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後,內閣就傳出了消息, 讓秦婉兒公主為代表的宗室, 在京城試探索辦一個互助會。這等互助會, 將會為百姓謀福利, 在救災等事上, 親自隨同救災糧草一起前往災區, 負責施粥等事宜。


    其餘女眷則是幫忙一起做是的。


    本來這裏聽起來, 感覺還不錯。但這個互助會再多聽兩句, 就發現要做的事情遠不止施粥一類。其中還有不少民生相關的事,包括戶部有些都不太做的一些活計。可以說貼近了百姓日常, 細到如何種田、如何算賬、如何找一些幫工活。


    這些幫工活裏麵有出苦力的,有酒樓飯店打雜,甚至還有掌櫃活。


    一般臣子家裏, 哪裏舍得讓家中女子出去吃這個苦?


    但不知道是不是容寧在京城風頭實在太盛,以至於不少本來就有點出格的女子, 一個個冒了出來。


    她們本就消息靈通,有些甚至早前還學著容寧天天一身勁裝,出門騎馬蹴鞠。


    對這種互助會,她們一部分人內心裏並沒有多少為百姓謀福利的念頭,更多的想的是:“公主領頭,即將要成為皇後的容中將親自推出互助會,那我進去湊個熱鬧,怎麽了?”


    還有一部分在知道山西災情之後,真心實意想要為天下百姓做點什麽。她們心裏對自己是不自信的,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什麽。但陛下放出了口風,京城裏都在說,還有公主在,總之不會太糟糕。


    山西的事不也解決了麽?


    中間當然就如同秦少劼和容寧所料,自然也有希望家中女眷替自己謀點名聲,討點好處的人。


    不管目的如何,這事連同著容寧即將成為皇後,一起讓整個京城都鬧騰起來。


    一月,整個朝堂之上,不是在吵互助會的事,就是在吵皇帝大婚,以至於夾雜在中間的新帝登基後第一次春闈,顯得平平無奇起來。


    京城中不少學子從各地匆匆趕來京城應考,迎頭就聽到那麽多消息,差點都懵了。


    一個個住在差不多的地方,閉門讀書,出門吃飯時不由和友人感慨:“京城就是不一樣,這種事在我們那兒,聽都沒聽書過,想都不敢想。”


    “不過為了百姓民生,確實是一件好事。這個互助會我聽說還額外聘請一些書生,專門教老百姓學算賬,學識字。”


    “這拋頭露麵的……”


    “兄台,您這就眼界不行了啊。先帝就不拘泥男女,否則又怎麽會有容中將的存在。如今帝王看著便是認同此理的,更是支持宗室女子為天下百姓謀福利。”


    於是一群還沒上朝堂的,先在朝堂之下爭了起來。


    曽和正和潘曦早早就在京城,算是經曆也聽說了不少事情。對於這一件接著一件的事,兩人哪怕平日裏觀念截然不同,心中卻有著相似的念頭:新帝所圖極大。


    這位新帝,必然是想要成一番事業,超越先帝。


    或許有可能,他的目標是超越每一任帝王,成為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帝王。


    曽和正有眼見力的回到屋裏,還琢磨:今年策論,不會考這個相關吧?京城互助會這般,一看就是看中民生。考試考官閱卷,到時必然也會注重此等。


    有機會上殿試的那幾個候選者,更是絞盡腦汁在裏麵想著:殿試是陛下評選一甲三人,既如此,一定要在這方麵討點好,說不定就能從探花變成狀元。


    潘曦和他念頭差不多,回屋裏籌備策論,滿腦子想的就是能不能將陛下這段時日的所作所為當引子,好在答卷上得更高的分數。


    整個京城因帝王大婚和民間互助會兩事,鬧得喜慶又熱鬧。


    容寧的婚事雖被秦少劼免去了很多麻煩,不用被後宮壓著學各種規矩,但也至少要知道正常皇後要做些什麽,大婚當日又要如何走流程。


    而自從提議了互助會,她更沒多少空值守。今天跑去見皇太妃學習,明天找秦婉兒,後天跑去京郊,看互助會建造房子。


    整天沒個人影。


    秦少劼每天忙碌,一側頭找不見人,開口問:“容寧還沒回來?”


    全盛隻能應聲:“是。今日互助會第一回 開課,婉兒公主和選中的幾位京中女先生一道都在。”


    秦少劼臉色鬱鬱,一天兩天就算,到一個多月過去,春闈都要開始了。他的忙瞧著永無止境,容寧怎麽瞧著在京城也不著家。


    他把事情全往內閣一推,對著過來開會的首輔方文棟表示:“朕養那麽多臣子,不就是為了讓你們能替朕做事!怎麽朕整天還有那麽多事?”


    方文棟很想說,這一件件的不都是秦少劼自己折騰出來的事。


    但他身為兩代元老,並不會真那麽說。


    他提議:“陛下和容中將提出的互助會,在京郊建得是差不多。婉兒公主雖為會長,但互助會創辦,到底是歸功於陛下和容中將。容中將去了,陛下可要也去看看?”


    容寧不在,負責帝王安全的寶坤站在角落裏。


    各地學子趕來京城考試,京城這段時間人員自是複雜。寶坤開年至今天天嗑提神藥丸子幹活,眼底青黑濃重。聽到方文棟的話,他眼刀子沒忍住,嗖嗖往方文棟身上紮,恨不得謀害文臣。


    秦少劼勉為其難提了一點同情給寶坤:“寶指揮使近日太過操勞,休息兩日。今日就讓方大人陪朕一道去互助會看看。”


    寶坤正要拒絕,就聽帝王表示:“別讓朕特意下口諭。”


    寶坤隻能拱手:“是。”


    互助會為了更貼近老百姓,並沒有建在皇城內。秦少劼把瑞親王的五道皇莊拿了出來,專門給互助會建一些平房,以供日常使用。


    五道皇莊本來是皇莊,那麽多年閑置下來,加上有礦產在旁,已經很是荒涼,如同庫房。


    互助會需要不少屋子,如今收拾收拾重建,園林景色沒怎麽太多折騰,看上去樸實又實用。由於設立在京郊,又在道路交錯處,對老百姓來說看著不會望而生畏,而且屬注定會路過,容易讓人想著路過都路過了,看看也好。


    今天互助會第一天上課,出乎所有人預料,來的人相當多。


    屋裏人坐不下,所有人幹脆全部都在院子裏。


    秦婉兒穿著一套輕便的衣服,讓隨身宮女太監將一大塊木板擱置在前方。她用了大紙貼在木板上,先教數字。


    這算術,光一到十,比劃就多。一個個字非常複雜。秦婉兒和一眾女先生商量過後,換了個教法。就幹脆畫圖,一到九,每個數字都一筆能畫出來。


    十百千萬另外學。


    這大咧咧的紙貼在木板上,上麵是複雜的大些數字,下麵是圖。她們特意印了不少印章,實在寫不來,用印章一蓋,自然就算認識了。


    老百姓沒正兒八經學過識字,但隻要一筆的畫圖還是會的,一學就懂。至於上麵複雜的數字大寫,也學。學了哪怕不會寫,至少要會認。


    上麵教的認真,下麵老百姓學得也認真。尤其是這些女先生出身起步也是書香門第,在家裏都學過管家,教著數字,自然延生教算賬。


    來學的沒一個不想學算賬的。往後學會了,做個賬房先生可比隻會種地強多了。


    徐繆淩穿著便服站在門口,望著前方抬高聲音,一板一眼授課的秦婉兒,想:誰也想不到這人之前是如何的驕縱。


    老百姓認識秦婉兒這個“會長”,對徐繆淩是當然不認識的。他們大多知道容寧,但真正見過容寧的也不多。


    容寧一樣站在門口,大冬天額頭都冒汗了:“十文錢入會,我還以為老百姓會不樂意給這筆錢。結果我數錢數的手都軟了。”


    徐繆淩語氣平靜:“給十文錢,教你東西還直接給提供活做。一個月的月錢超過十文,要是拖著不給錢,當今公主替你去要錢。誰都樂意花這筆錢。”


    老百姓又不是傻子。


    前些日子這些老百姓還擔心,這種賠本買賣真的能開長久麽?擔心歸擔心,先得過來試一試,免得過一年半載,這互助會的好機會就沒了。


    容寧掰手指:“我嫂嫂說她下江南,需要一批人手。城東新開業的酒樓,說是需要一些身份清白的釀酒勞工……”


    念了一圈,可以給老百姓提供活的是很多,但:“互助會還要自己想辦法生錢,秦婉兒想做的生意有好幾個,都被嫂嫂駁回了。現在隻有在五道皇莊劃出一個大棚,在裏麵代老百姓賣一些東西,賺點租金。”


    做生意挺難。


    徐繆淩:“這些都遲早能解決。但你從老百姓這裏收集消息要怎麽收集?打探要時間。互助會裏老百姓一個個提上來做事,也要一段時日。”


    容寧聽著直點頭:“是。一步步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徐繆淩剛還想說什麽,餘光瞥見不遠處幾個人結伴過來,居中那人還坐著輪椅。


    徐繆淩沉默,默默對容寧指了指來人的方向。


    容寧正認真和徐繆淩說事呢:“怎麽了?過來上課有人晚到了?”她一個轉頭,很快看到遠處坐著輪椅過來的秦少劼。


    年輕的帝王穿著書生才穿的白色長袍,頭戴著普通的巾帽。他身上連配飾都沒穿戴什麽,看上去本就淺的膚色愈加寡淡。


    正常人都認不出這坐在輪椅裏的人是當今皇帝。


    容寧看看人,再看看這人身邊。好家夥,就跟著一個全盛,一個方大人。侍衛隻有兩人,配了刀劍但連盾牌都沒有。刀劍還藏得隱蔽,一瞧隻是普通武生侍衛打扮。


    這外麵刺客是少,但去年秦少劼才被逼宮過啊!


    京城裏最近人那麽多那麽亂。


    她倒吸一口冷氣,跑過去衝到人旁:“你怎麽隻帶了那麽幾個人出來?微服私訪也不帶這樣啊。”


    第92章


    容寧走到秦少劼身邊, 替人推著輪椅。


    年輕的帝王不知道怎麽想的,又把輪椅拿了出來,連這麽點路都懶得走。容寧嚴重懷疑他可能是在政事上勤奮過度, 在其他事情上自然就不想勤奮。


    但每天晚上嚐試招惹自己的時候, 也沒見他累著了。


    全盛將手上的手爐塞給容中將,勸說:“外麵天冷。公子非要穿這麽點就出來。連手爐都不肯用。要是感染了風寒,到時可麻煩。”


    容寧拿過手爐往秦少劼手裏一塞:“您是想把自己凍病了,好讓我回去照顧嗎?”她又問全盛,“披肩呢?”


    全盛忙說:“在馬車上。公子非說披著熱, 不讓我拿。”


    容寧覺得秦少劼是飄了。年少時身子不好,裝病成習慣。年長身體好了,就開始在裝病與認證自己身子極好上反複橫跳。


    偏偏他是帝王,身邊人還強不過他。


    容寧對全盛開口:“去拿。”


    渾然沒半點聽秦少劼意思的樣。


    方文棟在邊上旁觀著有趣, 禁不住笑意滿臉。隻道是天下一物降一物, 陛下年少聰慧, 輕易鬥過了兄弟奪得帝位, 本該是最容易傲慢自滿的年紀, 結果撞上了容中將。


    秦少劼並不在意被容寧管, 還想讓容寧多管管他。


    容寧不管他, 他才會出來找人。


    他手上捧著暖爐, 看向互助會教書的場子:“人很多?”


    容寧不想讓秦少劼湊人堆裏,但還是想讓秦少劼看看老百姓是如何的:“是。”她推著輪椅帶人上前, 讓人能看清院子內,“你看。人隻要多些盼頭,都擠著朝裏來。”


    屋裏的老百姓, 看上去都相當貧苦。


    真正有活幹,穿著很體麵的人, 幾乎都不會來互助會找活。能來互助會的,是消息靈通,生活又差了那麽一點的百姓。且都是讀不起書的。


    他們衣服穿著樸素,連皮膚白皙的都少見。學習字,沒有桌子,拿個木板墊著,手上不是碳筆就是寫起來有顏色的石頭。寫完了用布一抹,繼續用。


    年紀小的看著才五六歲,年紀大的好像五六十都有。男女不忌,都混在一起學。


    就連首輔方文棟看到這場景,都免不了一愣。


    條件有點太艱苦卓絕了,是那種傳說中才會有的“鑿壁偷光”式學習。哎,細思恐怕比“鑿壁偷光”還慘烈。


    “這兩年收成好,京郊附近也沒什麽大災大難。今年瞧著也是個豐年。”容寧按照這幾天在這邊聽老百姓說的,轉述給秦少劼,“他們這些就抽個空出來學點,等播種的日子就沒幾個有空來了。”


    春耕是三四月,現在天冷,很多地凍著,播種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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