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們又出去了,惹禍去了。


    要說禍害,海底下可真不少。有多少美,就有多少禍害。海裏有成千上萬像扁鮫和角鐮那樣可愛而又無害的天使,也有數以百計的模樣醜陋行為凶狠的家夥。


    還有一些動物既漂亮又凶狠。


    兄弟倆碰上的第一種就是海洋裏最漂亮的生物,它身上密密地長滿絢麗的羽毛,像印第安首領頭飾上的羽毛一樣鮮豔奪目。


    “活像天堂上的鳥。”羅傑歎道。


    “是呀,”哥哥說,“也像孔雀。但是,在那精美的羽毛底下卻藏著飽含毒液的刺,特別是在魚背靠近尾部那兒。”


    “幹嘛長在靠近尾巴那兒?依我看,毒刺應該長在用來進攻的那一頭。”


    “尾巴那頭就是用來進攻的一頭。這種安排再巧妙不過了。別的魚都以為危險應該來自頭部,這壞蛋就能使它們猝不及防。一發現獵物,它就遊過去,趕到獵物的前麵。被追獵的魚並不知道它不懷好意,絲毫不存戒心。這時,蓑鮋突然朝後猛衝,用尾部的背鰭棘刺那條魚,魚立刻中毒死亡。蓑鮋呢,就可以慢慢地享用了。”


    “它為什麽叫做獅子魚1呢?”


    1獅子魚——蓑鮋一詞在英語中是由獅子和魚兩詞合成。


    “因為人們覺得它那一身羽毛狀的棘看起來很像獅子的鬃毛。我去把它抓來。”


    “讓我去。”羅傑說。


    哥哥還沒來得及阻攔,他已經匆匆抓起他的袋子溜出吉普。


    蓑鮋馬上對他發生了興趣,它遊過去,用它那雙大眼睛把他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裝出還有別的事情要幹的樣子,遊過他身旁。它停下來,懸浮著,突然往後疾退,迅猛得像一道閃電。


    說時遲,那時快,羅傑趕緊閃過一邊,對著蓑鮋張開手中的口袋。蓑鮋倒退著,尾前頭後地衝了進去。羅傑把口袋一抖,擰緊袋口,把袋子係在吉普的一根噴氣管上,自己鑽回吉普。整個過程還不到兩分鍾。


    哈爾恭喜他,“好幹淨利落,那邊來了隻螫刺水母。這回該看我的了。”


    “那隻不過是隻海蜇罷了,它也有毒嗎?”


    “我想,大概有毒。在澳大利亞沿岸,螫刺水母毒死過很多人。有些科學家說它是已知海洋動物之中最毒的一種。一個十二歲的小男孩在達爾文港附近遊泳,麵前突然出現一隻螫刺水母。他以為它不會傷人,用手把它撥到一邊。7分鍾後,他死了。另一位遊泳者碰了螫刺水母以後,3分鍾就咽了氣。人們把他從水裏拉出來時,那螫刺水母還緊緊地粘在他的屍體上。他們把它扯下來,結果粘著的皮也一起被扯掉了。對海蜇可得萬分小心。雖說大多數海蜇不傷人,頂多有時使皮膚發癢,但有幾種海蜇卻是貨真價實的殺人凶手,如果你不會識別哪些是壞家夥,還是遠遠地躲開所有的海蜇為妙。”


    螯刺水母哪兒也不去。它用不著到處跑,隻需等著,直等到有東西掠過它的觸須。


    一條跟螯刺水母一樣大的魚遊逛到那些螯刺當中,一眨眼就送了命。然後,隻見螫刺水母奇跡般地鼓起肚皮,把魚裹在肚皮的褶襞當中,整個兒吸進肚裏。它舒展開身體來容納這頓美餐,看上去比原先大了一倍。魚漸漸被消化掉,它的身體又恢複原先的大小。


    哈爾出去時,螫刺水母一點兒遊走的意思也沒有。它的身子軟綿綿的,哈爾沒費什麽手腳,就把它給舀起來了。於是,吉普上又多綁上了一隻口袋。


    “要是一切都像這樣順當就好了。”回到吉普後,哈爾說。


    在礁石上一塊突出的地方,羅傑發現了一隻漂亮的貝殼。他立刻跳出去,但被哈爾抓住頭發拽進吉普,使他吃了一驚。


    “你這是幹嘛呀?”他問。


    “在你去抓那隻貝殼之前,我得先給你介紹它的情況。這是一隻芋螺。”


    “用不著你給我講芋螺,這玩意兒我撿得多啦。”


    “你撿的可不是這一種。芋螺有四百多個種類,有六種狠毒,這就是其中一種。”


    “可是,它這麽小,對人不可能有什麽危害。”


    “有危害——這是危害最大的芋螺之一。它叫石紋芋螺,因為它的樣子很像有花紋的大理石。去把它抓回來吧,不過,要抓它大的那頭。小的那頭開著口,那裏頭有一隻小小的黑家夥,長著魚叉狀的螫刺,隨時會刺那些碰它的東西。”


    “那根螫刺肯定很細,”羅傑說,“哪能傷著人呢?”


    “這根刺與一個裝滿致命毒液的毒囊相連。一丁點兒毒液就能致人於死命。”


    “你言過其實了吧?”


    “一點兒也不。退潮時那片珊瑚礁會露出水麵。一個澳大利亞男孩在礁頂散步,他撿了一個這樣的芋螺,抓在手心裏。那家夥往他的手指上刺了一下,毒性迅速發作,3分鍾後,他死了。好啦,去吧,不過記住抓大的那頭。”


    羅傑離開吉普到礁石那兒去。看樣子,那芋螺毫無害人之意。它還不到四厘米長,大的那一頭是密封的,小的那頭是它的大門口。那是一個很小的孔,小得跟針眼兒差不多,羅傑沒辦法看到孔裏頭去。


    他拿出小刀拍了拍芋螺,一根黑針模樣的東西馬上從洞裏伸出來,發現沒什麽可刺殺的,又縮回螺殼裏。


    羅傑抓住大頭把芋螺撿起來,小心翼翼地拿著,遊回吉普。


    “要有支牙簽就好了。”哈爾說。


    “要牙簽幹什麽?”


    “把那個孔塞起來呀。那東西離開水自然會死,但那得好幾個小時。在這幾個小時內,身邊放著這麽個東西是很危險的。手腳隨時都可能碰著它,那時候可就”……“啦。到家以後,我們得用牙簽、香口膠或者手頭有的什麽東西把那孔塞起來。研究所弄到這玩意兒會很高興。它的一滴毒液比一條陸地大蛇的一滴毒液毒性大得多。用它還能製成多種藥物。”


    “我還是想不通,”羅傑說,“這些會毒死人的東西怎麽能變成能給人治病的藥。”


    哈爾很讚成,“我們犯不著不懂裝懂,連研究所的工作人員都還沒弄懂呢。但這些毒液確實能治病,正如靈香貓射出來的那些難聞的東西能製造香水,垃圾可以用來製肥皂一樣。也許,世界上就沒有一樣東西會隻有壞的一麵。”


    他們繼續搜尋那些既好又壞的海洋生物,要找到它們倒也不難。大堡礁礁麵一帶匯集著品種如此眾多的海洋生物,這樣的地方,世界上恐怕再沒有第二個了。


    他們的收藏裏又增加了一條短角杜文魚。


    “夥計,它真難看,”羅傑說,“就像噩夢裏的妖怪。”


    “難看是難看,但可以吃,”哈爾說,“法國人發現它味道鮮美,用它烹製出一道很有名的法國湯。”


    “它的螫刺長在哪兒?”羅傑觀察著他們逮到的標本問。


    “長在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在底下。短角杜文魚既不從前頭也不從後頭襲擊去刺死它的受害者,它自上而下落到它們身上,使它們防不勝防。”


    “海洋裏到處都有令人驚異的事物。”羅傑說。


    “我也是這麽認為。”哈爾表示讚成。


    收藏又增加了一條石魚。石魚模樣醜陋,人稱“討人嫌”。它又叫“伺機者”,因為它從早到晚不動彈,隻是臥在海底,伺機襲擊那些誤踩住它的人。它的顏色跟海底的顏色差不多,而且經常有一半掩埋在泥沙裏。蹚水和遊泳的人一不小心就會踩住它,這時,豎在它那長疣子的背上的毒刺就會把人的腳紮傷。這些毒刺一戳到那些愛貼著海底覓食的魚就會彎下去,把獵物塞進自己的那張巨口,這樣,覓食的魚反而成了石魚的口中食。


    兩個孩子沒有誤踩在石魚身上,出岔子的是一隻螃蟹。它從那“伺機者”


    身上爬過,結果被毒刺紮著,當場就被吃下去了。


    雖說它不動彈,想抓住它卻十分棘手。不能抓它那長毒刺的背,哈爾想揪著尾巴把它撿起來,它卻緊貼住身下的石頭。


    羅傑把吉普開到它的鐵爪剛好能夾住石魚的位置,然後開倒車把那玩意兒揪下來。哈爾在那位俘虜下麵張開口袋,羅傑一鬆鐵爪,“討人嫌”落入袋中。


    孩子們深深地鬆了口氣兒。“總算過去了,真是萬幸,”哈爾說,“隻要被那些毒刺輕輕紮一下,不死也得精神錯亂,然後,一輩子精神恍惚,像個瘋子似的度過餘生。這就是造成南海諸島上眾多精神病患者的罪魁禍首。”


    吉普停在離礁石不到六十厘米的地方,透過它的玻璃車壁,可以看見這座珊瑚礁的建設者們在幹活。有人以為,要看清這些叫做珊瑚蟲的微小的珊瑚動物一定得用顯微鏡,其實並非總是如此。珊瑚蟲有大有小,有些比針頭大不了多少,有些的直徑幾乎有一厘米多。當它們把那些鮮花瓣兒似的觸須完全舒張開的時候,人們就能看清,每條珊瑚蟲都臥在一個由它自己的身體分泌出來的石灰形成的杯子裏。


    乍一聽,珊瑚蟲這玩意兒似乎應該是肉質的,再不就是植物性作物。實際上,它卻是一種結構巧妙、十分能幹的動物,它會收集食物,會給自己蓋房子,會毒死不受歡迎的來訪者。它們築起了一座比華盛頓紀念碑宏偉得多的紀念碑——大堡礁。


    孩子們正置身於一個海底天堂。他們俯視著的是一片夢幻般的森林。想想看,一棵六米多高的樹獨獨長著一片六米多寬的葉子。這種樹,還有成百種像它這樣的樹都是小珊瑚蟲建造起來的。在那片巨型葉子的濃蔭下,成百上千條色彩絢麗的小魚遊來遊去,像翩翩飛舞的彩蝶。


    還有一種樹看起來像榕樹,長著成百個樹枝,就像天主教堂裏的圓柱,樹上長滿茂密的珊瑚葉子。潛水員在樹枝之間考察這座海底迷宮時很容易迷失方向。


    大洋底下的這一部分不像海底,倒像從飛機上望下去看到的一片夢幻般的樹林─—一片長著大大小小的樹木的叢林。透過怪異神秘的枝杈,俯瞰那些藍的、紫的峽穀是多麽令人激動啊!峽穀裏,小魚像細碎的色斑在枝蔓間閃爍跳躍,而大一點兒的魚則緩慢莊重地挨著海底漫遊。


    珊瑚樹葉子的顏色十分嬌嫩,似乎一碰就碎。但是,當吉普撞在這樣一片葉子上時,卻發現它像石頭一樣堅硬,這時的感覺真是古怪極了。


    “海底天堂”裏的一切並不都是那麽美。在一棵珊瑚樹的枝權上臥著一個模樣可怕的東西,哈爾認得那是海蜈蚣,它的樣子就像陸地蜈蚣一樣討厭,討厭得連愛動物的人都不會喜歡它。它可能有成百條腿——孩子們沒數過,但最嚇人的還是它的體型。在陸地上看到的蜈蚣可能隻有六七厘米長,而它們的這條海底親戚卻足有六十厘米。它的旁邊,還有一條海蜈蚣在蠕動。


    “我看,我們兩條都得要,”哈爾說,“一條送往研究所,另一條吃掉。”


    羅傑惡心得臉都皺起來了,“誰吃那玩意兒呀?”


    “你和我吃,”哈爾說,“而且,馬上就吃。你會喜歡的。味道比龍蝦還鮮美呢。它叫瓦羅,波利尼西亞人很愛吃它,他們甚至給兒子起名叫瓦羅。這樣,一看見兒子,他們就會想起美味的海蜈蚣了。”


    “給研究所的那條有什麽用呢?”


    “它的每隻腳爪都充滿毒液。海蜈蚣甚至能抓住大魚,把爪子摳進魚肉裏,放出毒液使魚麻痹,然後把它吃掉。”


    這一回,吉普的鐵爪又派上用場了。它抓住一條海蜈蚣,把它緊緊抓在珊瑚枝上的成百隻腳爪扯下來,扔進口袋。這一次,口袋是羅傑撐開的。另一條蜈蚣也是這樣落入口袋,跟第一條蜈蚣作伴去的。


    “燒海蜈蚣吃時,一定得非常小心,”哈爾說,“那些腳爪快得像剪子,爪子裏的毒液會使傷口紅腫化膿,好幾個星期才能好。”


    “妙極了,”羅傑說。“我想,我還是把燒海蜈蚣的美差讓給你吧,還有吃的差事。”


    “你真慷慨啊!”哈爾說。


    羅傑擺擺手,“別客氣,誰叫咱們是親兄弟呢!”


    捕獵毒物活動的高xdx潮是追獵“漂蕩的死神”,一些澳大利亞人就是這麽叫的。在別的地方,人們管它叫僧帽水母。


    孩子們首先看見海水變成淡藍色,接著,他們發現這藍色來自從水麵垂下來的幾十條觸須。長著這些觸須的那個家夥,像一艘鮮豔的藍色船。那些觸須至少有九米多長。


    “要是能抓住它,”哈爾說,“那就是這一天最大的收獲了。那些觸須含有大量毒液,而且,信不信由你,它們還裝著電池。上頭那個模樣像船的東西實際上是一個裝滿氣體的大藍口袋。”


    “它好像要走。”羅傑說。


    “掛上慢擋跟著它。它的藍口袋頂上有張帆,風吹動著它。”


    “那些觸須不至於毒成那樣吧,”羅傑說,“我看見一些藍黑色的小魚在它們中間遊呢。”


    哈爾說:“那種小魚是僧帽水母的好朋友。它利用它們作誘餌。別的魚看見它們在那些觸須中遊玩,以為它們無毒,很容易上當。它們跟著那些小家夥衝進去,被那些觸須纏住,既挨電擊又遭毒害,然後,便統統被掃進僧帽水母貪婪的口中。”


    羅傑被哥哥搞糊塗了,“我真想不出來,你打算怎麽抓它。要是,它在我們的飛雲號附近,船長會設圈套捕住它並把它拖上船。但是,風已經把它從飛雲號吹開了相當一段距離,我們跟著它,也遠離了我們的船。還有,它張開以後那麽寬,亂七八糟的一團。還有那些長觸須!我覺得,我們還是另外找一種好逮的東西吧。”


    “我們就是要逮這玩意兒,”哈爾說,“但這活兒得咱倆一起幹,一個人拿著繩卷,另一個人抓著繩頭,用繩把觸須一束一束捆起來。然後,‘酒瓶’就能把它拖到飛雲號那兒。”


    “我敢打賭,事情絕不像你說的那麽簡單。”羅傑嘴上這麽說,但他還是拿起了一卷繩。於是,兩位冒險家都離開了吉普,朝那堆危險的、在水裏晃晃蕩蕩的藍觸須遊去。羅傑抓著繩卷兒,哈爾則用繩子把那堆亂麻似的觸須一束一束地綁緊。


    這一切都幹得挺順當。像往常一樣,忠實的“酒瓶”正呆在跟前待命。


    哈爾把空著的那個繩頭交給它,“酒瓶”馬上懂得了他的意思。


    它朝著飛雲號遊去。可是,即使是海豚也會出差錯。因為執行任務的願望過於迫切,匆忙之中,它把那些痙攣著的觸須從哈爾身上直拖過去。


    觸須馬上卷起來裹住這位博物學家的背和胸。哈爾遭到一連串快速的電擊,他心裏明白,成千上萬的小刺正在把毒液注入他體內。他拚命掙紮.卻被越裹越緊。


    羅傑壯著膽遊過去,冒著自己也被蜇的危險,抓住哈爾的腳,想用力把他拉出來。這辦法卻不行。


    該怎麽辦呢?他以最快的速度遊回吉普,開足馬力,把吉普開到哈爾那兒,用它的鐵爪抓住哈爾的胳膊,然後,開倒車拉。


    這麽一來,海豚往一個方向拉,鐵爪卻往相反的方向拉。哈爾覺得自己馬上就要被拉成兩半了。但是,功率強大的發動機終於把他從死亡的繩索下解救出來。拉扯的當兒,觸須末端斷了,紮在哈爾的皮肉上,它們的刺施放出更多的毒液注入了孩子的肌膚。


    開頭,疼痛難忍;這會兒,疼痛消失了,這不是好征兆。哈爾知道,這意味著他正在被麻痹,麻痹會使他神經麻木以致失去知覺。


    他幾乎無力遊回吉普。羅傑好不容易把他拽了進去,他喃喃地說,“打電話讓船長等著‘酒瓶’。”


    羅傑照辦了。


    “現在,”哈爾說,“把這些東西給我弄掉。”


    羅傑套上橡皮手套,試著把那些藍色的毒絲拔掉。毒絲深深地紮在肉裏,怎麽也拔不下來。


    “弄不掉。”他說。


    “你一定得弄掉。不弄掉我會死的。用你的刀把它們剜下來。”


    這活兒不對羅傑的胃口,但他還是動手幹了。他用鋒利的刀尖向每根觸須下的肉剜下去,終於把它們撬鬆,把數以百計長著倒刺的小鉤子從皮膚上撥掉。當然,肉也隨著這些小鉤子被扯下來,每拔掉一根觸須就留下一道血痕。


    哈爾頭暈目眩,惡心嘔吐,腦袋開始糊塗,眼神呆滯,牙關緊閉。他的胸脯越繃越緊,硬邦邦的像一塊木板。這意味著他的肺部在逐漸麻木。他艱難地喘著氣。


    “我還能幫你幹點什麽呢?”羅傑一籌莫展地說。


    “什麽也不用幹了,把我送回家去吧。”


    總算到家了。羅傑把他從吉普弄出來,送進屋裏。他躺在地板上,羅傑用海綿把血揩掉,塗上抗菌藥。他用毛巾把哥哥裹起來,幫助他掙紮地上了床。


    病人的神誌還清醒,但呼吸非常困難,他恐怕自己會窒息。


    “準備好,”他艱難地吐出一句含糊的話,“給我做人工呼吸。”


    羅傑·亨特大夫已經智窮汁盡。他的醫學知識太貧乏,他痛感自己的無知。哥哥在發燒,他在他的額頭上敷上塊濕布。


    如果哥哥死了,他可怎麽辦呢?他知道,死亡是完全可能的。他想起一則關於一個澳大利亞男孩的新聞報道。這男孩遭到僧帽水母的襲擊,好不容易掙脫了身子,遊到四五十米遠的海岸,然後,就倒下來死了。在澳大利亞的基星岬浴場,一個被僧帽水母蜇傷的十四歲女孩掙紮著到了醫院,搶救了一天,終於無效。光是那電擊已經夠厲害了,好像被纏裹在高壓電線裏,就更不用說毒液了。


    電話鈴響了,是船長。他說,“‘酒瓶’拖著僧帽水母已經來到船邊,我該拿它怎麽處置?”


    “用搖臂吊杆把它吊上船去,”羅傑說,“讓它單獨占一個池子。”


    “可是,它的那些觸須垂下來足有九米多,”船長提出異議,“而我的池子隻有三米多深。”


    “沒法子,”羅傑說,“隻好讓它的觸須伸到池子外麵的甲板上了。”


    “那不是僧帽水母的自然姿態,它會覺得不舒服。”


    “它舒不舒服我可不在乎,”羅傑喊道,“它幾乎把我哥哥弄死!”他把事情告訴了船長。


    “真糟糕,”船長說,“你給他抹剃須膏了嗎?”


    “剃須膏!”羅傑大發雷霆,“你怎麽還有心思開玩笑!”


    “不是開玩笑。剃須膏是治僧帽水母蜇傷的偏方。”


    “好吧,我來給他抹上試試,”羅傑滿腹狐疑地說,“不過,你說我是不是最好把他送醫院去?”


    “不,不能搬動他。醫院可能幹的你都幹了——隻差抹剃須膏。說實在的,我覺得你這個醫生滿不錯。趕快抹上剃須膏吧,然後,就讓他盡量保持安靜。他能挺過來的。”


    羅傑找到剃須膏,整截兒整截兒地擠出來,把每個傷口都抹上。


    他隻能希望船長說的不是外行話,他應該是在行的,他在這兒沿海一帶生活了一輩子,而僧帽水母是這一帶出了名的害人精。


    卡格斯進屋了,“你哥哥怎麽啦?”


    “跟一隻僧帽水母纏一塊兒了,”羅傑說。


    “啊,這,真糟糕,不是嗎?”不知怎麽的,羅傑覺得卡格斯不是真難過,他的眼睛在閃爍,似乎在幸災樂禍。


    “我來替你照料他,他需要活動活動。”


    哈爾閉著眼睛。他沒失去知覺,也沒睡著,船長說過他不能動。


    卡格斯朝床邊走去。


    “別碰他。”羅傑說。


    卡格斯裝作吃了一驚,“啊,我的孩子,你用不著教我該幹什麽。記住,我年紀比你大一點兒,也許,會更聰明一些。我們應該喊醒他,讓他活動活動。”


    “別碰他,”羅傑氣憤他說,“你碰他我就敲掉你的腦袋!”


    卡格斯瞪大了眼睛,“哎喲,真放肆!”說完,他又使出了油滑討好的招數,“我不得不原諒你的無禮。你準是心煩意亂,這我理解。”說著,他又往床那邊走。


    哈爾突然睜開眼坐起來,麻痹感消失了,他隻覺得身體還有一點兒發僵。


    他幾乎要放聲歌唱,能活下來他實在高興。他胸前背後到處都痛,好像被燒傷一樣。但他已經能呼吸能動彈了。看見卡格斯,他說,“感謝你所做的一切。不管你幹了什麽,都幹得正是時候。我好啦!”


    卡格斯笑了,“我很高興我來得正是時候。現在,我相信你會好起來的。”


    他回他屋裏去了。


    “哼,厚顏無恥!”羅傑罵道。看見哥哥的康複他太高興了,他懶得告訴他,卡格斯其實什麽也沒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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