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島的另一邊,另一場驚險正等待著哈爾。


    那邊的海麵風浪很大,巨浪撞擊在岩石上,濺起噴泉似的浪花。但哈爾最擔心的是這一邊的高達6米多的海岸。駛到這高聳的岸邊時,飛翼潛艇會怎麽樣呢?


    潛艇從島上疾馳到岸邊,駛離海岸衝入空中。這兒離海麵6米多,可不是飛翼潛艇馳騁的地方。在這樣的高度上,噴氣機噴出的強大氣流托不住它,它迅猛地往下墜落,到了4米高處還停不住,直往下墜,最後,一頭栽進海裏,正巧落在一條大魚身旁,大魚使勁兒擺擺尾巴遊開了。潛艇剛從浪穀浮上來,轉眼又被巨浪吞沒。


    接著。潛艇猶豫了一會兒,開始往上升。再次落入一個浪穀後,它終於上升到它的最佳高度。在4米空中,它安下心來,歎了幾口氣,說:“謝天謝地!”


    它的駕駛員可受夠了,他把操縱杆推到自動檔,口到後艙,狠狠地給了那位真正的駕駛員一拳。那位先生醒了,直眨巴眼睛。


    “啊呀,是你。我還以為你會讓我好好打個盹,到所羅門群島才叫醒我呢。”


    “我們已經過了所羅門群島,”哈爾把那位睡眼惺鬆的舵手帶上操縱台,用手指點著海圖說,“我們在這兒,剛剛過了所羅門群島。”


    “怎麽樣?”


    “挺好。”


    “沒出岔子嗎?”


    “沒有。”


    “你真走運。”


    “我們大家都很走運,”哈爾說,“我們都還活著,真是運氣。”


    特魯克群島由珊瑚環礁把三百個小島懷抱在它懷中。小飛翼潛艇日夜飛馳,飛越了美麗的特魯克群島,駛向馬裏亞納大海溝的南端。在那兒,駕駛員通過無線電話與“深海船”取得聯係,潛艇下潛六十多米,兩艘船就會師了。


    “深海船”的駕駛員從打開的艙門跳出來,“魔毯”打開艙門把他接進去。


    互相介紹以後,他解釋說:“‘深海船’隻容得下兩個人,人再多地方就不夠了。我猜,你們兩位博物學家可能想一起下去;你們兩位地質學家也可能願意一塊兒下去。這麽一來,我就給擠出來了。不過,你們不一定非要我一起下去不可。駕駛‘深海船’並不難。你們來個人跟我一起走一趟,我來告訴他怎樣操作。”


    哈爾堅持讓兩位地質學家第一批潛下去。一位地質學家先跟駕駛員下去,跟他學習操縱“深海船”。然後,駕駛員返回“魔毯”,另一位地質學家到“深海船”上去與頭一位地質學家會合。他們關上艙門,“深海船”開始向深海潛下去。哈爾和羅傑盡力按捺住急切的心情等它歸來。


    “順便問一句,”哈爾說,“它為什麽叫做‘深海船’?”


    駕駛員答道:“深水潛艇的發明者奧古斯特·皮卡德把它叫做深海潛水器,在希臘語裏,深海潛水器是由深海和船兩個詞合成的。這艘船的營造者認為講英語的人不應該用希臘語,所以,他把這兩個希臘詞譯成英語,就是‘深海船’。”


    “皮卡德的船是從這兒下潛的嗎?”


    “正是。現在,你們就在迄今己發現的所有海底洞穴中最深的洞上頭。它叫‘挑戰者深淵’。相信我,它的確很深。從海麵到洞底的垂直距離是11.26千米。”


    “皮卡德的船一直沉到底了嗎?”


    “一直沉到底了。”


    “他的船跟‘深海船’一樣嗎?”


    “不,不太一樣。他那艘叫做特裏埃斯蒂的船比‘深海船’大得多,也重得多。”


    “‘深海船’到下麵去過嗎?”


    “它隻下潛了約莫1.6千米。”


    這是哈爾所沒有料到的,他露出憂慮的神情,“這麽說,如果我們這四個人再往深處潛,那就將是對‘深海船,進行第一次試驗了?”


    “對,”駕駛員咧嘴笑笑,“不管你們幹什麽,都隻能是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這艘船的設計者盡力使它能頂住巨大的水壓。但是,誰知道呢,它可能會像莊雞蛋似地被壓塌。而你們呢,也可能會被壓成肉餅。”


    看樣子,他覺得這挺好玩兒,但哈爾和羅傑卻認為這並不怎麽好玩兒。


    “看樣子,你不怎麽擔心。”哈爾說。


    “我幹嘛要擔心?”駕駛員答道,“這事兒與我無關,我隻是遵照人家的吩咐把船開到這兒作好準備。我已經把一切準備好了。當然,如果地質學家們一去不複返,你們也就不必下去了。這麽一想也就快活了。”


    這家夥,哈爾想,太大大咧咧,靠不住。


    一個鍾頭以後,“深海船”回來了,船仍舊好好的,哈爾這才鬆了口氣。


    兩位地質學家回到“魔毯”上。


    “怎麽樣?”哈爾問。


    “很好。一路上,我們仔細考察了峽穀整個穀麵的岩層。”


    “整個峽穀?你們一直下到穀底了?”


    “啊,不。沒有必要。我們隻下潛了三千米左右,已經獲得了我們所要了解的一切情況,因此。沒必要再往下潛。”


    “現在,輪到你們了。”深海船那位樂嗬嗬的駕駛員說著,把哈爾帶過去教他開船。過了一會兒,駕駛員回來了,羅傑就過哈爾那邊去。他們把艙門關緊,然後,開動船頂的噴氣機,噴氣機把潛水器推往深海。


    開頭,還看得見一點兒日光。他們越往深處潛日光就越暗淡,不一會兒,日光消失了,四周一片漆黑,像夜晚一樣。


    那位駕駛員說得對,這玩意兒太小,隻裝得下兩個人。即使隻住兩個人,也是緊巴巴的。深海船的外形像一個圓溜溜的鋼球,透過有機玻璃窗,他們看見水下“夜空”的“星星”。不過,這些“星星”全都像瘋了似地在飛奔。


    “星星”五顏六色,紅的、黃的、綠的、藍的、淡紫的……它們是帶磷光的魚發出的光彩。


    一條燈籠魚遊過,魚身兩側都有一串光斑,像輪船燈火輝煌的舷窗。海蝦光芒耀眼,海蜇放射出柔和的清輝。帶水母的輪廓仿佛是用霓虹燈勾劃出來的。


    胸斧魚身上似乎安裝了無影照明裝置。還有的魚身上有成串成串的綠燈藍燈,格外惹人注目。


    魷魚鼓出鑲嵌著光邊的眼睛偷看,它們觸須上的光斑星羅棋布。蟾魚閉著嘴時不放光,一旦張開大嘴巴,牙根上就閃現出一圈光芒,像一串珍珠項鏈。


    所有這些生物都生活在日光照不到的深海,因此,它們需要光。至於為什麽有的光發白、有的光黃、有的光紅、有的光藍、有的光綠,科學尚未作出解釋。


    有一種魚前麵有一團光,像一盞懸掛在釣魚杆上的小電燈。這盞燈把小負引來,然後,猛地一扭不見了,而小魚呢,早已落入這個釣魚佬的巨口。


    月亮升起來了,至少,那玩意兒看起來挺像月亮,不過,哈爾說,那是月魚。它的身體是圓形的,直徑足有3米多,平而薄,閃著月亮般的銀輝。


    也有人把它叫做頭魚,因為它那模樣什麽都不像,隻像人頭。小時候,它有尾巴,長大了,尾巴就掉了,像蝌蚪一樣。它那看起來像頭的身體實際上包含了胃和其他器官。在大月亮的邊沿上有兩隻小眼睛。月亮四周的那些細小的、肉眼幾乎看不見的鰭在水中緩慢地推動著這條成噸重的月魚。


    帶磷光的魚有一個奇異的特征,它們會像流星一樣在身後留下一道道磷光。


    有一條魚相當大,它在水裏到處撒下光輝。


    “人們管它叫食星魚。”哈爾說。這種魚連魚鰭上都掛著光彩奪目的燈飾,下巴頦上璀璨的胡須漂漂蕩蕩。


    “那邊有條魚完全不發光,”羅傑說,“怎麽會那樣?”


    “那是盲魚,”哈爾說,“它瞎得厲害,所以不能借助光來看清自己的道路。它隻能慢慢地移動,就像街上那些用竹棍兒敲著地麵探路的瞎子一樣。不過,它有將近20根竹棍兒——那些伸向四麵八方的長長的觸須。有了它們,盲魚就能摸索著遊動並且找到食物。”


    “我們下潛了多深了?”羅傑問道。


    哈爾看了看那個裝有燈的計量表,“1800……,咱們算算看,一……等於1.829米。這麽說,我們所在的地方水深將近3.3千米。”


    “跟兩位地質學家下潛的深度一樣,”羅傑說,“我們這就上去嗎?”


    “別指望我會上去,”哈爾說,“他們當然有理由上去,他們要看的全都看到了。我們呢?我們到這兒來要看的東西還一點兒都沒見到呢。我們要弄清楚穀底到底有什麽東西,是龐然大物呢還是根本沒有生命?”


    “皮卡德和他的夥伴們發現什麽了嗎?”


    “他們相信他們見到了一條比目魚和一些蝦子。有些科學家卻說他們肯定搞錯了,什麽樣的魚都承受不了那大得可怕的水壓。也許,我們最終能弄清哪一方說得對。”


    “我們將是首批乘深海船潛到那個深度的人,”羅傑說,“你不害怕嗎?”


    “我當然害怕,”哈爾老實他說,“但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總得有人作試驗,我們也可以當這樣的試驗者。除非深海船塌陷把我們壓扁。否則,我們就要繼續往下潛。”


    深海船猛地顛簸了一下停了。


    “我們肯定已經到穀底了,”羅傑說,“要不,就是撞著一條大魚了。”


    “不,”哈爾說,“我們碰上了斜溫層。”


    “什麽叫斜溫層?”


    “瞧瞧窗外,”哈爾說,“看看那些看起來像海底的是什麽東西。”


    成千上萬光輝燦爛的海洋小生物聚集成厚厚的一層,看起來的確像海底。


    “那就是斜溫層,”哈爾說,“一路下去,海洋並不老是一個樣。它分成一層一層,就像多層奶油蛋糕。頂層是暖水,斜溫層把暖水和稍冷的水隔開在它的上麵和下麵。你已經注意到了,當我們碰上斜溫層時是怎樣被彈起來的。斜溫層是彈性很好的一張墊子,就像雜技演員表演空中飛人用的墊子一樣。”


    “我們穿得過去嗎?”


    “沒問題。”哈爾把油門加大了一點兒。深海船又撞擊了一下,穿了過去,繼續下潛。


    他們又兩次碰上斜溫層,被彈起來好幾米,又加大馬力衝了過去。


    突然,海裏的東西全都以極高的速度往上衝。哈爾打開探照燈,他們身旁的峽穀壁正飛速上升。


    “怎麽回事兒?”羅傑很擔心,“真沒想到深海潛水會有這麽多麻煩。”


    哈爾看了看速度計,它顯示出他們的下潛速度。“我們的下潛速度本該比這速度慢一倍。我們被卷進了一股順崖下降的水流。這是海洋裏的一種河流,不過,不是水平流動的河流,而是一條古怪的垂直往下流的河流。”他關掉發動機,“現在,我們不需要任何動力就能下潛,”接著說,“免費坐船啦。”


    免費航行沒多久,一下令人討厭的碰撞中止了他們的快速下潛。這一次,船沒有反彈起來。他們真的撞上硬東西了,深海船一動也不動。


    “我希望我們的船別給撞裂了,”哈爾邊說邊檢查他們小小的牢房的牆壁,“沒發現有水流進來。”


    “怎麽回事兒?”


    “撞在峽穀壁一道突出的壁架上了。要是脫不了身,我們這次航行便就此告終了。我試試往上升點兒。”


    深海船紋絲不動。那股自上而下的激流把它死死地壓在壁架上。


    他們既不能上升也不能下潛,情況實在危急。


    “咱們試試往旁邊挪挪。”哈爾說。他開動了船側的噴氣管,船開始向壁架的邊沿滾動。兩個孩子發覺自己正頭朝下倒立著。深海船壓迫著壁架,摩擦著壁架,刺耳地嘎嘎嚓嚓了半天,終於滾到了壁架邊落下去。恢複平衡以後,它又繼續它的快速下潛,船上的乘客總算放心了。


    又下潛了305米,激流神秘地消失了,就像沙漠裏的河流滲進了沙中。


    到世界之底去的旅遊者們剛鬆了口氣,他們的船又撞著什麽了。不過,這一回撞得格外不同,非常輕柔平穩,不是那種劇烈震動的碰撞。


    “又是斜溫層?”羅傑問。


    “可能,”哈爾說。他加大油門,如果這次又是斜溫層,他就一定能把它衝破。但是,深海船沒有動。


    “也許,我們真的到穀底了。”羅傑說。


    哈爾看了看深度計,“遠著呢!”他說。


    “那麽,會是什麽把我們卡住了呢?”


    “我不知道。”哈爾老老實實他說。


    “瞧!”羅傑喊道。一個東西漂到探照燈的燈光裏。透過窗戶可以看到那東西像兩隻巨眼。


    “不可能是眼睛,”哈爾說,“什麽東西都不可能有這麽大的眼睛。看樣子,它們有輪船的舷窗那麽大。”


    這雙巨眼像兩隻深潭,從潭的深處射出怒衝衝的綠光。


    “可能是隻巨型章魚吧。”羅傑猜道。


    “不是,”哈爾說。“即使最巨型的章魚眼睛也很小,而且,不會這樣閃光。這看起來像是磷光。”


    一條巨蛇模樣的東西掠過舷窗。


    哈爾大喊:“我知道是什麽啦。大章魚的表親,超巨魷魚,它的個頭相當於十隻大章魚。”


    “你看這一條有多大?”羅傑問道。


    “從那對眼睛和我們剛看見的那些觸手的大小來看,我估計它可能有十到十八米長。”哈爾說。


    羅傑吹了聲口哨,“多麽巨大的怪物啊!是隻好妖怪,不會傷人,對吧?”


    “不傷人!”哈爾喊起來,“想想看吧,這兒的人把它叫做太平洋的噩夢,它的另一個名字是魔鬼魚1。幸好很少有人碰上它,因為它喜歡呆在深海。瞧,那些觸手又來了。你看長在觸手上麵的那些大盤子。”


    “跟章魚的吸盤一樣。”羅傑說。


    “是那種東西,不過,大不一樣。章魚觸手上的盤子是用來吸在別的東西上麵的,它們是吸盤。魷魚的盤是用來殺傷別的東西的。”他用探照燈對準其中一個盤子,隻見盤上排列著尖銳的大牙齒,“任何動物或人,隻要被那些盤子咬住,不等落入超巨魷魚口中就會死去。它的嘴巴就更危險了。咱們看看能不能找到它的嘴巴。”他把探照燈光從那雙巨眼往下移,最後,停在那怪物的巨大的鳥形嘴上。


    “看樣子,它像鐵一樣硬,”羅傑說,“身體這麽軟綿綿的動物怎麽會長這樣可怕的一張嘴巴?”


    “就用這張嘴巴,它能把鯊魚咬得粉碎,”哈爾說,“或者像你嗑核桃那樣把你的頭咬開。”


    羅傑不耐煩了,“我們不能老呆在這兒。它幹嘛老擋在我們的路上不走開呢?”


    “它對我們太感興趣了。它很可能在想,它是不是能把這個核桃嗑開,把我們弄到口。”


    “咱們走吧,”羅傑建議說,“要是推不掉它,為什麽不把船往上升一點兒把它擺脫掉呢?”


    “我試試看,”哈爾說。他開動船下的噴氣管,那應該能使船往上升,但深海船卻沒挪窩兒。


    “那怪物肯定用一隻觸手裹住了我們的船頂。”


    獵獲物竟想逃跑,怪物給惹火了,它把其他觸手也纏到深海船上,有些觸手幾乎遮住了有機玻璃窗。


    羅傑擔心了,“我想,它正用它的8隻觸手夾住我們呢。”


    “10隻,”哈爾說,“你的老朋友章魚有8隻觸手,魷魚多2隻。”哈1魔鬼魚——即蝠鱝魚,是一種大型魟魚,其英文是魔鬼和魚兩個詞構成的。


    爾又開足了馬力。


    大鐵球還是沒動彈。他們聽得到那張巨口啃磨鋼船殼的聲音,那隻怪物正在瘋狂地與大鐵球搏鬥。觸角上那些鋒利的牙齒不斷在船體上抓撓。


    哈爾關上發動機,“沒用,我們還是脫不了身,”他說,“隻好等著了。”


    魔鬼魚不停地啃著、抓著,它還從來沒碰到過這麽難對付的敵人。這個鐵球太大,囫圇吞不下去。但是,要咬開它卻不那麽容易。巨怪的火氣越來越大。


    “我的神經受不了啦!”羅傑說。


    “別擔心,這麽堅固的鋼殼它咬不穿。”


    但是,當巨魷向一扇舷窗發起攻擊時,他們可就不能不擔心了。有機玻璃非常堅韌,但畢竟不是鋼。它能承受驚人的壓力,但銳利的東西卻能把它紮破。現在正在舷窗上拚命啄的這張鳥形嘴可是夠鋒利的。


    哈爾估量了一下這隻巨魷的個頭,周長約莫3.6米,體重至少有450公斤。


    “它的個頭大總算是件好事,”他說,“即使它能把那扇小小的舷窗啄破也進不來。”


    “我倒不是怕它進來,”羅傑說,“但隻要它啄開一個小洞,海水就會湧進來,那時可怎麽辦?”


    哈爾不想嚇唬他的弟弟,但他必須實話實說,“那樣的話,恐怕咱倆都得完蛋。海水的壓力至少等於這個球內氣壓的100倍。萬一舷窗被啄破,海水就會以驚人的速度湧進來,用不了幾分鍾就會把我們淹死。”


    魷魚的行動引來了一大群觀眾。大大小小千姿百態的魚全都遊來了,它們要看看發生了什麽事兒。在探照燈光下,它們形成了一道五光十色的彩虹。


    彩虹後麵,一個東西像朵雲似地在水裏飄過。


    “你猜那是什麽?”羅傑好奇地問,“這麽大,不可能是魚。也許,隻不過是一片陰影。”


    那個東西越逼越近,看起來,像一片巨大而沉重的陰影。


    “但願……”哈爾開口了,但他沒把心中的願望說出來。當那片陰影掠過他們的船飄然遠去時,他大失所望。


    可是,過了一會兒,它又回來了。這一回,它正好在探照燈光中。它那碩大的頭大得像一輛公共汽車,嘴巴張著,巨牙白得發亮。


    “巨頭鯨!”哈爾喊起來,“也許,它能把我們救出去。”


    “它能幹什麽?”羅傑問。


    “它能解救我們。我們不會淹死在這兒了,”哈爾說,“如果它願意這麽幹的話。魷魚是巨頭鯨最愛吃的食物之一。不是那種貼著水麵漂浮的、隻有半米左右長的小魷魚,是那種生活在深深的深海的肥美的龐然大物。啊,但願它餓了。”


    巨頭鯨又來了,可是,在距離巨魷隻有兩三米的地方,它又遊走了。


    “我敢打賭,它怕。”羅傑說。


    “它完全有理由害怕,被巨魷吃掉的鯨魚太多啦。”


    “我還以為它總是得勝的呢,”羅傑說,“它的個頭比那條巨魷大得多。”


    “是大得多,但它沒有那10隻觸手。那些觸手長達9米多,還長著那麽多的利齒。”


    巨頭鯨遊回來,停下來用它的那雙小眼睛盯著它的對手。在巨魷那雙車軲轤似的大眼睛的映襯下,它的小眼睛顯得格外古怪。


    過了一會兒,它猛一擺尾,朝前衝去。它的巨口像扇敞開的大門,直取它愛吃的食物。它完全可以獨自享用這頓美食,再沒別的動物敢惹這條超巨魷魚了。巨頭鯨的牙齒像剃刀一樣鋒利,它們不善於咀嚼,但一口咬下去卻非常厲害。


    巨就鬆開扒在鋼球上的一隻觸手,使勁兒朝正在遊近的對手甩去。隻聽喀嚓一聲,巨頭鯨已經把那巨蛇般的觸手牢牢咬在牙齒當中。這是牙齒與牙齒的搏鬥。論到用牙齒搏鬥,巨魷與巨頭鯨可說是勢均力敵。巨魷觸手上麵數以百計的牙齒像針尖般鋒利,它們肯定已經紮進巨頭鯨的舌頭——鯨魚全身最敏感的部位。


    巨頭鯨掉頭就逃,張著嘴竭力擺脫這種酷刑。


    但巨魷卻不肯鬆開。結果,深海船被拖著以駭人的速度越過峽穀,船上的兩位乘客被顛得頭暈目眩。為了擺脫那隻把它折磨得痛苦不堪的觸手,巨頭鯨拚命擺動,好像在抽搐。隨著它的擺動,大鐵球一忽兒猛地蹦起來,一忽兒朝兩邊飛快地滾動。兩個孩子被拋過來擲過去,在艙壁上撞得渾身青腫,鮮血直流。


    他們正往峽穀另一邊的崖壁飛馳而去,不斷搖晃的探照燈光照在石崖上,那道石崖直上直下,陡峭堅硬。


    在最後一刹那,巨頭鯨猛一調頭離開了石崖,而大鐵球卻重重地撞在壁上。旋轉已經使深海船船底朝天,與石崖的猛烈碰撞把兩個倒立著的孩子幾乎摔暈過去。此刻,他們的那條“拖船”正把他們拖往峽穀的另一麵石崖,在那邊,他們很可能再次遭到同樣猛烈的摔打碰撞。


    但是,看到自己沒法甩掉那隻長滿牙齒的觸手,巨頭鯨索性把它一口咬斷。突如其來的劇痛使巨魷全身驟然通紅,它鬆開抓著深海船的另外九隻觸手,用它們把巨頭鯨的頭和眼睛裹住。巨型觸手上的所有利刃一齊紮進巨頭鯨的皮肉,血把海水都染紅了。


    但是,巨頭鯨絕不肯認輸。它的頭被纏住了,尾巴還可以隨意擺動。尾巴夠不著頭上的巨鰍,卻夠得著深海船。這條巨頭鯨跟它的遠親海豚一樣聰明,它用尾巴朝深海船猛抽一下,使這個堅硬的大鋼球朝它頭頂上那團軟綿綿的巨魷砸去。


    巨魷馬上被砸成肉餅。如果沒人碰它,過一會兒,巨魷又會重新鼓起來。


    但是,深海船不但把巨魷砸扁了,而且還把它拋進了巨頭鯨那張開著的嘴巴。


    那巨大的嘴巴立刻就咬下了一大塊魷魚肉,那塊肉大得像頭驢子。


    這麽一來,那隻深海巨怪可就再也無力反抗啦。巨頭鯨悠然自在地品味著剩下的巨魷肉,兩個孩子摸著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創傷,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他們不但精疲力盡,而且冷得不行。看了溫度計他們才知道差兩度艙內溫度就到冰點了。


    “我想,越往下潛就會越冷。”羅傑沮喪他說。


    看來,他說對了。但是,他們衝過另一片斜溫層以後,情況終於變了。


    “隻差1.6千米我們就到穀底了。”哈爾說。


    他仔細看了看溫度計,“似乎暖和了一點了。”


    “怎麽會呢?”


    “我不知道,但可以猜出來。海底下麵可能有火山的火焰。在一些礦井裏,越往下就越熱,這你知道。這個峽穀底下的地熱可能會使底層的水變暖。不管怎麽說,有一點是沒有疑問的,溫度計的水銀柱已經上升了一點。”


    這又使羅傑產生新的憂慮。等他們到達海底時會不會被煮熟呢?也許,他們會落到一座海底火山裏。他對哈爾說出了自己的憂慮。


    “我想,情況不至於那麽糟,”哈爾說,“不管會怎麽樣,馬上就能見分曉了。”他盯著深度計。“隻差30……就到了。2……,18……一15一10。坐穩了,可能會震動得很厲害。”


    但是,一點兒顛簸都沒有,深海船就在像羽絨褥子一樣柔軟的海底著陸了,泥濘幾乎沒過舷窗。


    深海船著底時攪起的汙泥濁水正在慢慢澄清。


    他們往窗外望去,這地方就是已知的所有海洋的最深處。科羅拉多大峽穀穀深1.6千米,這兒卻比大峽穀還深9.7千米。珠穆朗瑪峰是地球上最高的山峰,他們下潛的深度超過了珠峰的高度。埃德蒙·希拉裏爵上攀登過珠穆朗瑪峰,他攀上了海拔8848米的頂峰。人們都說那是了不起的壯舉,那的確了不起。然而,兩個孩子已經從海平麵下潛了11033米,幾分鍾之後,他們又將注上“爬”,比埃德蒙·希拉裏還要往上多“爬”2185米。當然,有了深海船,“爬”起來要容易得多了。他們已經證實了這艘船頂得注深海的驚人壓力,它跟皮卡德的深海潛水器一樣牢固。


    深海船比深海潛水器更像潛艇,不過,從來沒有一艘潛艇潛到過這麽深的海底。這一次試驗所了解到的情況對製造潛艇的人可能會很有用,他們將能製造出下潛深度遠遠超過水麵以下一百多米的潛艇。


    但是,在深得如此可怕的深海裏有生命存在嗎?這一點還沒有得到證實。賈克斯·皮卡德曾聲稱自己在這兒的海底見到過生物,他給它們拍過照,隻因為海水裏模糊不清,照片衝洗出來後,什麽也看不見,所以,沒人把他的報道當真。要使人們相信有什麽生物能忍受如此巨大的壓力,幾乎是不可能的。


    “看,”哈爾喊道,“這玩意兒不是在動嗎?”


    那不僅僅是一團泥漿,那是一件活東西。它從海底浮上去,然後,慢慢地遊走了。幾分鍾後,它帶著另外三隻活物回來了。


    那是一條比目魚,模樣像隻鞋底,長約30厘米,寬約15厘米。


    “看,它腦袋瓜上有兩隻眼睛。”


    “我看,是你的腦袋瓜出毛病了吧,”羅傑說,“你在作夢,像皮卡德一樣。”


    “你自己看吧。”哈爾說。


    羅傑不得不相信了,確實有兩隻睜得大大的眼睛,它們的的確確長在比目魚的頭頂上。


    “所有鞋底或溜冰鞋模樣的比目魚頭上都長著眼睛。”哈爾提醒他。


    “可是,它長眼睛幹什麽呢?”羅傑反駁道,“如果沒有探照燈,下麵這兒伸手不見五指。生活在不需要眼睛的地方,動物的視力就會退化。”


    “以前,我也一直這樣想,”哈爾表示同意,“但你已經親眼看到了,這種想法是不對的,至少,不是總對。我得給它拍個照。”


    他把探照燈的亮度調到最大,照著那條比目魚,仔細看過了曝光表,按下了快門。他的相機是立即衝印的,所以,幾分鍾之後,他們就看到了拍攝的結果,比目魚清晰地顯示在照片上。


    “那些小東西是什麽呢?”羅傑問,“它們像紅蝦。”


    “正是紅蝦。”說著,哈爾又拍了幾張。


    泥濘上麵那些細細的婉蜒的痕跡說明下頭肯定還有更多的生物。


    “還有一種魚我一輩子也沒見過。”哈爾說。


    這種魚長得像噩夢一樣可怕。巨大凶殘的嘴巴足有三十多厘米寬,裏麵長滿鋒利的牙齒,它們不用費勁兒就能把硬殼螃蟹和龍蝦咬碎,一口就能咬斷人的手臂。那張嘴巴看起來幾乎就是它的整個身體,頭以下的部分越往下越小,最後隻剩下一條細細的尾巴。尾巴上布滿絨毛似的東西,但那肯定是一種特殊的鱗。哈爾給它拍了照,然後,用鋼機械手的鉗子把它夾住。


    “你要它幹什麽?羅傑問。


    “我敢擔保這是科學上的新發現。”哈爾說。“當然,不等我們把它帶回海底城它就會死掉。那樣,我就把它放進一罐防腐劑裏,然後送到博物館去分類命名。”


    “你有什麽理由認為科學家還沒發現這種魚呢?”羅傑問。


    “我當然還不能肯定,”哈爾說,“不過,在我讀過的所有動物指南裏,我還沒見過類似的動物。我相信,我們發現了一個新的魚種。”


    要使羅傑信服並不容易,“可是,科學家們幾乎已經發現了所有的生物,我們甭指望再發現什麽新東西了。


    “為什麽不?”哈爾說,“每年都有新的動物被人們發現。不久前,史密森協會在馬紹爾群島搜集魚類。他們捕到481種魚,其中79種是新發現的,也就是說,每六種魚當中就有一種是新發現的。事實上,人類對海洋奧秘的了解才剛剛開始。而對這樣深的深海可以說還一無所知。”


    “嘿,”羅傑說。“我已經給它想好了一個名字。噩夢亨蒂爾1。”


    哈爾哈哈大笑,“‘噩夢’就很好。亨蒂爾嘛。我敢肯定他們不會用我們的姓氏給它命名,別想得太美了。咱們上去吧。”


    開頭,他們上升得很慢,濃重稠密的海水拽住了他們。慢,他們倒不在乎,這樣,他們反倒能從容地觀看四周的動靜。他們一次又一次慶幸自己有大鋼球堅硬船殼的保護。


    一隻前口蝠鱝(海蝙蝠)在一扇舷窗外往深海船裏張望。它兩翼尖間的距離有6米多,身長幾乎和翼尖間的寬度相等,整個身體看上去就像一扇倉庫的大門。


    海蝙蝠不是食人獸,但還是會帶來麻煩。它會浮到小船底下把它掀翻;它能騰空3米多,要是一條小船在它下墜時碰巧在它的下麵,準會被它那兩噸重的身體弄得船毀人亡。它的嘴已足有1米半寬,盡管如此,它恐怕也吞不下深海船。不過,它對這個大鋼球不感興趣。它愛玩兒,此刻,正圍著大鋼球撒歡兒,不時推它一兩把,然後,又遊走了。


    “瞧——一條龍!”羅傑驚叫起來。看樣子,那真像是一條龍,它翻騰著遊進探照燈的燈光裏,樣子挺嚇人。它身子足有九米多長,身體有點兒扁平,像牛腱子似的,不像蛇那樣圓滾滾的。它的小嘴和深陷的眼睛非常恐怖。


    但是,最特別、最令人驚歎的還是豎在它頭上和脖子上的那些馬鬃似的鬃毛。


    這些飄拂的鬃毛仿佛正在超自然的、神秘的海底之光中跳舞。兩根匕首般鋒利的長刺豎在頭後。


    1亨蒂爾是亨特的昵稱。


    哈爾說:“海員們偶爾看見它貼著水麵遊動,還以為是大海蛇呢,其實,它真正的名字是槳魚,因為它的身體扁平,像船槳。日落時,它浮到水麵上,但白天卻整天呆在極深的深海,比如這兒。”


    下一位過客是一條五米半長的刺鰩,這種魚脾氣暴戾,不管什麽東西,隻要擋住它的路,它都敢惹。現在,大鋼球擋在它的路上,它立刻對它發起進攻。它像床毯子似地蒙在鋼球上,想把它刺死。但它沒達到目的。深海船繼續上升,隻不過速度慢多了,因為壓在它上麵的龐然大物太重了。


    “要是我們能擺脫這家夥就好了。”哈爾說。


    “開動船頂的噴氣管吧。”羅傑提議說。


    “好主意,”哈爾話音剛落,刺鰩已經被強大的氣流頂了上去,離開了鋼球。


    真是妖魔鬼怪大遊行啊!食人鯊慢吞吞地遊過深海船,它是西太平洋的一種恐怖的怪物,是鯊魚當中最凶惡的一種。它的身長足有十二米多,長著很多排鋸齒形的牙齒,它們鋒利得像剃須刀。


    “看,那邊有條馬鮫魚。”哈爾說。


    羅傑仔細觀察了那條魚。“不是馬鮫魚,”他說,“馬鮫絕對長不了那麽大。”


    “馬鮫有很多種,”哈爾說,“這一種叫大馬鮫。這兒的人有另一種叫法,海中之虎。大多數馬鮫魚都與世無爭,但這一種卻老是招惹是非。遊泳的人被它咬斷了腿,還不知道咬他們的是什麽東西,他們以為準是鯊魚,其實,元凶往往就是這種‘虎’。”


    “哎呀,那邊來的家夥才真叫刺激呢,”哈爾喊道,“我得給它拍張照片。”


    “怎麽啦,隻不過是條鯊魚呀!”羅傑說。


    “是劍吻鯊,”哈爾說,“它的殘骸化石在世界的許多地方都有所發現,但卻從來沒有人報道過發現活的劍吻鯊,所以,科學家們認為這種鯊魚已經滅絕。可是,你瞧,它就在這兒,活生生的。博物學家們曾經斷言許多生物已經滅亡或絕跡,但這些生物卻仍然生存在世界的某些角落,隱藏在密林或海洋深處,劍吻鯊不過是其中的一種。”


    他拍下了劍吻鯊的照片。人們以為有些生物已經滅絕了億萬年,但它們仍然活著。海洋生物書籍的作者們給這些生物列了個名單。哈爾的這張照片將使他們不得不在這張名單的末尾添上劍吻鯊。


    還差六十多米到水麵時,他們用電話機與“魔毯”取得了聯係。他們慶幸自己又回到了飛翼潛艇,那裏頭可比剛才那個大鋼球裏頭寬敞舒適多了。


    “你們下潛了多深?”一位地質學家問。


    “一直到底。”哈爾說。


    “幹嘛要一直下到底?”


    “我們奉命這樣做。狄克博士要我們看看海底那兒是什麽樣的。”


    “但我們已經知道底下是什麽樣的了,”那位年輕的地質學家說,“什麽也沒有。在那麽大的壓力下,什麽也活不了。皮卡德在下頭拍過照片,照片上什麽也看不到。”


    “看看這些照片吧。”哈爾說。


    在這些照片上,他們清楚地看到了四條比目魚、紅蝦和羅傑起名叫噩夢亨蒂爾的那種長著羽毛狀鱗片的魚——科學的新發現。


    “要不是親眼看到這些照片,我怎麽也不會相信。”駕駛員說。


    “不過,這些都是小東西,”地質學家中的一位說,“看來,說深海底下可能有龐然大物的那些科學家都是胡說八道。”


    “不全是,”哈爾說,“我們看到了鯨魚和巨魷的一場廝殺,龍槳魚和一條大蝠鱝,還有吃人鯊。”


    “別忘了,還有刺鰩。”羅傑說。


    “還有劍吻鯊。”哈爾說。地質學家瞪大了眼睛。


    “你們準搞錯了,”他說,“我見過劍吻鯊的化石照片,這種魚在好幾百萬年前就滅絕了。”


    “以前,我們都這麽以為,”哈爾表示同意,“但是,看看這張照片吧。”


    留在飛翼潛艇上的三個人興致勃勃地研究了那些照片。


    “唔,依我看,”一位地質學家承認說,“向狄克博士匯報時,你們所掌握的情況很有一點兒分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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