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小型飛機回到查沃,兄弟倆把發生的一切告訴了坦嘎,坦嘎告訴了他們一些情況。


    “肯定是鄧根,”他說。“鄧根想向我們顯示他是個了不起的獵獅專家,那樣我們就會辭掉你們,重新雇用他。他到處尋找食人獅。昨天太陽剛落山,他以為他看到了一頭食人獅,其實他並沒看清楚,因為那東西在灌木叢的後麵。他舉槍便打,那東西倒了下去,他奔過去一看,發現打死的不是獅子,而是一頭家牛,他偷偷摸摸地挖了坑把牛埋了,希望沒人會發現這事。


    “今天早上,格勒村的人發現丟了一頭牛,就順著牛的足跡走出村子,翻過山頭,穿過樹林,來到一塊平地上。足跡在那裏不見了,他們發現了一堆新土,並把死牛挖了出來。牛的左肩後邊有一個彈孔。


    “格勒村的人很聰明,他們知道隻有你倆和鄧根才能帶槍,而你們不在,那肯定是鄧根。大約有20來個人來到營地,把鄧根揪出帳篷扔到開往內羅畢的火車上。在車開以前,他們逼他承認了一切:他想攆走你們,把你們的帳篷門打開想讓黑鬃獅吃了你們。格勒村的人警告他:如果他敢回來,就殺了他。所以現在和以後鄧根不會再來騷擾你們了。”


    兄弟倆很高興擺脫了煩人的鄧根,也有點為他感到遺憾,但他們對坦嘎說的話不敢全信。


    “那你是怎麽想的呢?”哈爾問,“也許你還想雇他回來,我們也確實幹得不怎麽樣。”


    坦嘎笑了笑,“總的來說,”他說,“你們幹得不錯。帕特森上校花了九個月的時間殺了兩頭食人獅,你們已經殺了一頭。我相信你們能對付那頭黑鬃獅的。順便提一句,你們不在的時候,我幫你們喂過小獅子了。”


    撲撲跳著,舔著,愉快地叫著歡迎他們回來。他們喂過小獅子後,自己吃飽飯,躺在床上準備睡上一天一夜以彌補在氣球上和塞侖格提沙漠上受的磨難。


    最多隻睡了兩三個小時,他們被一種奇怪的聲音驚醒了。那聲音不大,但很近,聲音低沉又不像是鬣狗的吠聲。那聲音是一種充滿傷感和孤獨的呻吟,而且那聲音在圍著帳篷轉。


    哈爾打開電筒,撲撲的表現也很奇怪。它跟著外麵的叫聲,一會跑到床下,一會兒鑽到椅子下。


    它用很清楚的喵喵聲回答外麵的呻吟。


    “外麵是黑鬃獅嗎?”羅傑猜測道,“這頭小獅子是它的孩子嗎?”


    外麵的聲音越來越遠,逐漸地消失了。


    “也許我們能追上它。”哈爾說。


    他們趕緊套上衣服,抓起左輪手槍衝了出去,哈爾撐著拐杖跟在羅傑後麵。他們尋著聲音來到樹林中,把樹叢拂到一邊,手電光突然照在一對大大的黃眼睛上。


    這頭龐然大物躺在那頭母獅死的地方。


    這時擊斃它相當容易,兄弟倆舉起了槍。他們很希望它咆哮著向他們撲來,但它似乎根本就沒發現他們,它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中,不停地輕聲呻吟著。


    很顯然,黑鬃獅在懷念死去的伴侶和被人搶走的孩子。獅子是一種念家的動物,終生隻娶一個,而且對伴侶忠貞不渝,對孩子也非常關心。


    他們對黑鬃獅的同情感油然而生,他們竟感到要對它的不幸負責,因為是他們殺死了它的伴侶,奪走了它的孩子。


    殺死一頭躺在地上的獅子似乎是不符合狩獵道德的。如果它站立著,向你發起攻擊,你就可以向它開槍。另外,兄弟倆受過的訓練隻教會他們如何捕獲動物,而沒有教過他們殺死動物。從很小的時候起,他們被告知去捕捉動物,因為同動物打的交道太多了,因此很能理解動物的情感。黑鬃獅那充滿悲哀的目光深深地刺痛了兄弟倆的心。


    但他們忘不了它是頭食人獅,它對死的那些人是負有罪責的,兄弟倆接受的工作就是除掉查沃地區的食人獅,讓它跑掉是不公平的。但又怎麽能殘忍地殺死這頭健壯的獸王呢?


    羅傑垂下槍。“我們不要殺它吧。”他說。


    “我們必須殺了它。”哈爾說。


    “不,我們不能殺它。”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捉活的。”羅傑建議。


    哈爾放下槍,他也想盡可能延遲屠殺的到來。


    “你應該清楚你說的話,”哈爾說,“我們沒人幫忙,你怎麽能活捉它?”


    “我也不清楚,”羅傑說,“但總會有辦法的。”


    他們邊說著邊往他們的帳篷走去,他們錯過了一次除掉那頭食人獅的絕好機會。


    “它為什麽不向我們撲來?”羅傑問。


    “它在想其它的事——痛失妻兒的事。”


    “真奇怪,”羅傑說,“我從來沒發現獅子還這麽富於情感。”


    “獅子是種情意綿綿的動物,”哈爾解釋說。


    “它們不光是在家庭中,對同類也非常有感情。有一天在狩獵中,我遇見了14頭一群的獅子,其中一頭健壯的雄獅柔情地與每頭獅子廝磨著。你不會看到一頭豹子會那麽做,豹子想的隻是自己。老虎則喜歡獨處,獅子卻喜歡群居並互相幫助。肯塔裏營地的隊長告訴過我這樣一件事:一頭年輕的雌獅喂養照顧一頭老獅子,這頭雌獅不斷地在一個小酒館裏抓些雞給老獅子吃。小酒館的老板看到那頭老獅子在吃雞,誤認為是它偷了他的雞,就把它給殺了。實際上那個老板錯了。隊長發現是那頭雌獅一直在捕雞給那個不能捕食的老獅子吃。動物界有條規律,一般是老的關心照看下輩。但偷雞那事,是老獅子出點子,年輕的雌獅出力,那是經驗與體力的融合。”


    “獅子活到什麽時候才算老呢?一般能活多久?”


    “獅子一般能活20年,但有些活得很長。18世紀,倫敦塔內的一頭獅子活了70年,當然它是受到了保護。在自然界裏,一頭老得不能自衛的獅子一般會被鬣狗吃掉的。”


    一陣悉悉聲從身後傳來,哈爾轉身用電筒一照,“黑鬃獅跟來了,我想還是得殺了它。我們抓不住活的,別指望我和你一起幹這種傻事。”


    “那好,”羅傑執拗地說,“我一個人幹就是了。”


    “你一個人能捉住它?你肯定是瘋了。”


    他們走講帳篷。撲撲吵著要吃東西,羅傑把準備好的牛奶倒進碗裏放到地上,幫助小獅子含住竹竿,哈爾在旁邊用手電照著。


    他們專心地喂小獅子。當黑鬃獅探頭看到這一切時,兄弟倆根本沒注意到它的光臨。


    它站在那兒足足看了一分鍾,隨後,發出一聲沉悶的叫聲,衝到小幼獅旁,叼住小獅子的後頸,向樹林跑去。


    “這下可好了,”哈爾說,“你滿意了吧,現在可是雞飛蛋打。”


    但羅傑還是不泄氣。“我有種預感,它們會回來的。”


    “別異想天開了,黑鬃獅得到了它想要的東西——小獅子,它為什麽還回到這裏來?”


    “過兩三個小時,小獅子又會吵著要吃東西的,它太小,吃不動肉,它得喝奶。你想,做父親的黑鬃獅到哪找奶給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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