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執意要把崔氏女推給蕭直,他不能明麵抗旨拒婚,便隻能出此下策?


    她可能,害了崔氏女。


    謝期很後悔,隻是順水推舟,成全崔氏女的癡心,順便也斷了蕭直靠裙帶關係上位的路子,卻沒想到,竟要了崔氏女的性命。


    她隻能做些補償,讓太醫院給她盡力診治。


    崔氏女得了不治之疾,謝期以為蕭直一定會就此絕了婚事,卻沒想到,崔太卿先提出婚約做罷,蕭直又不同意了。


    謝期有點懵,蕭直他好像並沒有按常理出牌。


    第65章   委屈


    “此番崔小姐病了, 原也不是她自己願意的,隻因小姐病了,本王便退婚, 豈不成了背信棄義之徒, 崔大人不必慌張, 請崔小姐安心養病就是, 等她病好了再如期履行婚約便是。”


    這一番話, 把崔世感動的涕淚橫流,隻有謝期看著他這番惺惺作態,在生悶氣。


    “蕭直, 你到底有什麽企圖?”


    在無人察覺的禦花園偏僻一角,謝期攔住了蕭直的去路。


    自中秋宮宴後, 已經兩個多月不曾看到她。


    蕭直麵上平靜,眼睛卻不受控製望著她, 貪婪的看著,思念在胸中如野草一樣瘋長, 密密麻麻,占據他身體每一個角落。


    他的心,早已成為一座荒城。


    “我沒有什麽企圖。”


    他溫和的微笑,比上一世的努力隱藏著鋒芒畢露,偽裝出的那副有禮有節的君子模樣, 顯得更加真誠, 毫無做作的痕跡。


    “我隻是在處理你給我留下的麻煩。”


    真能說!謝期一點也不信他的話:“崔氏女貌美,品行出眾, 配你不是綽綽有餘?你對她做了什麽?”


    “我能對她做什麽?”蕭直顯得很無辜。


    “你對她出手了吧, 蕭直,你還是那個樣子,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罔顧人命不是個好東西。”


    蕭直波瀾不驚:“那你呢?阿鳶明明知道我不是個好人,心狠手辣,卻將那姑娘推給我,想要斷了我的妄想?就沒想過她真的嫁給我後是什麽下場嗎?”


    謝期臉僵住了,的確,她自得知崔氏女病了,就一直很愧疚,總覺得是自己害了她。


    “不止是崔氏,還有宋氏,你賜婚的時候,就不怕我因此遷怒,讓她這輩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怎麽可能!”謝期下意識反駁:“她是你未來長子生母,你的賢妃,你怎麽可能這麽待她?”


    蕭直上前一步,謝期下意識有些顫,她又感覺到他身上那種屬於帝王威儀的壓迫感,這種壓迫感蕭琰不悅時也有,但比起蕭直,差的一些。


    而成年男人的氣息籠罩著謝期,也同化為這壓迫感的一部分。


    蕭直真的很高,她大概隻到他胸口,肩膀寬闊,謝期都不算是嬌小身材的姑娘,可若從蕭直背後看,根本就望不到謝期,她能被他遮擋的嚴嚴實實。


    可那又怎麽樣呢,謝期想,她才不怕,她現在是皇後,蕭直是皇帝嗎?


    一個前途捏在她夫君手中的郡王,能對她做什麽?


    謝期越想就越不害怕,挑釁的看著他,他敢對她做什麽嗎?他敢嗎?謝期可以不顧自己性命跟他同歸於盡,他能放下鑽營的前途,什麽都不管不顧了嗎?


    她如此不屑,輕視他,若是上輩子二十多歲的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吧。


    可現在麵前的蕭直,是死於六十多歲,被愛人早逝折磨了半輩子的蕭直,傲氣早在每一個追悔莫及的夜晚,求神拜佛,希望有下輩子的日子裏,被消磨殆盡了。


    她這麽居高臨下的看著別人,挑釁的樣子,在蕭直眼裏,分明就是一隻牙齒爪子都沒長齊,還要對她哈氣的小貓。


    沒感覺到威脅,就挺可愛的。


    “上輩子宋蘅的確是我的女人,但這輩子不是,我並不想跟她有什麽牽扯,你卻將她推給我。”


    “這輩子也許她會活的更糟糕,而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阿鳶,你總是說我仗著皇權,玩弄別人的心,肆意撥弄旁人的命運,你現在做的跟我又有什麽分別呢?”


    果然,他看到謝期愧疚的表情。


    真是個單純的姑娘,重活一世,也依然純善好心,會因為他這麽幾句話就開始反思自己做的不對,如果是周慧荑還是王若君,又或是孫芍的任何一個,都不會覺得有半分愧疚吧。


    謝觴分明不是沒心機的樣子,怎麽將他的阿鳶,還有兩個妻舅,都教的這麽純良。


    而看到她這副模樣,蕭直又別扭起來。


    “你會為一個宋蘅心中生愧,會為一個不相幹的崔氏擔心,卻一分一毫都不在乎我?”


    “我怎麽會不在乎你呢?我恨不得你去死,那樣我才高枕無憂一輩子!”


    下一刻,謝期的麵色變得驚恐,蕭直仍舊那副溫溫柔柔,情深似海,他抬起右手想要拉住她,左手強行按住自己的右手,渾身發著抖,卻直勾勾的盯著她,無限溫柔的模樣,終於讓她感到害怕。


    在攤牌那天,就感覺到的不正常,終於顯露出冰山一角。


    “想讓我去死的話,其實也是可以的,不過阿鳶要更加努力一些,至少摒棄掉這些沒什麽用的同情心才行。”


    這裏是禦花園,是皇宮大內,雖然已經開始埋下自己的人手,但到底還沒完全掌控,蕭直控製著自己不去摸她,親吻她。


    隻是微微靠近了她,嗅著她身上,與蕭琰宛若同款的淡淡梅香,蕭直的心情更加糟糕。


    那雙本就黑沉沉沒什麽亮光的眸子,更像蒙上一層霧靄陰翳。


    “隻是這種女人內宅的小手段,可是弄不死我的。”


    “我……”


    他很想說,他沒對宋氏崔氏做什麽,罷了,說了她也不會信。


    謝期的臉沉了下來:“走著瞧吧,別以為我隻會做這些小打小鬧,隻要我活著,皇位你這輩子都別想沾。”


    蕭直笑笑,反而躍躍欲試:“我等著哦,阿鳶。”


    “不論你做什麽,我都會等著。”


    “有時我想,你這麽恨我,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可奇怪的是,我卻並不覺得惱怒,更不覺得恨,反而有點高興。”


    “愛的另一端才是恨,你這麽恨我,就等同於很愛我了。”


    謝期驚呆,蕭直怎麽會這麽想,他是真的瘋了吧。


    “我很高興,阿鳶,你能這麽在意我,不過別太信任蕭琰了哦,他再表現的無害深情,也是個皇帝,帝王心術,你又怎能摸得到半分?”


    謝期覺得他是在挑撥離間。


    蕭直看出她的想法,笑著搖頭:“真是個傻丫頭,我那好皇叔隻是病弱,可不是傻子,你以為隻有我一個人想要搞世家,削他的權柄嗎?”


    “雖然現在說這句話,你不信,但阿鳶,你總要記得,我這輩子無論做什麽,都是為了你。”


    攫取權力是,爭奪皇位也是。


    “如果有誰還能護著你和謝家,大概也隻有我了,不要完全的信任蕭琰。”


    蕭直走了,謝期還站在原地,額上多了一隻珍珠壓鬢,是蕭直給她戴上的。


    她下意識想要扔掉,卻被他笑著威脅,若是她不想聽到宋蘅或崔氏女任何一人不好的消息,盡可以扔掉不要。


    謝期猶豫了,卻更恨蕭直。


    “我的阿鳶這麽心軟,怎麽能成大事呢?這登上至高之位之人,哪一個不是滿手鮮血,屍骨遍地,不過區區一個宋蘅一個崔氏女,便能讓你退讓如此,將來,你要怎麽殺我?”


    他重重歎氣,施施然離開。


    好像被威脅了?


    不,更多感覺像是被笑話了,謝期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氣悶。


    她確實不想要蕭直的東西,卻又怕他真的對宋蘅和崔氏女再出手做什麽,她很了解蕭直,對於不在意的人,根本就是用完就扔,對沒有利用價值更是像對待垃圾。


    上位者大概都是如此,權力過大,也就變得淡漠人命,她其實也有點,畢竟從小呼奴使婢,但宋蘅上輩子可沒為難過她,崔氏女更是無辜。


    將那掩鬢摘下來,中間一顆碩大珍珠做了花身,周圍一圈細小碎珠被花絲串成花瓣,正是一朵梅花。


    珍珠珠圓潤澤,明亮溫潤,東西是好東西,送的人卻不是好人。


    帶著一肚子的氣,陰沉著臉去了乾元殿,此時蕭琰,正在伏案批折。


    自上次強闖乾元殿,蕭琰沒有責備她,也沒讓侍衛們再攔她後,她便有了可以隨意出入乾元殿的權利。


    一見是她,蕭琰浮現一抹笑,卻不著痕跡,將手邊一本折子放到最邊緣,用鎮紙壓了起來。


    “怎麽這麽生氣?因為阿直沒退婚?”


    謝期氣鼓鼓的:“我總覺得符陽郡王包藏禍心。”


    蕭琰覺得好笑:“梓潼對阿直,怎的這麽有成見?給他賜婚的是你,他不退婚你又生氣?便是朕站在你這邊,也覺得梓潼有些太欺負阿直了。”


    “反正他陰險狡詐,太有心機,我不喜歡他。”


    “你看什麽呢,怎麽眉頭緊皺,有叫人不開心的事?”


    她不客氣的靠近蕭琰,貓貓探頭一樣,要看看他麵前的折子。


    蕭琰麵前這一本,是新的,上麵還沒來得及下朱批,他拿起這本折子,溫聲給她解釋:“是阿拉木圖城知府上的奏折,今年給漠南的撥款還有漠北要的歲幣。”


    他頭疼的揉了揉額角:“今年我大梁風調雨順,各地糧食豐收,但大漠遭了火患,牧民牲畜被燒死不知多少,漠南需要糧食和錢,這是一大筆銀子,漠北也獅子大開口,今年的歲幣比往年要多三成,獻上的牛羊馬匹卻少了一半。”


    謝期覺得奇怪:“我朝為何要給漠北也送歲幣?禪城之盟,我們又沒敗。”


    不怪謝期不懂,謝觴雖請了西席教她四書五經,但朝政之事卻從不願帶回家說,更不願與妻女透露半個字,謝期被保護的太好了。


    第66章   論政


    崇安十六年, 昭烈皇帝禦駕親征蠻族,大軍截斷河套平原,將大漠分為漠北漠南, 此戰直接將漠南打殘, 開王庭獻降, 歸順大梁, 而右賢王中的一脈遠遁漠北稱王, 並改姓為赫裏烏拉氏。


    此戰震驚大梁,將困擾中年幾百年的蠻族之患解決大半,不可謂不驚人, 故而昭烈皇帝之功績,在梁朝, 都是堪比高祖太宗的。


    “但蠻族也不是沒有驚世之才,便是當時大汗的小兒子, 繼承了黃金家族和白銀家族的右賢王哲葉,昭烈帝固然殺了哲葉, 滅掉大梁這位心腹大患,可也付出了代價,受了重傷,頭疼病加重,第二年便薨了。”


    “我學史時, 看到記載昭烈帝是病去, 原來是因為裂原之戰受了重傷,我爹爹說起這段對昭烈陛下推崇不已, 卻也遺憾, 當時沒能一舉將漠北拿下,卻也留下後患。”


    蕭琰摸摸謝期的頭, 將鎮紙下被蓋起來的折子,不著痕跡推的更加遠了些。


    “昭烈帝與溫皇後那般英明,怎會看不出這點,不斬草除根後患無窮,然而當時不是不願打,而是沒法再繼續打。”


    謝期可不是沒察覺到他的小動作,卻裝作沒看見,隻是認真聽他講述這段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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