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皎看著冊子,縱使身子不便,但也彎下腰想要撿起。


    可是她剛彎下腰,就被沈隨硯桎梏住自己的手腕,而後被他帶著坐在椅子之上。


    動作粗魯,卻又顧忌者薑皎如今的身子,沒敢太用力。


    他周身布滿陰鷙,身上隻在那一會兒全濕透。


    薑皎淡然將帕子給抽出來,“日後下雨不要這般淋著,皇上是天子,天子一病,不知有多少人會心慌。”


    沈隨硯看著她的樣子,又想起地上的冊子,“那你呢?”


    薑皎沒有說話,沈隨硯接著問她,“螢螢,你呢,你可會心疼?”


    沈隨硯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個的心口,“螢螢知曉我是天子,知曉我若是病了會有人心疼,可是可能知曉,我也是人,也是會疼的。”


    薑皎的隻感覺手下的地方,縱使隔著衣衫都是滾燙的。


    她瑟縮著想要將手給收回,但是卻被沈隨硯給牢牢地按住。


    沈隨硯嗓音中布著幾分的痛楚,“螢螢寫的一手漂亮的好字,可是這樣的字,卻用來寫這些,你想讓我納妃?你也同前朝的大臣一樣?為何我說了這般多,螢螢一個字都不願相信。”


    薑皎被他的一番話弄得落淚,隻是咬住自己的下唇,“皇上想我如何?難道皇上能駁了老臣的奏折,我這個皇後,就也能如皇上一般?說出去我成了什麽?皇上可有想過這些?”


    她看著地上的冊子,彎腰將冊子給撿起放在沈隨硯的手邊,“皇上說我寫的字好看,那皇上可否知曉,我的每一個字,每一筆畫,都是表兄教我的。”


    冊子被明晃晃地攤在沈隨硯的麵上,他眸中有著不敢置信,“從前,你說過,若是我納妾,你便會不要我,螢螢,從前的你,去了哪裏?”


    薑皎背過身,不再看他,也不再聽他的話語。


    她快速將自己的淚珠給擦拭幹淨,隨後道:“皇上就當死了吧,在我成為皇後的那一刻,在我父兄遭受貶斥的時候,從前的薑皎就已經不存在了。”


    一下午的時間,她都一個人在內殿之中,話已經說到這處,她將自己所想通通告訴沈隨硯,“我是皇後,早就已經不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皇上如今才登基,根基不穩,自是需要大臣相助,我選出來的,都是可用的世家女,還請皇上多多考慮。”


    沈隨硯在來的路上,本覺,這是定是有人逼迫她。


    隻要她說上一句,自個就可以不追究,也可以當作事情沒有發生,可是如今,他說了什麽。


    沈隨硯眉宇之間滿是淩厲,外頭又是一道驚雷落下。


    薑皎的肩膀瑟縮一下,沒有動,固執的站在原處。


    沈隨硯看著她的背影,滿眼猩紅,方才的水漬還有一部分落在他發絲之上,顯得更加可怖。


    他突然之間笑了,“好,當真是好極了。”


    將冊子猛然間又拿在手上,沈隨硯說:“皇後賢德,既然如此,朕定當遂了皇後的心願。”


    轉身準備朝外走,沈隨硯又回過身來,問了薑皎一句,“這些,可是你所想?”


    薑皎閉上眼眸,任由兩行清淚流入衣衫之中,“是。”


    她的話語徹底激怒沈隨硯,一邊朝外頭走,沈隨硯一邊道:“皇後需靜養,暫居鳳儀宮,無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視。”


    薑皎聽到,唇邊勾起一個笑。


    如此,甚好。


    等到她將孩子生下來,想必就真的能離開了。


    沈隨硯出去,觀墨上前去給他打傘,但是沈隨硯低吼道:“都不許跟過來。”


    年輕的帝王入了雨幕之中,看上去甚是傷身。


    周身都被雨淋著,沈隨硯臉上有股灼燙的感覺。


    不知是不是淚,與雨混雜在一起。


    她總是不信自己的,總是不願相信的。


    等到沈隨硯走後,榴萼與蔻梢趕忙進到內殿裏麵。


    薑皎滿臉是淚的站在原地,瘦削的身子看上去早已不堪重負。


    榴蓮心疼地說:“娘娘為何不同皇上說實話,這些,分明不是娘娘所想的。”


    薑皎搖頭,滿臉都是淚,什麽話都說不出。


    她的哭聲都被她給壓抑住,縱使心疼的不行,仍舊是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


    “我希望,我做的都是對的。”


    薑皎好半晌才說上這麽一句話,說完就徹底暈了過去。


    桌上放著的明黃色絲線,還有已經選好的樣式,都是吉利的征兆。


    隻是,現在再也用不上了。


    沈隨硯回到紫宸殿,身上已經全部濕透。


    內侍趕緊將爐火給點起來,沈隨硯將手中的冊子放在桌上,對觀墨道:“讓禮部著手準備這些世家女入宮,位份——”


    沈隨硯靜默兩秒,繼續道:“按照冊子之上的來就好。”


    觀墨不敢動,沈隨硯一個冷眼掃過來,觀墨這才問,“皇上當真要如此?”


    沈隨硯唇角勾出個譏諷的笑意來,“既然她要如此,朕怎能不如她所願。”


    觀墨沒敢說話,隻想伸手去拿冊子,可是又被沈隨硯給叫住,“放下。”


    如今實在不知該怎麽辦才好,觀墨還沒摸到冊子的邊,就又放下。


    沈隨硯終是說:“派人將冊子上的名字記下來,冊子不許拿走。”


    觀墨懂了,因為上頭有皇後寫的字。


    他點頭,“是。”


    鳳儀宮的事情在宮中傳得很快,所以皇後生病也無人敢去告訴皇上,生怕惹了皇上不悅。


    沈隨硯這般一淋雨,也染了風寒。


    段祁卿坐在他的跟前,問道:“小桃兒想進宮看看皇後娘娘,不知皇上如何想。”


    沈隨硯斜他一眼,“你二人還沒有成親。”


    段祁卿見沈隨硯如今神傷的樣子,“倒是也快了,皇上將自己弄成這般,皇後可是心疼過?”


    最近他病了,朝野上下無人不知,可唯獨,薑皎沒來問過一句。


    沈隨硯不理會段祁卿,隻說:“讓你辦的事如何?”


    段祁卿點頭,“自然沒問題,三皇子是個軟骨頭,一看要上刑具,什麽都願意答允。”


    隨後他悄咪咪的湊到沈隨硯的桌邊,“您猜燕貴妃如今怎得了?”


    沈隨硯眼尾有些泛紅,麵上仍是處事不驚的樣子。


    淩厲的麵容之上不細看一絲的病態都瞧不出,“說。”


    隻施舍給段祁卿一個字,他也不願意再自討沒趣,將話全都說出,“燕貴妃有了身孕。”


    沈隨硯一個厲眼掃過來,段祁卿趕忙將手給抬起,“您放心,不是先帝的,之前幫她逃出來的侍衛,她就是用了這樣的手段才讓侍衛幫她的。”


    沈隨硯點頭,“朕知曉了,將這件事透給燕家人,順便警告燕貴妃一番,看她如何抉擇。”


    段祁卿嘖嘖驚歎,“皇上不愧是皇上,做出的事都與常人不同。”


    他又想起一件事來,終究還是顧著君臣之禮,沒敢太過於放肆,“聽聞皇上的六宮要進新人了,臣還未來得及恭喜皇上。”


    沈隨硯手中的筆一頓,冷聲說:“沒事就退下。”


    段祁卿幸災樂禍的樣子不是假的,但是如今眼前的人早就已經被惹得不痛快,他也不敢再說什麽。


    臨走時還道:“小桃兒所求的事,還請皇上好生想想。”


    沈隨硯直接抓起手邊的奏折,朝段祁卿砸過去。


    殿內一時無人,沈隨硯看著放在桌上的冊子,原來,她早就起了想要離開的心。


    不僅夢中她是這樣想的,就連夢外也是,當初,就應該將她給綁起來。


    沈隨硯將冊子又扔回桌上,看著上頭的字跡,仿佛還能看見薑皎平靜的麵容,“皇後如今在哪?”


    觀硯聽見聲音,回話,“皇後娘娘在鳳儀宮,沒有皇上的吩咐,不敢擅自離開鳳儀宮。”


    沈隨硯更加氣惱,“她近些時日就沒派人傳什麽話來?”


    觀硯搖頭,“並未。”


    沈隨硯隻覺得胸口處堵了一口氣,這些時日,她倒是當真乖巧。


    可是從前,也沒見她如此乖過。


    沈隨硯又冷聲道:“以後皇後的消息,不必同朕說。”


    觀硯答得很快,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是。”


    後頭出來後,觀墨不解的問,“皇上分明瞧著還是想著娘娘的,怎得你也不同皇上說,皇後娘娘昏睡的事。”


    觀硯說的十分在理,“皇上沒有問,就不必多說。”


    觀墨卻仍是喃喃道:“皇後病的這樣重,皇上若是知曉會怎麽辦啊?”


    “你說什麽?”觀墨回頭,被沈隨硯陰沉的臉嚇到,“你方才說什麽?”


    觀墨立刻跪下,心道不妙,他果真是不該多嘴的,“皇後娘娘自那天雨夜之後也病了,一直躺在床榻上昏昏沉沉的沒有醒,鳳儀宮那邊怕娘娘出事,這才來稟報的。”


    沈隨硯周身冷極了,距離雨夜已經過去四五日,竟然現在才來說。


    他嗓音冷清,帶著不可違抗的威嚴,“去領二十板子。”


    邁出腳,嗓音中透出另一份的焦急來,“去鳳儀宮。”


    觀墨想想,都是些什麽事,偏生回回都是他。


    坐在轎上,沈隨硯滿心都是薑皎瘦弱的樣子。


    她不開心,他知曉。


    他想讓她開懷一些,可她對自己太抗拒了。


    沈隨硯恨不能馬上就到鳳儀宮,也從未覺得,兩個宮殿之間的距離這般遠。


    太醫都在門外候著,商量著該怎樣用藥。


    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一眾人全部跪下,“皇上安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嫁鶯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鸞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鸞楚並收藏嫁鶯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