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響了,話筒裏傳來狄克博士興奮的聲“我們正在籌劃一項特殊的任務,”他說,“我想,你們可能會感興趣。能過來一趟嗎?”


    他們順著馬鮫魚街拐進科研街,走進狄克博士的辦公處。


    “我們想對海底更深層的礦藏進行勘探,”他說,“到地球上最深的洞底去,想幹嗎?”


    這建議太突然,兩個孩子隻是睜大了眼睛看著狄克博士。


    “我們已經租好了深海船,”狄克博士解釋說,“你們知道特裏埃斯蒂號嗎?就是那艘把賈克斯·皮卡德和海軍少校沃爾什先生送到海洋最深處的那個最深的洞裏去的深海潛水器。我們租的就是那樣的潛水器。”


    “你說的是挑戰者深淵嗎?”哈爾問。


    狄克博士露出微笑,“看得出來,你們聽說過。”


    “我在皮卡德的《一萬多米的深海》那本書裏讀過他潛下挑戰者深淵的故事。但那已經是1960年的事兒了。打那以後,還有人潛下去過嗎?”


    “沒有,一直到現在也沒有。這項極富挑戰性的任務還在等待著某個人去執行呢。挑戰者深淵位於馬裏亞納群島的馬裏亞納大海溝南端,是個可怕的深穀。在全國地理協會的地圖上找得到馬裏亞納大海溝。那是一個比科羅拉多大峽穀深六倍的深穀。你們的任務不是找礦。但我想,你們可能願意去看看,那下麵都有些什麽生物,如果有的話。一些科學家說,那兒不可能有生物,因為巨大的水壓會把所有的魚全壓死,另一些科學家卻說那兒可能是某些巨獸的巢穴——人類還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巨獸呢。怎麽樣,想去探個究竟嗎?”


    “當然想,”哈爾說,“什麽時候出發?”


    “我們的船明天早上啟航。”


    “可是,如果我們浮到上頭的發現號去,會得氣栓病的。”哈爾說。


    “不是那艘船,”狄克博士說,“你們坐飛翼潛艇去。”


    “哎呀,你可把我弄糊塗了。什麽叫飛翼潛艇呀?”哈爾問。


    “你知道氣墊船嗎——那種漂浮在離水麵2米多的充氣墊子上的船。這樣的船,英國人已經有了4艘。它們正以每小時110多公裏的速度飛馳在英國和法國之間的英吉利海峽上。美國也在設計這種船,以後,飛翼船會越造越多。它叫做飛翼船,是因為它能像直升飛機似地在空中翱翔或漂浮。它不用披波斬浪,它淩駕在波浪上方,因此,能飛速行駛。”


    “可是,”哈爾說,“如果我們浮上水麵去登上飛翼船,也一樣會得氣栓病。”


    “飛翼潛艇正好解決了這一問題。這個完全嶄新的名稱在字典裏還找不到呢。飛翼潛艇是飛翼船和潛水艇的結合。它能在水下行駛——速度不很快,水的阻力限製了它;在空中,它的速度要快得多。你們可以在這兒,在水下六十多米的深海上船。船裏的空氣跟你們現在呼吸的完全一樣,以氦氣為主。船艙是密封的,裏麵的氣壓不會變化。飛翼潛艇將上升到海麵上,然後,航行3218公裏到馬裏亞納群島。到那兒以後,它將再沉下去,與停伯在六十多米深的深海船會合。深海船裏也充滿同樣的氣體,它將粑你們送到海底,再接回來,船艙裏的氣壓不會有什麽變化。”


    “好極了,”哈爾說,“如果它真能按設計預期的那樣運行的話。”


    “啊哈,”狄克博士說,“即使它運行失靈,你們也不會知道的,因為,真那樣的話,你們已經死了。”


    孩子們哈哈大笑,但他們覺得這個幽默非常嚴峻。


    第二天早上,飛翼潛艇停在梅恩大街轉入科研街的拐角處等著。潛艇後部有噴氣機,像飛機的噴氣機一樣。它的肚皮上裝有一部巨大的超音速噴氣機,能噴射出強大的氣流,使潛艇能升騰在海麵上。


    兩個孩子從敞開的艙門鑽進潛艇。兩名地質學家和駕駛員已經在船上。


    地質學家上前去跟他們握握手,他們都是年輕人,二十出頭。看樣子,他們跟兩位博物學家一樣興奮。


    艙門密閉後,噴氣機發動起來,飛翼潛艇上浮六十多米後露出海麵,隨即騰空而起,仿佛它本來就在空中飛翔。潛艇在距離海麵差不多四米的空中疾馳。


    “這玩意兒準有一噸重,”哈爾說,“能把它托這麽高,馬達的功率一定很大。”


    “他們說有3500匹馬力,”一位地質學家說,“它行駛得多平穩啊!既不上下顛簸,也不左右搖晃。這對我很合適。在普通的船上,我暈船暈得厲害。”


    海上波濤洶湧,但浪峰絕碰不著那疾飛的潛艇。巨浪咆哮著,狂嘯著,仿佛在發怒,因為它們能把水麵上同樣大小的船隻掀翻,卻顛簸不了這條船。


    一隻與潛艇同向航行的漁船正頂著疾風吃力地在逆流中顛簸,1小時走不了8公裏。飛翼潛艇卻以每小時110公裏的速度駛過,漁船上的漁民幾乎來不及招招手,潛艇就駛遠了。


    就是以這樣的高速,潛艇也得航行30小時才能到達馬裏亞納群島。所以,船上的人都安下心來睡覺、吃東麵或者聊天。駕駛員把操縱裝置調成自動以後,就去跟大夥兒呆在一起。


    “比起正在設計的飛翼船來,這一艘潛艇是落伍了,”他說,“新設計的飛翼船重達4萬噸,能以幾百公裏的時速在大西洋和太平洋洋麵上滑行。”


    正前方橫著一片珊瑚礁,礁寬約莫1.6公裏,長約5公裏。駕駛員看見這片礁石卻不回操縱台去。


    “你不打算繞開它嗎?”哈爾著急地問。


    “用不著,”駕駛員說,“那上頭沒什麽東西擋得住我們。沒有樹木。等著吧,看這匹飛奔的野馬怎樣騰越那片礁石。”


    哈爾和羅傑緊張地目不轉睛地盯著,沙灘傾斜地往上伸延,形成陡峭的堤岸。飛翼潛艇準得撞在堤岸上。


    它沒撞上去,相反,它順著堤岸升起,然後,像在水麵上那樣,在離堤麵將近4米的空中一躍而過。它像一隻受驚的貓躍過礁石,沿著另一麵向海麵傾斜的礁岸滑下去。駕駛員連操縱裝置都沒碰一下。


    就這樣,它飛越一個又一個光禿禿的珊瑚島。隻有當島上長著棕櫚樹時,駕駛員才使用操縱裝置,駕著潛艇在樹木間穿過。


    “就這樣,它能穿越沼澤、泥塘、淺灘或河流,”他說,“它甚至能爬山,爬到山頂,然後,順另一麵坡下滑。”


    “這就像坐在魔毯上。”羅傑說。


    魔毯,這名字聽起來挺不錯,於是,他們就把飛翼潛艇命名為魔毯。


    “前頭是一片開闊水域,”駕駛員說,“我想,我可以打個盹。晚上我還得通宵守在操縱台上呢。”


    “你睡午覺時難道不要個人幫著守一會兒嗎?”哈爾問。


    “不,我想,不需要,不會再有珊瑚島了。不過,還可能會有船擋我們的道。在那種情況下,自動裝置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我帶你去看看操縱裝置,好讓你在緊急情況下能替我駕駛。”


    操縱裝置很簡單,就是一根操縱杆。它操縱著潛艇朝左或朝右,上浮或者下潛。


    隊操縱台回來後,駕駛員很快就睡熟了。哈爾代替他坐到操縱杆後麵的座位上。他不敢把一切交給自動裝置而自己走開。


    他查閱了海圖。他們正在珊瑚海北部的開闊水域裏航行。哈爾根據飛翼潛艇的速度估量了一下,大約還得8小時“魔毯”才能到達所羅門群島和新幾內亞海域。到了那兒,他就把駕駛員叫醒。


    整個下午都平安無事。看得見所羅門群島了,駕駛員還沒醒。幹嘛要叫醒他?潛艇的左方,新幾內亞的未端像隻手指在指著哈爾,警告他。推動操縱杆讓潛艇繞開這隻手指簡直輕而易舉。繞過新幾內亞就是新英格蘭和布幹維爾之間的海峽,過不了這道海峽才是笨蛋呢。萬一在海峽裏碰上別的船隻,他肯定也能避開。


    但是,他沒料到會有兩隻船突然同時從兩島之間衝出來,在潛艇的正前方交會,不管轉左舵還是右舵,他都會撞上其中一艘船。要是他知道要減速該把操縱杆椎往哪個位置,他就能把這新發明的玩意兒停下來了。可是,駕駛員沒告訴過他,去叫醒他已經來不及了。海峽兩邊的島都長著茂密的森林,而“魔毯”又不是為飛越森林而設計的。


    突然,他看見左邊的樹林中間有一道峽穀,也許,他可以轉左舵穿過峽穀飛越那個島。


    來到灘頭跟前,他才發現要穿過去並不那麽容易。那裏的海灘不像珊瑚島的海灘那麽平緩,實際上,根本沒有海灘,翻騰的波濤拍擊著陡峭的懸崖。


    這道懸崖有多高,他說不準,他隻擔心懸崖太高,飛翼潛艇飛不過去。要是他以110千米的時速一頭撞到崖頂下麵的石壁上,“魔毯”就玩兒完了,它的乘客一個也別想活。


    也許,他能讓潛艇升起來。他把操縱杆推往上升的位置,飛翼船沒升起來。他忘了,這不是飛機。在水裏,它能升起來是因為噴氣機的氣流不斷推動水麵;它乘著氣勢能在陸地上騰空行駛,因為那台大型噴氣機往地麵上噴氣把它托起來,但最高也隻能托起4米。


    哈爾屏住呼吸。他想閉上眼睛以免看見即將發生的一切;他想扔下操縱杆衝回後頭的船艙,以免在撞船時首當其衝。但是,他仍然把眼睛睜得大大的,堅守在操縱台上。


    他以為身後會傳來驚叫聲,回頭瞥了一眼,艙裏的人全都睡得很熟。


    飛翼潛艇撞在懸崖上,它顫抖著,但仍然繼續往前移動。它犁開崖麵上的泥土和岩層,貼著崖麵慢慢爬著。它會成功嗎?隻要它的大噴氣機挨得著陸地,潛艇就能騰空而起。


    突然,他發現一切都沒問題了。強有力的噴氣機氣嘴已經挨著岸邊,潛艇馬上騰空而起,躍入4米高的空中。潛艇顛簸了一下,駕駛員翻了個身,在睡夢中咕嚕著什麽。別的人似乎睡死了,根本不知道他們差點兒喪命。哈爾大大鬆了一口氣,他覺得所有的危險好像都已經過去了,不會再發生比這更糟糕的事兒了。


    正這麽想著,突然,眼前出現了跟這同樣糟糕的事情:潛艇正前方橫著一幢房子,要繞開已經來不及了。飛翼潛艇猛地在房頂上撞開了一個大洞,直插過去,茅草屑到處飛揚。屋裏的人準以為是到了世界未日,他們尖叫著從門窗蹦到外麵。


    一個人手裏拿著槍,對著那會飛的魔鬼亂掃一氣,但一槍也沒打中。哈爾的乘客沒有聽見槍聲,槍聲被飛翼潛艇發動機的吼聲淹沒了。


    其他土著居民聽到了槍聲,提著槍從屋裏跑出來。他們還以為敵對部落的人在對他們發動戰爭呢!


    他們向飛翼潛艇開槍,子彈僻僻啪啪地打在潛艇身上。形勢越來越嚴重。


    如果他們在金屬的艇殼上打穿個洞或者打碎了窗玻璃,艇內的高壓氦就會湧到外頭,外頭的低壓氣體也會湧進艙裏,潛艇上的人全都會得氣栓病死掉。


    幸運的是,為了頂住巨大的水壓,艇殼造得很堅實,它頂住了子彈的射擊。窗戶上的有機玻璃像橡皮似的可以彎曲,但卻打不碎。


    一群想攔擋潛艇的土人驚恐地尖叫著閃到兩旁。看見那些身高近兩米的人站在這個飛翔的妖怪下麵,比它還矮兩米,土人們大惑不解。來不及躲開的人隻好平躺在地上等死。當他們發現那個怪物飛過去以後自己還活著,無疑會萬分驚疑。


    這件事他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而且,故事會越傳越神。總有一天,老人們會把他們的孫子抱在膝蓋上給他們講這樣一個故事:從前,一條可怕的巨龍飛到這裏。它的身體像這個島一樣巨大,血紅的巨眼噴著火,肚皮下的洞呼呼地吹出的人的風。它像台風一樣席卷了這片土地,殺害了成千上萬的男女老幼。


    事實上,一個人也沒死,隻有幾個人被流彈打中了腿,因為槍手們實在太慌張,子彈打歪了,傷了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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