?”哈爾問,“你害怕我們的客人嗎?”


    “嗯——我——不,當然不是,但我有更重要的事兒要做,那比看一隻蠢動物表演重要。”


    他的話引起羅傑的不滿。他說,“要是你說那條殺人鯨蠢,你自己就蠢到家了。”


    卡格斯瞪著羅傑,似乎這麽一瞪就能使那孩子驚慌失措。他正要生氣地開口反駁羅傑,忽然,似乎經過考慮後決定犯不著。過了一會兒,他柔聲說:“要換了從前,就為你這句話,我會活活兒地把你的皮剝掉。但現在,我已經跟上帝講和了,我唯一想要的是人世間的和平,還有,海底的和平。正如我在上星期天的布道裏講過的,人類將來注定要在這個碧波下麵的世界裏生活,這個世界比上頭那個幹燥的世界大三倍。到目前為止,它一直是個和平的世界。但是,那些曾經在舊世界肆虐的災難困擾已經開始威脅這個新世界。為了霸占海底,大國們在相互傾軋。俄國的海底艦隊相當於英美兩國海底艦隊的兩倍。為了應付戰爭,美國正在武裝它的北極星潛水艇。我們必須防止深海戰爭。為了保證國與國之間的友好關係,首先得從人與人之間的兄弟情誼做起,就從這個海底城裏我們自己相互間的兄弟情誼做起,從每個家庭做起。而這就意味著從你我之間做起。”


    兄弟倆被他那溫和的微笑深深感染,這微笑出現在這張他們過去那麽熟悉的、殘忍的臉上,顯得很奇怪。


    “一篇很好的布道。”哈爾說。


    連羅傑都受到了觸動,“對不起,我這人心直口快。”


    卡格斯笑得更溫柔了,“沒什麽,我的孩子。我相信,在這平靜的海底世界裏,我們都會覺得寬恕和忘卻是很容易做到的。”說完,他回房間裏去了。


    哈爾和羅傑沉默著,好半天哈爾才說,“也許,他是真誠的,你說呢?”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羅傑說。


    三位年輕的博物學家,哈爾、羅傑和酒瓶先生,解決了把數以百計乃至數以千計的魚整群提升到水麵裝進船艙的難題。使用老方法得花很多天才能完成的任務幾分鍾就完成了。


    小魚或中等體型的魚用這辦法都挺好,但大魚怎麽辦呢?那些大得進不了真空軟管的魚該怎麽對付呢?對付鋸鰩的鋸鰭用什麽軟管都不合適;大馬林魚的叉狀魚鰭會戳穿真空管;刺鮁魚是龐然大物,……魚和大馬鮫會長到無限大,有些鯊魚甚至大得像電話亭。對了,鯨魚又該怎麽辦呢?


    “為了捕撈大魚,”哈爾說,“我想做兩三個試驗。”


    他走到電話機旁給特德船長掛電話。


    “特德,我馬上派‘酒瓶’”上去,請把電漁具和激光機交給它。我想看看能不能用它們來搜捕大魚。”


    “好吧,”特德船長回答,“但我不懂,用那些玩意兒怎麽能捕到魚。我可是在海上呆了50年了。”


    “那是過去了的50年,”哈爾說,“今後的50年可能會發生巨變。當然,這些玩意兒不一定能行,但我想用它們來做做試驗。哦,對了,我還要兩樣東西,一袋汽球和一瓶壓縮空氣。”


    特德船長哈哈大笑,“啊呀,那可真叫驚人的創舉,用汽球捕魚!你能擔保你的腦袋沒叫氦氣攪糊塗嗎?”


    “也許是攪糊塗了,”哈爾承認說,“不管怎麽說,你還是等著‘酒瓶’上去吧。”


    “遵命。”特德回答。掛上電話時,哈爾仍然聽到他在輕聲地笑。


    像平常一樣,“酒瓶”把頭從“大門口”伸進屋等待命令。哈爾把一段短繩放到海豚的嘴巴裏。這時候,“酒瓶”已經懂得這是要它到上頭的飛雲號去跑一趟,但是,哈爾不願意每一回都用這種放繩子的辦法。“酒瓶”是被派上去傳遞消息,於是,他往上頭一指,眼睛朝上看同時清晰他說:“船——船——船。”有些教練曾經訓練海豚學會服從口頭命令,也許,他也能做到。他又把“船”這個字重複了好幾遍。


    海豚的鼻孔裏傳出一聲回答。這一聲回答既不是卡嗒一聲,也不是口哨聲,而是在模仿哈爾說話,模仿得不算很好,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動物想努力說出“船”字。“占猛地把頭往水裏一縮,然後,箭一般地直往上衝。


    另外兩條海豚和那條殺人鯨連忙跟上。


    “好哇。”哈爾大喊,他高興極了,“我正希望這‘大孩子’能一起去呢,這可以教它懂得當我們差遣它去跑腿時該上哪兒去。”


    不到五分鍾,“酒瓶”回來了。特德船長往它的脖子上套了個圈,圈上係了一個網兜,兜裏裝著讓它送的東西。


    “酒瓶”帶回來的遠不止這些。除了“大孩子”和那兩條海豚外,又有十多條海豚跟來了。海豚喜歡有伴,而且特別好奇。顯然,“酒瓶”和它的朋友、上頭那條船,還有“酒瓶”運來的那些器材引起了這些新成員的興趣,眼下,它們又被水下這幢房子裏的人迷住了。它們繞著房子遊了一圈又一圈,從窗戶往裏張望,從“大門口”把頭伸進屋,不斷發出好奇的哨聲和卡嗒聲,哈爾欣喜萬分。


    “妙極了,妙得叫人難以置信,”他說,“入夥的越多就越妙。”


    “你要那麽多幹嘛?”


    “總有一天,它們能派上用場。它們能成為我們大牛場上的好牧童。”


    “大牛場?”


    “哦,不是牛場,是漁場,龍蝦場,牡蠣養殖場,還有海草場,那些特別的海草能製成優質食品。


    “海草誰吃呀?”


    “日本人愛吃,他們用海草包米飯,蘸醬油,可好吃哩,既有營養又有益於健康。日本有一億人口,那可是個大市場啊。而且,完全有理由相信,世界各地的億萬人民也會逐漸喜歡這種新食品的。不過,這都是將來的事兒了,咱們還是先捕大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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