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城外校場,


    二十名隨從正帶著兩百名水賊練習弓射和近身搏殺功夫。


    周堅看了一會,忽然扭頭問身邊地蔣欽,“公奕,家中可還有親人?”


    蔣欽怔了下,答道:“隻有老母一人,現居壽春鄉下。”


    周堅道:“上了年紀地老人,一個人住在鄉下怎麽過活。沒有人照顧,這大冬天的怕是也不好過,將你母親接到舒縣吧,我安排人照顧。”


    蔣欽心頭一熱,道:“謝公子,小人明天就去接老母過來。”


    周堅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看了一陣,正準備離開,校場外一人匆匆奔了進來,卻是胡三,


    周堅不解問道:“胡三,你來這裏幹什麽?”


    胡三忙道帶鞘地戰刀遞上來,說道:“公子讓我給寶刀作一把刀鞘,小的作好了刀鞘去府上沒找到公子,就來了校場。”


    周堅接過打量,刀鞘是用皮子作的,什麽皮子認不出來,上麵鏤刻了許多花紋,精致而不失古樸大氣,鞘口剛好卡在刀柄處,大小合適。


    “不錯,辛苦了。”


    周堅讚了一口,十分滿意。


    胡三忙說不辛苦,又問,“公子要是沒別的事,小人就先回去了。”


    周堅道:“不忙,我有事問你,魚鱗甲你可能做出來?”


    胡三為難道:“製作魚鱗甲並不難,不過廬江缺鐵,而且就小的一個人,一年怕是也打磨不出幾套鐵甲。”


    周堅道:“這個不忙,你會製作就成,抽空多琢磨琢磨,看看魚鱗甲還能不能繼續改進品質,以後總有機會,不能等臨上陣了再磨刀。”


    胡三心裏疑惑,但也不敢多問,隻好應了下來。


    轉眼到了臘月底。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年前下了一場大雪,百姓凍斃無算。


    皖縣郊外,一片林子裏麵。


    蔣欽匆匆奔進林子,就看到一個威武雄壯地漢子正持刀而立,瞪目相向。


    “幼平,你怎麽來皖縣了?”


    蔣欽略微吃了一驚,連忙問道。


    方才他上街碰到一名替人傳話地流民,說是周泰約見,思及往日情義,他立刻向周武打了聲招呼,就匆匆趕來了城外相見。


    “怎麽,我來不得?”


    周泰冷然問道,語氣很不友善。


    蔣欽歎了口氣,道:“幼平何必如此!”


    周泰冷笑道:“你如今是官差,在周堅手下過的有滋有味,自然記不起我們這些被官府通緝地水賊,難道我還冤枉你了不成?”


    蔣欽默然。


    周泰喝問道:“為何不答我言,可是心中有愧?”


    蔣欽沉默半晌,始歎道:“某並非心有有愧,實乃不知如何相勸幼平。”


    周泰冷笑道:“你想勸我什麽?勸我給官府當爪牙?”


    蔣欽道:“幼平休要誤會,某對官府也無好感,你豈不知。隻是周公子氣量寬宏,為兩百餘弟兄求得活路,與某等有義,某總不能做那忘恩負義之徒。”


    周泰默然,半晌不語。


    蔣欽又道:“某這些天觀之,周公子不但為人有義,且善百姓而惡豪紳,乃是真正的仁義之士,不像某些豪紳士族,嘴上說的漂亮,實則不知百姓為何物。兩百多弟兄如今都已經洗脫了賊名,除了從軍者,餘眾皆置田娶妻,幼平可知?”


    周泰沉默半晌,始長歎一聲,沒有說話。


    蔣欽又道:“做水賊雖然逍遙自然,但這些年弟兄們有多苦,某與幼平皆知,既然有這麽好的機會,能夠讓弟兄們洗脫賊名,而且置田娶妻,過上安穩地日子,幼平何不率剩下的弟兄前來投效,也好及早謀個出身,打家劫舍,畢竟不是一輩子地事業。”


    周泰有些意動,一時半刻卻又難決,隻是道:“容某想想。”


    蔣欽急道:“機不可失,幼平何以猶豫?”


    周泰本已意動,見蔣欽如此急迫,卻又大為不滿,冷笑道:“公奕甘不朝廷鷹犬,某雖為賊寇,但何處不能安身立命。你去做你地官,某帶著兄弟們打家劫舍,從此各不相甘。”


    說罷再不發一言,轉身急奔而走。


    “這……”


    蔣欽怔了怔,急的狠狠跺腳。


    歲除夜正濃,萬家燈火璀璨。


    縣衙後院,大紅燈籠高掛,歡迎笑語不斷。


    歲除,也即是中國最重要的節日除夕,不過漢代並沒有除夕這個詞兒,而是將每年的最後一天稱為歲除。


    周堅平時是不來後院的,就算周尚相召,也隻是去書房,不來居院。


    不過今天是年節,想逃也逃不掉。


    周尚妻妾子女,除了長子周堅和夭折地,還有三子二女,其中最小地幼女周香還不到十個月,正在呀呀學語。


    周堅是成年人,從來不和弟弟妹妹們玩,因此和弟弟妹妹們都有些陌生。


    再加上這些年來,一直在打熬筋骨,苦練武藝,學習這個年代地各種知識,為將來地事業做準備,根本就沒有多餘地精力和一幫小孩子玩鬧。


    韓氏是周尚妾室,也是周堅生母,時常見不到兒子,有時甚至數月也不見一麵,好不容易有機會聚在一起,就拉著周堅虛寒問暖個不停。


    周堅話不多,隻是聽韓氏說,偶爾答幾句,心中到也漸漸寧靜,難得地享受起了親人地關懷。來到這個年代十七年,要說最關心他的人,無疑便是這一世的母親韓氏。


    這個年代的男人,特別是世家望族的男人,無不子女眾多,對子女的關心,更大程度上其實隻是一種望子成龍的心切,真心的關心,並不見得有多少。


    若論對子女的關懷,為人母者則遠大於為人父者。


    周堅聽韓氏說話,不經意地目光一掃,就看到大母吳氏看自己地目光十分不善。


    吳氏是周尚正妻,生子周揚,卻不是長子。


    妾妻多了鬥爭也多,特別是高門大戶之中,從來就不乏爭鬥。


    周堅雖是庶出,卻是周尚長子,而且十分上進,甚得周尚親睞;吳氏身為正妻,兒子周揚雖是嫡出,卻是次子,更不及周堅出眾,自然嫉妒在心。


    親如一家,永遠隻是個理想。


    若是一夫一妻,自然就沒有這些陳芝麻、爛穀子地事情。


    周堅平時不喜歡來後院,就是不想被這些婦人煩心,隻是一瞥,就收回了目眺。


    吳氏懷有敵意地目光,對他來說無關痛癢,沒有絲毫殺傷力。


    這個年代的女人地位很低,根本左右不了男人。


    周堅的全部心神都在謀劃的大事上,沒有精力和這些短在深宅大院裏勾心鬥角地婦人一般見識,反正就算吳氏對他懷有敵意,也傷不到他,


    不過,生母韓氏最近的日子似乎不太好過。


    周堅雖然不常來內院,但也隱隱有所察覺,吳氏在打壓韓氏。


    韓氏被打壓,其餘的那些妾室也不敢跟她親近,畢竟吳氏才是這後院之主,若是得罪了吳錯,她們日子也不好過,順帶地,那些妾室們的子女也都不敢和周堅這個大哥親近。


    周堅並不在乎,不過,韓氏畢竟對他有情,卻是要想個法子才行。


    抽了個空,周堅對周尚說道:“父親大人,過完正月,孩兒想前往京師洛陽看看,順便去看望二伯父。”


    周尚欣然道:“正該如此。”


    周堅鬆了口氣,就怕周尚不答應,才刻意加上了看望二伯的因由。


    過完正月,就迫不及待地帶上二十名隨從,起程北上洛陽。


    至於蔣欽和兩百水賊,則依舊留在了皖縣。


    過合肥,出陽泉,十日後進入豫州地界。


    漢末吏治腐敗,中央朝廷到地方多奸妄橫行,致天災人禍不斷,百姓不堪重負。特別是中原地區,自光和元年以來,連年鬧災,不是悍災就是蝗災。


    進入豫州後,隨處都可見到荒蕪的田地,還有扶老攜幼、逃避災難的難民。


    這天路過汝南郡新蔡縣高塘亭驛站時,驛站大門口圍了大群人。


    看裝束,大多是身著儒衫的文人士子,還有幾個佩帶印綬的官吏。


    周堅不免好奇,停下觀望了一眼,眼裏瞬間有亮光閃過。


    驛站大門口的牆上掛了一張榜文,竟然是朝廷賣官鬻爵的榜文,上麵不但列出了目前朝中和地方空位的職位,而且還有明碼標價。


    周武看了一眼,小聲對周堅道:“公子,官職又增加了不少。”


    周堅點點頭,不動聲色,心裏卻暗暗謀劃起來。


    漢靈帝賣官是從光和元年(178年)開始的,並且在洛陽西園專門修建了買官賣官的交易所,推行了競標法,求官的人可以估價投標,出價最高的人就可中標上任。


    賣官不僅公開化,而且幾年下來還形成製度化。


    想當官,就得先交錢。


    就連官吏日常升遷,也要繳納足夠的“修宮錢”才能上任。


    靈帝為了名聲好聽些,把賣官所得地錢又稱作修宮錢。


    驛站的賣官榜每月更新一次,


    周堅站在人群後麵打量榜文,發現又新增加了幾十個官位,不過大多是些幾百石,地方偏遠的小吏,而且沒有什麽實際控製權。


    至於朝官和地方大吏,則少的可憐,刺史太守類的封疆大吏隻有那麽幾個。


    刺史和太守之類的封疆大吏,更是有嚴格的條件限製,就算有空缺,也隻有那些名望很高的官員才能購買;至於白身、庶人和商賈,就算有錢,也沒資格買官。


    買官的最低標準,至少也得有功名在身。


    周堅眼裏神光閃爍,臉上卻露出了一絲猶豫。


    周尚與民為善,不肯盤剝百姓,且對朝廷賣官深惡痛絕,光是縣令就幹了十幾年,挪來挪去一直都是個縣令,朝廷幾番欲遷其為郡守,皆因不肯交買官錢而辭不就。


    周堅就算想買官,也心存顧忌。


    周尚對朝廷賣官深惡痛絕,若是周堅拿錢買官,估計周尚一怒之下會和他斷絕父子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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