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魚浦腹。


    四萬荊州大軍排成一字長蛇之陣,在狹窄險惡的驛道上緩緩開進。


    前軍已翻過了三道山嶺,後軍才剛剛踏上驛道。


    狹窄的驛道上,步卒最多隻能三人並行,騎兵則隻能容兩騎並行。


    馱著輜重糧秣的大車行在驛道上,都要小心了再小心,以免從山崖上掉下去。


    如此險惡的驛道,真可謂天下罕有。


    周堅催馬在驛道上緩行,翹首張望,也不由連聲驚歎。


    如此險道,可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進。


    如果不是用計引誘嚴顏率軍追擊,又在吳懿沒有反應過來前襲占了嚴顏大寨,強攻的話必定會傷亡慘重,而且五萬大軍能不能過得了魚腹浦還是兩說。


    傍晚時分,大軍過了魚腹浦最險惡的一段驛道,與甘寧的八千大軍會合。


    從此處前往永安,大約還有一日的路程。


    雖然多是山路,但卻不及那條驛道那般險惡,足以供大軍通過。


    中軍大帳。


    “末將參見主公。”


    甘寧安排完軍務進來,向周堅揖手一禮。


    “免了。”


    周堅揮揮手,朗聲道:“此番大破川軍,成功襲占魚腹浦險要,打開入川門戶,興霸功不可沒。不過,眼下還不到論功行賞的時候,興霸乃巴郡人氏,可知巴郡地利?”


    甘寧奮然道:“末將昔日縱橫荊蜀水道時,對巴郡山川水路知之甚深,隻要過了這魚腹浦天險,至少有兩條路可前往成都。”


    周堅欣然道:“即如此,待來日出兵,興霸可仍為前鋒,為本將軍大軍開路。”


    甘寧精神大振,鏗然拱手道:“末將遵命。”


    夫前鋒者,逢山需開路,遇水需搭橋,還要剪除攔路打劫的山匪水寇,掃平沿途的小規模敵軍城邑,可以說擔負著極為重要的軍事任務,曆來都由大將擔任。


    甘寧投效周堅最晚,能被委任先鋒重任,可以說是極大的信任了。


    周堅輕輕敲擊桌案,又問戲昌,“誌才,說說我軍攻略西川的計劃吧!”


    戲昌點點頭,起身走到屏風前,拉開了軍事地形圖,伸手在某處一拍,肅然道:“我軍的戰略目的很明確,就是這裏,成都。”


    帳下諸將皆神色一凜,靜待下文。


    戲昌道:“西川不比荊州,川人排外,而且軍在西川又毫無根基,而且西川的局勢遠比荊州要複雜的多,我軍若想逐城逐地的去攻占西川,不但會曠日持久,要消耗巨大的人力和物力,而且隨著中原、河北、揚州局勢的變化,極易發生各種不可預料的變數,到頭來甚至有可能一無所得。所以,經過在下與主公反複商榷,為此次伐川定下了明確的戰略。”


    諸將凝神細聽,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果然,就聽戲昌道:“那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擊攻陷成都。成都乃是益州牧劉焉的心髒,隻要我軍能一舉攻陷成都,攻略西川的戰略就已經實現了大半。”


    許褚忍不住道:“可是,軍師,這西川到處都是山,根本沒路可走,走官道的話到處都有城池,根本就沒法出奇兵偷襲,如何能一舉攻下成都?”


    其餘諸將也是一臉錯愕,有些難以接受這種跳躍性的戰略思維。


    不怪他們想不通,要知道這個年代的戰爭,從來都是以攻城掠地為主題,軍閥之間的戰征也是逐城逐地的互搶地盤,就算用計,也隻是限製在局部的戰術範圍內。


    向這種直插腹心,一擊致命的打法,已經上升到了戰略的高度,別說史書上沒有,怕是根本就沒有統兵將帥如此大膽的設想過。


    就好比袁紹如果進攻曹操,放棄沿途的所有城邑直撲昌邑,那和找死沒什麽區別。


    就算先秦始皇那等人物,滅六國也都是一城一城的打過去,不可能孤軍深入,直接去攻打他國都城,畢竟這個年代的戰征,受到方方麵麵的製約實在太多了。


    這不是敢不敢想的問題,而是根本就不可能實現的目標。


    至少在這個年代的人看來,在沒有真實的成功案例出現之前,這樣的戰略構思,根本就沒有實現的可能性,敢於這麽想的,不是瘋子就是神經病。


    這和奇襲江陵不一樣,畢竟江陵離襄陽不遠,就算奇襲失敗,也完有可能在兩天之間撤回周堅地盤,不用擔心糧草接濟不上或者被截斷後路。


    但奇襲成都可就不一樣了,從永安至成都何止千裏,孤軍深入上千裏,一旦奇襲成都或者後路被截斷,必將麵臨全軍覆沒的危險,其中的本質天差地別。


    帳下諸將雖然嘴上不說,但那眼神卻已經表露了心跡。


    就算是戲昌,當初在聽到周堅提出這個戰略構想時,都很是吃了一驚。隻不過戲昌這家夥畢竟不能和普通人一概而論,很快就接受了這大膽的戰略構想,並且為了實現這一前無古人的戰略構想積極謀劃。


    周堅沉聲道:“勝仗都是人打出來的,沒有什麽不可能的。孫武沒有出世時,天下又有誰知道強盛一時的魏國會被打敗?既然如此,我軍為何不能一舉襲破成都。”


    許褚抓抓腦袋,說道:“這個,主公讓末將打哪,末將便打哪就是。”


    戲昌微笑道:“許褚將軍不必氣妥,主公說的對,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史書上那些經典戰征不都是人打出來的。隻要我們一條一條的困難去解決,總會有辦法的。”


    許褚道:“軍師有什麽辦法,不妨快點說出來吧?”


    其餘諸將也目光灼灼的望著戲昌,想聽聽戲昌究竟有什麽辦法,能一舉襲破成都。


    戲昌道:“如何奇襲成都,本軍師已經和主公商定了一個計劃,肯下唯有一個問題還需要解決,隻要解決了這個問題,奇襲成都就有一定的把握了。”


    “什麽問題?”


    這次連甘寧也忍不住了,急忙問道。


    戲昌看了看周堅,道:“還是主公說吧?”


    周堅‘嗯’了一聲,起身在帳下來回踱了兩步,才頓住腳步,沉聲道:“眼下我軍奇襲成都,最大的困難便是如何十日之內兵臨成都城下,隻要能做到這一點,襲破成都就有了很大的可能,興霸,你熟知川中地理,可知有小路能直達成都?”


    甘寧想了想,道:“從永安前往成都,就末將所知,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南下江州,入犍為郡西進成都;一是北上漢昌,從漢昌南下閬中入成都。但就末將所知,閬中有趙韙的三萬大軍駐守,此路不通,而且此處不下兩千裏,費時日久。至於漢昌一帶有沒有小路能繞過閬中直達成都,末將不曾去過漢昌,也不太清楚。不過巴郡境內除了江州官道,末將到是知道有一條小道能繞過江州直達德陽,疾行軍的話放棄沿途城邑,十日之內殺到成都城下應該不成問題,但是一旦後路被斷,大軍怕是會有覆亡之危。”


    周堅和戲昌相視一笑,當即有了腹案。


    戲昌微笑道:“就在下所知,巴郡境內的確有一條小道能繞過江州直達德陽,隻是西川地理複雜難行,好多小道就是連川人都不盡知。甘寧將軍既然知道有這條小道,那麽一切就好辦了,隻等攻破永安,我軍便可奔襲成都。”


    甘寧點點頭,當即請命道:“主公若欲奇襲成都,寧願為先鋒。”


    周堅欣然道:“好,本將軍準了。”


    甘寧大喜,急拱手道:“多謝主公。”


    許褚則重重地悶哼了一聲,此前在伏殺嚴顏大軍時,輸了甘寧一陣,最是見不得這廝得意妄形,此番奇襲成都,就被這廝搶去了頭籌,實在有些憋火。


    甘寧則狠狠地瞪了許褚一眼,絲毫不將許褚的威脅放在心上。


    周堅長身而起,道:“今日軍議到此結束,諸將且先回去整點兵馬糧抹,待明日盡起大軍攻打永安,務必一戰而盡全功。”


    “末將遵命。”


    諸將急拱手領命,隨即魚貫退出了中軍帥帳,唯有戲昌和蒯越留了下來。


    待諸將退下,周堅這才起身在帳中來回踱起了步,臉色也嚴肅了下來,顯然接下來的話題很不尋常,扭頭問蒯越,“異度,和西川士族聯絡的怎麽樣了?”


    蒯越想了想,道:“已經和那邊的人接觸上了,拉攏了一些人,但都是些小人物,成不了什麽大事,跟那幾個搭上線,估計還要一段時間。”


    周堅沉聲道:“抓緊時間,我軍已經打到了永安,拖不起啊!”


    蒯越也明白時間的緊迫性,點頭道:“主公放心,事關重大,越不敢有絲毫懈怠。實在不行,越打算親自去一趟成都與看看,能否懷那幾個搭上線。”


    周堅刹時臉色一變,道:“這太危險了,萬萬使不得。”


    蒯越眼裏掠過一抹感動,慨然道:“主公放心,越自會謹慎行事,不置危牆下,若實在事不可圍,自當抽身而去,絕不致身陷險境。”


    周堅擺擺手,道:“還是不妥,先看看吧,實在不行再說。”


    “遵命。”


    蒯越欣然應命,心裏有一團東西正在悄然化開。


    或許從這一刻起,他才真正的接納了周堅這個主公。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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