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不會走的,霍聿深。”


    次日上午, 霍聿深從重症監護室轉入普通病房,卻依舊沒有轉醒跡象。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病房裏死寂一片, 隻有監護儀器發出的滴滴聲響,沉悶而壓抑,好像已經無聲宣判了結局。


    明明隻過去了不到一天,卻讓饒念覺得已經過去了一個世紀。


    幾個保鏢奉關駱山的命令守在病房門口, 已經將近五點半整,其中一個為首的保鏢推門進來。


    保鏢盯著手表上的時間,嚴密到最後一秒,才上前驅趕。


    “饒小姐,請吧。”


    饒念眼睫顫動著,指尖收緊, 握緊了床上的人的手。


    見狀, 保鏢再次沉聲開口:“饒小姐,請不要為難我們。”


    她不想走,可她根本毫無辦法。


    她拗不過關駱山, 也不能陪在他身邊, 看到他醒過來。


    但她也不能那麽自私, 因為不願看到他和晁妍聯姻,就把他置於危險的境地裏。


    兩個矛盾的念頭在心中交戰撕扯, 最終, 饒念還是緩慢地垂下眼睫,藏住眼底那抹黯然,壓抑著心口泛起的鈍痛。


    也許, 這就是他們的結局。


    不管她願不願意接受, 總有一天要走到這一步。


    饒念終於一點點鬆開緊握著他的手, 直到完全鬆開時,眼淚終於不受控製地往下落。


    溫熱的淚水砸落在他的手背上,暈開一點晶瑩的水漬。


    然而,就在她起身想要離開時,手腕卻忽然被人從背後拉住。


    他的指腹微涼,微不可察的溫度傳遞過來,讓饒念渾身一僵,腳步頓在了原地。


    她猛然轉過身,對上了那雙緩慢睜開的眼,心口好像忽然被什麽擊中,讓她的腳步再也無法挪動半分。


    病房裏的光線柔和,他的眼眸一如從前般漆黑,緊緊凝著她,裏麵好像墜著一汪深不見底的漩渦。


    因為剛剛轉醒,男人的聲線是沙啞的,如同含著沙礫一般,在寂靜的病房裏響起。


    開口的第一句話,他問她:“去哪。”


    再次聽到霍聿深的聲音,讓饒念真切地感受到了劫後餘生的感覺。


    她動了動嘴唇,想要說話,眼淚卻先聲音一步流瀉出來,打濕了臉頰。


    “快去找醫生,霍董醒了!”


    -


    病房裏,醫生來檢查過後,確認霍聿深已經徹底脫離生命危險。


    所有人都沒想過,霍聿深真的會在那則公告聲明發布前醒來。


    可現在他已經醒來,不論是關駱山還是其他人,都不可能擅自作主聯姻的事,何況他們也知道,霍聿深不可能答應。


    關駱山也深知這一點,在得到消息後來到病房時,對昨日脅迫饒念離開的事隻字未提,隻叫他好好養病。


    而饒念也裝作無事發生,在關駱山來了之後,她就主動跟著主治醫師去了辦公室,想把霍聿深後續養傷要注意的事項都記下來。


    饒念離開後,蒲川就按照霍聿深的吩咐,把晁妍帶了進來。


    晁妍看著靠坐在病床上的男人,他穿著淺藍色的病號服,沒有往日的西裝革履,卻依然顯得矜貴得體,卻又始終透著距離感。


    好像不論處於怎樣的境地,他始終都是上位者,不會流露絲毫的狼狽。


    恍惚間,讓晁妍想起五年前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時候的她覺得,像霍聿深這樣的人,是不會輕易產生愛這種情緒的。


    他從小出生在不受父親寵愛的環境裏,時刻承擔著繼承人的責任,永遠清醒克製,知道怎樣才對自己有利,沒有人能輕易走進他的心裏。


    也正因為如此,晁妍也沒想過讓他真的愛她,她隻要一個妻子的頭銜,也算不愧於她這些年對他的癡戀,她願意等。


    可是幾年時間過去,霍聿深的態度卻始終沒有改變。


    晁妍總是有些不甘心,她看著麵前的男人,忍不住再一次問:“聯姻的事,你真的不打算考慮了?”


    這個問題問出來,晁妍又覺得她問得如此多餘。


    如果他真的有這樣的想法,也不至於拖到現在。


    她的唇角自嘲地勾起:“你明明是一個很理智的人,為什麽會....”


    起初聽到霍聿深是因為什麽受傷時,晁妍覺得難以置信,第一反應是自己聽錯了。


    可這樣一個理智的人,卻也做出了在旁人眼裏無法理解的行徑。


    他差點沒了命,為了一個女人。


    晁妍不能理解,在她對他的了解裏,他本應該是一個做任何事都有所保留,都留有餘地的人,怎麽這次會這樣不顧一切。


    真的會有人在他的心裏占據那麽重要的位置嗎?


    男人低沉喑啞的聲音在病房裏響起,打斷她的思緒。


    “沒有理由。”


    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也許有的時候,一個人做出的選擇,並不真的需要某個理由,而是藏在潛意識裏的本能反應。


    恨或許需要理由,但愛不需要。


    從一開始,他清醒地放任著自己沉淪,就應該預料到如今不可控製的局麵。


    房間裏陷入安靜,片刻後,晁妍想起了什麽,一雙美麗的眼緊緊凝著他。


    “這些年你一直甘願受祁檀的製肘,卻始終不願意答應聯姻的事。原來也是因為她嗎?”


    “我找人調查過,兩個月之前,她還是另一個人的未婚妻。是你設計,才讓她愛上你。”


    又或者說,他甚至不需要過多布局,也能讓人輕而易舉地愛上他。


    至於原因,她並不清楚。


    離開病房之前,晁妍停下腳步,再度回眸看向他。


    她的語氣意味深長,一字一句地反問:“我相信你願意為了她不顧自己的性命,可是,霍董事長,你真的對她完全坦誠嗎?”


    她一直堅信,沒有人的愛是純粹的,何況是野心家的愛。


    見男人沉默不語,晁妍垂下眸,複又笑了笑。


    “祝你們幸福。”


    -


    半小時後。


    晁妍離開之後,蒲川被單獨叫進來,男人雖靠在病床上,壓迫感卻沒有減損半點。


    所有的情緒被不著痕跡地掩藏回去,霍聿深抬起眼,直接了當地沉聲問:“我昏迷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麽。”


    蒲川頓了頓,將所有事情一五一十道來:“是關老先生和晁妍小姐,他們想讓通過公布聯姻的方式,解除這次的危機,等您醒來,聯姻的事就會徹底成為定局。我和明窈小姐都無法阻攔。”


    說著,蒲川頓了頓,回憶起昨天下午饒念的堅決,心裏也不免被觸動。


    “饒小姐說,隻要能解決您現在麵臨的危機,聯姻的事,她沒有意見。”


    話音落下,霍聿深的眸色更深,他的喉結輕滾,隻覺得心口壓抑著的情緒已經瀕臨塌陷的臨界點。


    “關老先生想逼迫饒小姐離開,不惜用饒小姐的事業威脅,但饒小姐始終沒有答應。她說除非親眼看到您醒過來,否則就不會走。您昏迷的時候,饒小姐也沒有一刻離開過。”


    -


    等饒念再次回到病房時,房間裏隻剩下霍聿深自己。


    從她進門的那一刻起,男人的視線就一直追隨著她,漆黑的眼底藏匿著某些難以言說的情緒。


    但饒念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便簽上,恍然未覺地走到病床邊,手裏還拿著剛剛記錄的醫生說的那些醫囑。


    寫下來的有一些專業詞匯對她來說有些陌生,她忍不住苦惱地擰了擰擰,沒有注意到床上的人的異樣,想直接去問霍聿深那些詞是什麽意思。


    “霍....”


    可話還未說出口,她剛抬起頭,手腕卻忽然被男人拉住。


    他稍一用力,饒念便失去平衡,跌坐在了病床上,還沒等她反應,男人的吻便急切地落了下來。


    劫後餘生,幹燥的肌膚相觸在一起,仿佛有無形的火一觸即燃,滾燙的體溫蔓延開來,連周圍流動的空氣也變得灼熱。


    察覺到懷裏的人的回應,他頓時吻得更深,動作卻緩慢下來,舌尖糾纏著她的,氣息交融,他將她的唇瓣每一處都細細吻遍,溫柔至極。


    饒念不敢亂動,擔心碰到他的傷口,隻能小心翼翼地去迎合他。


    燈色柔和下,她驟然撞進他的視線裏,看清他深邃的眸底壓抑著沉默而洶湧的情緒。


    他是在發泄。


    窗外月色朦朧,光影綽綽,透過樹梢的縫隙,在雪白的床單上倒映出兩道交纏的身影。


    心跳聲交織籠罩,頸側和鎖骨起伏相貼,仿佛兩顆心也緊緊依偎在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終於不舍地離開她的唇,克製的呼吸落在她的頸窩裏,急促而滾燙。


    想起蒲川剛剛說的那些話,片刻,他才啞聲開口。


    “受委屈了,為什麽不告訴我。”


    饒念好不容易從剛才的激烈裏回過神來,聽到他的話,眼睫不禁顫了顫。


    “什麽?”


    霍聿深緊緊噙住她的視線,“告訴我他們逼你離開。”


    話音落下,饒念才反應過來。


    她頓了頓,片刻後輕垂下眼,小聲地回:“我不會走的,霍聿深...”


    他是因為她受傷,她怎麽能獨自離開。


    她不善於表達,但還是想用這種方式告訴他。


    不管是誰來,她都不會走,會一直陪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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