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傑曾賭咒發誓保證不再淘氣了,但他已經把自己的誓言忘得一幹二淨。


    鱷魚的鼻子與短吻鱷粗鈍的鼻子正好相反,它又尖又利。鱷魚騰躍起來的時候,短吻鱷跟它就好比一條獨木舟和一艘快艇一樣無法相比。這熟睡在船邊的鱷魚把羅傑逗得忍不住要惡作劇了。


    他側著身子悄悄地向獨木舟的纜繩靠近。纜繩的一頭係著獨木舟的船頭,另一頭綁在岸上的一根木樁上。


    羅傑偷偷把木樁上的纜繩解開,用繩頭打了個活結,然後,躡手躡腳地向那條睡得正香的蜥蠍類動物走去。


    突然,他飛快地把活結向鱷魚的尖鼻子猛擲過去,接著飛身一跳,躲一邊兒去了。


    突然驚醒的鱷魚向羅傑衝去,撲了個空,尾巴使勁兒一擺,翻身躍出水麵,跳入河灣。


    纜繩猛地被扯緊,把獨木舟上的四個人統統震醒了,他們像鬼似地尖叫起來。狂怒的鱷魚拽著獨木舟到處亂竄,每次轉向都幾乎把船掀翻。


    有一陣,鱷魚流星似地掠過河灣,獨木舟上的人坐上了免費的快艇。


    接著,它回過頭來,張開血盆大口向小船衝去。巨大的雙頜夾住船舷邊,嘎吱嘎吱地齧咬起來。碩大的牙齒磨著船邊,木屑紛飛。好險啊,幾秒鍾前,班科的胳膊還倚在那地方呢。


    鱷魚改變戰術。它鬆開口,改用尾巴進攻。它對準小船,把尾巴轉得像打樁機似地,小船從頭到尾都顫抖起來。


    這時,羅傑止住了笑,他後悔了。但像以往一樣,有點兒悔之晚矣。哈爾和其他人都被叫聲驚醒。他們跳上小快艇,羅傑也跟著跳了上去,快艇向獨木舟劃去。可是,獨木舟發狂似地到處亂竄,他們也隻能跟著它打轉轉。


    羅傑仍然覺得這有點兒好玩。獨木舟上的人不會受到傷害吧?班科正拿著刀子去割纜繩,這樣,鱷魚就會遊走,大家都會說這玩笑開得妙。


    他正用這些想法安慰著自己,突然,出乎意料的事發生了。羅傑嚇得魂飛魄散。鱷魚突然筆直地潛入深水,獨木舟也跟著沉了下去。船頭被水淹沒了,船尾高高地翹出水麵,船上的四個人統統被倒進水中,胳膊腿連枷似地撲騰著,絕望恐怖的叫聲驚動了鳥兒和猴子,森林爆發出一陣憐憫的喧嘩。


    撲嗵!——四個人都沉下河底,四個睡眼惺忪的人和一條狂怒的鱷魚!


    羅傑伸手掏槍。


    “不行!”哈爾大聲製止,“一槍打不死它,反而會使它更凶惡。”


    “怎麽辦?”


    “砍斷纜繩。它隻是受了驚。如果我們砍斷了纜繩,它也許會離開這兒。”


    哈爾正想往水裏跳,羅傑已搶先跳下去了。他知道,這事兒該由他去幹。


    他跳進沸騰的河水,水裏已經開始泛起血跡。他找到了獨木舟的船頭,纜繩係著那隻上下翻騰劈波斬浪的怪物,羅傑舉起獵刀向纜繩猛砍過去。鱷魚猛地躍出水麵,像匹狂蹦亂跳的野馬,然後竄入水中。


    水裏的人把獨木舟扶正,爬上船。羅傑回到快艇上,懷著一顆沉甸甸的心,望著獨木舟。他在水裏看見了血,以為獨木舟上肯定有人受了重傷。


    但他們看起來全都安然無恙。一個印第安人手裏拿著一把帶血的刀,原來,負傷的是鱷魚。


    突然,河灣又翻騰起來。鱷魚又撲騰開了,不過,這一次是因為它受到一種亞馬孫的殘害同類的動物的襲擊——這是一種生性貪婪凶殘的魚,叫做鋸齒鮭。


    不管是動物還是人,隻要在水裏擦破點兒皮,鋸齒鮭嗅到血腥味兒,馬上就會撲過去,這種魚身長僅一英尺,閉著嘴時,樣子像河鱸一樣溫良馴順;一旦張開嘴,便露出兩排半圓形的牙齒,齒尖像剃刀口一樣鋒利。


    亞馬孫河裏所有的生物最怕的是鋸齒鮭,鱷魚也不例外。鋸齒鮭成群結隊,每群有成百上千條。一嗅到血腥,它們就跟蹤而至,貪婪地衝上去,幾分鍾之內就把骨頭上的肉啃個精光。


    有時,也不一定要有血腥氣兒,不止一個獨木舟劃手,把鋸齒鮭從水裏撈出來時,被它們把手指齊嚓嚓地咬掉。隻需要咬一口,切割手指的手術就完成了,鋸齒鮭上下頜的力量之大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美國全國地理協會的一次考察發現,捕捉鋸齒鮭必須在索繩和魚鉤之間用銅線。用來固定飛機上的鬆緊螺旋扣的那種銅線,用兩股還不夠,得用三股。


    河水被大發雷霆的魚攪得白沫翻飛,白沫中現出深紅的波紋。


    獨木舟裏的印第安人在興奮地說著哈爾兄弟聽起來莫名其妙的話。他們把船劃到鱷鮭相鬥的現場。一個印第安人手裏拿著魚叉,開始準備為大家做一頓豐盛的魚宴。等他幹完後,船底艙上攤著20多條魚。誰都不敢走過去,因為鋸齒鮭即使離開了水,仍然是非常凶猛的。


    獨木舟擱淺在不遠的一個沙洲上。沙灘上攤滿鋸齒鮭,魚頭已經剁掉了。


    羅傑撿起一個剁下足有一分鍾的魚頭觀察那張開的魚嘴。魚嘴啪地一聲,突然像鋼彈簧似地合攏,把羅傑嚇了一跳。他隻好決定等魚死透了再觀察。


    看見羅傑吃驚的模樣,一個印第安人笑了。他把他的獵刀的刀刃放進一個剁下來的魚頭口裏。魚的上下頜啪地合上,閉合的力量太大,魚牙都碰碎了。印第安人把刀取出來——刀口兩邊堅硬的鋼刃上刻下了鋸齒鮭半月形的齒痕。


    “在紐約水族館,”哈爾回憶道,“鋸齒鮭甚至能在外科手術鉗上咬出齒痕,那些手術鉗可是用上好的鋼材製造的。它們甚至互相殘殺。在那個水族館,每個魚池最多隻能養一條鋸齒鮭。要是養兩條,大的那條就會把小的那條當飯吃掉。”


    一些鋸齒鮭身上的肉已被整齊地扯成一條一條。班科解釋說,隻要有鋸齒鮭被魚叉叉中,無力自衛,它的夥伴們就會一齊向它進攻。如果不趕緊把魚叉抽出來,到頭來就隻能叉到一副魚骨架子了。


    “說到骨架子,你們看,”哈爾指著水裏說。鋸齒鮭群已經散去,河麵上風平浪靜,一副長長的白骨架子沉在水底,活像史前怪獸的骨胳。


    “它們就是這樣咬我們的牛的,”班科說,“夜裏,牛被魑蝙咬出血,它們一蹚進水,鋸齒鮭嗅到血腥氣,就來咬牛。”


    整個上午,羅傑都在給船上的動物找吃的。中飯擺上桌後,鋸齒鮭的所有罪孽都得到了寬恕,羅傑的過錯也彼原諒了,因為鮭魚肉實在太鮮美了。


    哈爾甚至屈尊對羅傑說:“你這個壞小子,要是你每回惡作劇都能給我們帶來一頓這樣的美餐,你天天淘氣我也不管了。”


    但羅傑卻在心底裏下定決心,用把獨木舟係在鱷魚鼻子上的方法弄來的魚餐,他可再也不想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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