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前太?過偏心李承白,反而?更襯得李承白的離去不忠不義。


    然而?隻有?柳清安自己明白,這一切的因果?都隻在他的身上,若是有?錯,也隻有?他的錯處。


    李承白的童年已經慘烈,青年時期還要背負上師父掛念他而?去世的重?擔,如兄姐般的師兄師姐也與他一刀兩?斷,此間種種痛苦,卻無人能述說。


    後來的事?情更是折磨,他看著兩?個大弟子因正直剛烈,與世家商盟結仇,先後去世。


    李承白沒救下家人,沒救下師父,如今又沒了師門,從此之後,便在苦海裏掙紮。


    他總是被海浪拍下又爬起來,不知有?多少次,柳清安以為?他要支撐不住了,李承白卻又堅韌地前行。


    他遇到很多奇遇,有?了很多機緣,可是柳清安看得快要嘔血。


    李承白的身邊人總是來了又去,他的同?伴會死去,會因利益不同?而?分道揚鑣,會因有?了心愛之人有?了軟肋,而?轉身走入凡俗,放棄理想。


    李承白總是孤獨的。


    他的路實在是太?漫長了,漫長到最後,一切仿佛都是折磨,他得到了什麽好?寶貝,柳清安立刻開始擔心他要為?此失去什麽。


    到了最後,恩恩怨怨生生死死都糾纏在一起,勁敵死了,不見李承白開懷;遇到新的誌同?道合之人,他也隻是淡淡笑笑。


    待到他大乘期的時候,已經是能撼動四海八荒的大人物,李承白的身邊既沒有?敵人,也沒有?朋友。


    遇到的他的人都敬仰他,卻無人愛他。


    越到最後,李承白越淡然,仿佛隻有?柳清安這個做師父的仍然為?他疼痛。


    如果?自己是實體,柳清安真的要嘔血。


    如果?李承白的潑天?資質要以受夠天?下所?有?罪難來換,柳清安寧可他天?資平平,在師門的庇護下安然度過百年人生。


    李承白準備渡劫飛升的前一夜,他先是回了家鄉。


    千年過去了,記憶裏的村莊早就被森林野草覆蓋,仿佛這裏從未有?過人煙。


    李承白又去祭拜了安葬師門的竹林,在這裏坐了一夜。


    也就是這一晚,修真界威震四海的劍尊彎下脊梁,從指縫中透出幾聲微不可聞的哽咽。


    “師父,我做到了。”


    “總算……無愧於您。”


    看著這一幕,柳清安如雷轟頂。


    怎麽會?


    他以為?李承白早就放下了,他雖為?師父,與他的師徒情誼也不過十餘年而?已,李承白曆盡磨難,十年而?已,不過是彈指一揮間,他這些年來甚至都沒回來祭奠過。


    甚至李承白不止他一個師父,他這樣的天?賦奇才,自然也備受各路大佬的喜愛。


    柳清安忽然想起來,李承白確實沒有?再叫過別人師父,隻是以前輩敬稱。


    所?以,李承白從來都沒有?忘記過竹林中的那十年。


    甚至在後來的那些風風雨雨之中,記憶裏的師門十年,應該是他最幸福的時候。


    也就是說,李承白背負自己因不孝而?逼死師父的沉重?罪孽直到今日。


    他記得師父對的得道飛升的遺憾與向往,記得師父對劍道的喜愛。


    如今他距離渡劫飛升隻剩一步,也成?為?修真界劍修第一人,甚至已有?劍尊的威名,如此完成?了師父的夙願,李承白才敢回來祭拜他。


    徒弟沒崩潰,柳清安快要瘋了。


    他這是造的什麽孽啊!


    如果?不是他沒有?注意弟子的精神?狀況,也從未寬慰過他,李承白當初又何至於走到那一步!


    而?且他壽元將盡,就算不氣急攻心,也沒兩?年好?活了,關徒弟什麽事?。


    都怪他啊。


    就在這時,柳清安聽?到李承白說,“師尊,飛升之後我會盡己所?能做一個好?神?仙,以眾界為?己任。凡塵中事?,今日皆消……請您不要怪我。”


    在這番話中,柳清安恍然明白為?什麽自己死後有?此機緣了。


    他親眼看著弟子這一路的無數機遇,自然早就意識到他不同?凡響,天?道之子也不過如此。


    或許正是因為?李承白心裏沒有?一日不念著他,所?以他以這樣的形態存在。


    飛升之前,李承白終於要放下一切了。


    這是就是一切的終局嗎?


    弟子得道飛升,可是柳清安有?一種死不瞑目的痛楚。


    他不甘心啊!


    李承白離開竹林的時候,柳清安失去了意識。


    他猶如做了一段冗長的噩夢,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己正在洞府打坐。


    柳清安以魂魄存在的時候,不知想要氣得嘔血多少次,如今忽然重?生,腦子還沒跟上,就吐了大把的鮮血。


    意識到自己真的回到了最開始,他立刻激動起來,想要改變前世格局。


    重?中之重?便是阻擋那個屠村的豬狗之輩,可是,他還是來晚了。


    此刻正是夕陽西下時,溫暖的光輝落在空無一人的村莊,顯得十分蕭瑟。


    柳清安身形踉蹌,他雖重?得性命,卻幾乎一蘇醒的時候便心魔纏身,病情惡化。不到幾天?的時間,整個人卻消瘦了一大圈,仿若即將搖搖欲墜。


    柳清安本是清俊溫潤的端方氣質,此刻蒼白的唇瓣沾了鮮紅的血,眉宇間更帶著解不開的鬱色,清雅裏生出一股綺靡頹廢的豔色。


    無端竟然有?種高嶺之花被拉入凡塵、君子被迫失節的破碎感。


    村子已經人去樓空,柳清安又在幾個仙城尋了一個月,也沒有?找到。


    他不知是李承白這個時間不在這裏,還是因為?自己重?生而?改變了什麽,整個人更是鬱鬱。


    想起自己前世被忽略的兩?個大徒弟,柳清安勉強重?振精神?,先返回竹林。


    回去的時候,就看到他的大徒弟欒夢曼正在院中忙碌。


    柳清安看到她,心中總算好?受點,欒夢曼看到他,立刻迎了過來。


    “師父,您回來啦。”她說,“您朋友已經等了您兩?天?了。”


    朋友?


    柳清安隨著李承白經曆一世,此前種種已經記不太?清,他有?些疑惑,步入主廳。


    因是在竹林裏隱居,所?以師徒三人住的小院、房屋皆親手以竹子製成?,頗為?雅致。


    白紗幔帳輕輕晃動,柳清安挑起紗簾,便看到一個青年坐在窗邊,身姿舒展,儀表堂堂。


    他的五官其實生得很是銳意,垂眸的時候,自帶拒人千裏之外的疏冷淡漠,仿佛什麽都到不了他的眼前。


    可是當青年抬起那他那雙過於漂亮的桃花眸的時候,先前下意識畏懼他的人都會以為?自己看錯了,而?被他的含情眼與溫柔笑意欺騙。


    柳清安腳步一頓,他看著這個不速之客,不由瞪大眼睛。


    蒼舒離這個瘋子神?經病腦子有?問題的家夥怎麽會在他的家裏?!


    第038章


    柳清安對蒼舒離記憶十分深刻, 原因無他,隻是因為?這個人的存在實在是太炸裂了,放眼上下幾千年, 修真界才出了這一個奇葩。


    前世蒼舒離與李承白的第一次見麵?時, 前者已經是統治了所有邪修、大半魔族的邪主,而李承白被其他勢力?追殺, 身受重傷, 奄奄一息時誤入了他的地盤。


    柳清安以為?這次徒弟會凶多吉少,畢竟連蒼舒離的心腹都勸他:“此人天?資深不可測,且與諸多勢力?交情?匪淺, 如今無人知曉他在我們手裏。尊主,機不可失, 殺了他以絕後患!”


    蒼舒離問, “他對正道如此重要?,倘若放他活著回去的話……”


    屬下:“正如同放虎歸山!”


    “好?啊!”蒼舒離一拍手,快活地說,“這山裏有獅子有凶熊,就是沒有老虎, 本尊豈能見死?不救?等他病好?了再?放回去, 也讓這山裏再?熱鬧熱鬧!”


    屬下:?


    屬下:我&*%¥……


    然後,蒼舒離竟然真的全心全意救治李承白, 甚至還求請醫聖蕭澤遠, 就為?了李承白能完全痊愈!


    李承白在蒼舒離的地盤呆了幾個月,便將此人的危險程度放在了前三。


    原因無他,蒼舒離為?人琢磨不透, 毫無軟肋,也無下限, 做事更是隨心所欲,如同劣童手握權柄,將人世間視為?遊樂場。


    僅是李承白與他共處的那幾日,便見到蒼舒離做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事,自然是救了他這個敵對勢力?的仙門?修士,蒼舒離明明知?道李承白活著回去後,仙門?極有可能在他的號召下聯盟擰成一股繩,卻仍然救了他,甚至樂得李承白回去將水攪弄得更渾;


    第二件事,蒼舒離對李承白毫無隱瞞,甚至給予他賓客身份,帶著李承白參加大?小事情?。


    有魔族魔將兄弟二人來投靠,李承白與柳清安都心驚,這兄弟倆惡名遠揚,如果加入蒼舒離,蒼舒離距離統領魔族便隻剩一步之遙。


    席間,魔將兄弟特地帶蒼舒離等人觀看他們最?為?喜愛熱衷的‘暖場節目’:即捉來妖修取樂,讓他們如野獸般互相殘殺,失敗者的親屬朋友會被熬製成湯,逼輸了的妖修喝下,以此作為?懲罰。


    魔將兄弟生性殘忍,最?愛看的便是鬥獸之爭,二則愛看妖族痛苦肝腸寸斷的樣子,更是將妖修為?了保下親人朋友而真的如同畜生般無所不用?其極的戰鬥方式,引為?笑談。


    妖族與動?物之間的區別正如人與猴子,將其混為?一談,是以人擬狗一般的極致羞辱。


    如此殘忍行事,連蒼舒離座下的許多邪修都無法忍耐,蒼舒離卻大?笑著和兄弟倆推杯換盞,興起時還在席間與魔將哥哥比試,氣氛十分?熱鬧。


    李承白在一旁看著這一切,手指捏緊成拳,指尖用?力?得泛白。


    他早就過了當麵?仗義執言、隻為?正義不想後果的衝動?年紀,隻是將眼前一幕幕都記在心裏,隻等日後離開?這龍潭虎穴,再?殺回來取這些惡人的頭。


    第二天?早宴,蒼舒離仍然與魔將哥哥談笑風生,席間卻不見弟弟。


    等吃過了飯,蒼舒離問他招待可算周全,吃食可算合口,魔將自然連連稱讚。


    蒼舒離便露出如出一轍的溫潤笑容,欣慰地說,“那就好?,本尊的廚子也是第一次做人肉,兄長吃得開?心,本尊也安心了。”


    魔將大?驚失色,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你、你你!你為?何如此,你怎麽敢、怎麽敢——”


    蒼舒離疑惑道,“昨日席間我看兩位兄長十分?熱衷這個遊戲,你我比試,你輸了,按照遊戲規矩,不是應該吃光令弟的以視懲罰嗎,兄長為?何氣惱?”


    看著魔將雙眸血紅,目眥欲裂的樣子,蒼舒離哈哈大?笑,與當初魔將用?妖修取樂時的樣子別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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