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櫻匣裏都因為它們的突兀的行動而開始不斷的上下顛簸,搖搖晃晃,像是隨時都有可能就這樣直接墜落下去,然後徹底的被下方的大海所吞噬埋葬。


    “啊……是的。”科科爾輕聲說,“我知道他們在搞一些小動作,不過我沒有想到,他們居然敢如此的……”


    “膽大包天。”


    他斂下眼眸來。


    周圍那原本將他們簇擁的花海在一瞬間全部都消失了。


    不,更準確一些來說的話,那並不是“消失”,而是這些花全部都失去了原本的擬態,展露出來了真實的樣貌。


    那是密密麻麻的月蝶,因為數量太多,甚至都已經沒有辦法去欣賞它們的美麗了,反而是會由於這樣密集的聚在一起,以至於隻是多看上幾眼,便會覺得腦子“嗡嗡”的作響,生出一種幾欲嘔吐的錯覺來。


    月蝶們成片成片的飛起,朝著外麵飛去——顯然,先前的放縱隻是不在意,當魔王注意到了、並且決定出手的時候,那麽一切便都會顯得簡單粗暴起來。


    “這件事情的確是我們的疏忽。”科科爾的麵上重新掛上笑容,但是薑綺當然不會真的以為他就能夠把這件事情這麽放下了。


    正好相反,以薑綺對魔王們的了解,她覺得這種看似平靜的表麵或許隻是因為她正好在這裏的緣故。


    等到了她看不見的地方,難保這些魔王們又會做出些什麽樣的事情來。


    隻是冷不丁的薑綺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月蝶們會怎麽處理這件事情?”


    如果真的要讓科科爾按照自己的內心想法來的話——他當然不會輕易的放過精靈一族。


    當然,科科爾並不會像是當初的卡瑟簡單粗暴的就將所有的在邊緣海當中生存的異種都給清除掉那樣,也三下五除二的就將精靈族滅族。


    他向來看不上那樣沒有任何的技術含量、也絲毫不優雅的行為。


    月蝶會成為他的眼睛和手,落在夢櫻匣裏——乃至於是全世界每一隻精靈的頭上,將他們【汙染】與【同化】,成為月蝶當中一個嶄新的分類。


    死亡是最輕易不過的懲罰,而基於他們做下了這樣的大逆不道之事、甚至還連帶著後續讓他在母神的麵前都丟盡了臉,科科爾並不覺得他們配得到這樣的寬忍。


    想到這裏,粉發的青年眼眸微眯。


    分明自從深淵紀元開始以來,已經過去了足足六萬年的時光;精靈雖然是長生種,壽命卻並不足以更迭如此長久的時光。


    在這樣的大前提下,仍舊盡心盡力的為了天空之城能夠重返此世而兢兢業業的努力和籌備數萬年,科科爾隻能讚他們當真是一條好狗。


    而比起隨隨便便就讓他們死去,自然還是讓他們清醒的看著自己背離了自己的信仰,才是更具有“意義”的懲罰。


    科科爾在心頭這樣盤算著,露出來的笑容擁有著一種過分的危險和冰冷在其中。


    但是當他一抬頭的時候,麵對著薑綺,便又是另外的一副麵龐了。


    “請您不必擔心,母神。”他說,“我並非是嗜殺成性的怪物,正好相反,我向來都非常的崇尚和平解決問題。”


    他朝著薑綺笑。


    看上去還真的很像是那麽一回事。


    薑綺沉默的注視著科科爾,對於後者方才說的那些話一個字都沒有打算信。


    科科爾遺憾的看出來了這一點。


    母神真的是一點也不好騙,他非常的遺憾的想。


    其實可以不用這麽聰明的。


    然而很快,科科爾便又笑了起來,以一種近乎於柔軟的、幾乎不被認可是應該出現在他身上的目光注視著薑綺。


    但這樣才是他們的母神。


    並非是溫室裏的花朵,也不是籠中小心豢養的鳥雀。她是淩駕於眾生之上的神明,比任何人都要更為的尊貴和榮耀。


    “您和精靈族當中的一部分人有過交集,雖然並不能夠到看重的地步,但是也不算是完全的陌生人。”科科爾說,“我明白的。”


    “請您放心,我隻會對那些真正的參與和了解這件事情的精靈,做出一些【小小】的限製來。”


    “至於剩下的,我不會忘記,他們也同樣是屬於您的子民。”


    他這樣說著,問薑綺:“我可以看看您手中的那五枚基石的碎片嗎?”


    ***


    而對於精靈王來說,今天發生的一切,便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了。


    原本已經沉睡數萬年的魔王突然蘇醒並且向他們予以警告這件事情暫且不提,以精靈王的了解,【月蝶的悲悼】的新生期並沒有完全的結束,這蘇醒也不過是短暫的片刻時光而已。


    精靈一族一直都是天空的子民,隻是在六萬年之前、在混沌紀元即將結束的時候,突然有一天,當時的天空之城當中雪之城的七翼打祭司長,召見了當時精靈族的王。


    這位祭司長所擅長使用的是占卜魔法,他似乎已經提前的預測到了之後的某些命運。正因為如此,他選中了精靈族成為這一顆暗中的棋子,為了在下一個紀元重返世間做準備。


    “你們將成為獨一無二的方舟,載著天空之城前往下一個紀元。”


    “天空之城的鑰匙交付於你們的手中,你們是最後的希望與火種,帶著我主的榮光在新的紀元當中重新啟航!”


    “謹領命。”


    少有人知曉,精靈一族當中的王族是擁有傳承記憶的。他們接受來自前輩的祝福與贈與,接納那些力量與記憶,時時謹記,不敢忘卻。


    可是如今,分明是最有希望成功打開通道,將天空之城重新迎接回到世界上的機會,似乎被他給弄砸了。


    ——當看見那些出現在樹林的最邊緣的、仿佛海水一樣湧來的月蝶群的時候,精靈王便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們的行為終究還是暴露了,魔王已經知曉了他們的所作所為,並且為此降下了懲罰。


    可是精靈王並不能夠忍受這樣的功虧一簣。


    當真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


    分明五枚基石都已經被消磨到很小很小、隻差一點點就能夠完全的被摧毀的程度。


    精靈王望著那些月蝶飛來的方向,忽而心頭生出一個大膽的、瘋狂的想法來。


    已知,今夜為滿月之也,【月蝶的悲悼】正處於化蛹為繭的關鍵時刻,同時也是最虛弱的時刻。


    那為什麽,他們不能嚐試這去挑戰魔王?!


    第60章 在天空之城和科科爾之間,似乎並沒有值得猶豫的。


    —060—


    無論是任何人來了, 恐怕都得為了精靈王這樣的想法和腦回路而拍案叫絕。


    挑戰魔王的威能與權柄,這該是一件何等的膽大包天之事。


    然而精靈王卻並非是發瘋了才會做出這樣的考慮。正好相反,那是他非常謹慎和認真的思考之後才做出來的, 看似極為瘋狂, 然而仔細想一想的話, 又似乎是唯一具有可行性的操作。


    與其他所有的魔王都不同,【月蝶的悲悼】雖然是最早的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魔王,但是這並不代表著他所擁有的就是最前端尬的力量。


    正好相反,雖然由深淵所給予的【權能】都是等同的,並沒有強弱與高下之分;但是, 魔王之間的本體,在戰鬥力上卻是擁有著非常鮮明的對比和區別的。


    柯尼特是無限蛇, 奧蘭多是獅鷲, 卡瑟是海妖,德拉維斯是青隼, 斯卡雷特是紅龍。


    無論把他們當中的哪一個拎出來,全部都是天生就擁有著非常強大的魔法天賦與力量的種族,自身本體的力量便已經極為不弱。


    唯獨科科爾, 唯獨這一隻最為脆弱和美麗的蝴蝶, 他甚至都不是長生種。


    盡管月蝶也能夠算是魔法生物的一種, 可是這種精致、脆弱、美麗的仿佛藝術品一樣的小東西, 他們的壽命和尋常的蝴蝶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真正作為成蟲的形態的, 加起來也不過堪堪一個月的時光。


    作為接受了來自於深淵的權柄的魔王,科科爾自然不至於生命也那般的短暫, 轉瞬即逝, 可是種族的特性不可改變, 他仍舊要為此得到漫長的生命而付出一定的代價。


    一方麵,當大陸上的大勢已定、不再需要魔王時刻看顧,又或者是準備同異種之間的戰鬥之後,科科爾便有意的延長了自己陷入沉眠當中的時間來減少消耗。


    而另一方麵,每過上一千年,他都要經曆一次“化蛹”和“破繭”,以此來獲取新生,以及接下來一千年的時光。


    這個過程將會持續一個多月左右,在這一個月裏,科科爾會從沉眠當中醒來;而這一個月同樣也是科科爾相對來說最為脆弱的一個月。


    這是隻有世世代代生存在夢櫻匣裏當中、並且擁有著傳承記憶的精靈一族才通過某種方式隱約窺見到的、屬於【月蝶的悲悼】的隱秘。


    之所以會將打碎五塊基石的封印、重新迎接天空之城的歸來的時間定在這個時候,也是因為精靈王算好了科科爾在這個時候絕對不可能有多餘的功夫和精力注意到,所以才敢鋌而走險,在老虎的眼皮子底下拔胡須。


    隻是沒想到依舊出現了薑綺和今天吃什麽這樣的變數。


    精靈王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血月。那月亮正以比任何時候都要來的更為飽滿的形式存在著,看在精靈王的眼中,仿佛一種無聲的鼓勵。


    他摘下自己的王冠來,摩挲著上麵綠色的寶石與生命母樹的花枝,終於在心裏下定了決斷。


    “這些日子以來,受到我主的恩賜、在烈陽的光照下生出了更多羽翼的,隨我來。”他以一種威嚴的目光掃視了一圈。


    大部分精靈對此迷惑不解,而一些精靈祭司和長老們聞言,心頭卻是一跳,有某個想法躍然心上。


    “王,您是打算……”大祭司長站在他的身邊低聲詢問,他的身後,兩對近乎透明的羽翼在他的身後安靜的垂下,偶有動作之間,其上便流光溢彩,極為炫目和美麗。


    “大祭司。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精靈王頭也不回,“若是不趁著現在放手一搏,我們妄圖使用【基石】來動搖封印的打算已經全盤暴露,魔王們定然會針對於此做出專門的部署。”


    “那樣的話,天空之城才會再也沒有重返世間的可能。”


    他頓了頓,繼而又道:“何況你應該知曉……前些日子,邊緣海的所有異種都被【深海的挽歌】盡數剿滅,一個不留。”


    精靈王那一雙蒼翠的眼瞳當中閃爍著某種過於冰冷的光。


    “你說,我精靈一族,是否有一天也會落到如此的下場呢?”


    大祭司瞬間凜然。


    “是,我明白了。”


    精靈王的擔憂顯然並不是毫無道理的,他們都清楚,在這個由魔王所統治的世界當中,精靈的存在與全大陸的任何一個種族都格格不入。


    因為他們原本就是從天上被自發打落的種族,夢櫻匣裏再好也不是故土,就像是生命母樹缺少了烈陽的照耀,即便看著如何的生機盎然鬱鬱蔥蔥,但是隻有親自服侍照料母樹的精靈們知曉,生命母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再長出過新的枝幹來。


    “我等精靈一族本就秉光而生。可是六萬年過去,族內的孩子隻知血月,隻知魔王。”精靈王說,“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大祭司,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大祭司麵色肅然,在他的身後深深的鞠躬行禮。


    “我明白,王。”他說,“我們都會支持……您的一切決定的。”


    為了信仰,同樣也是為了自己。


    哪怕為此需要付出生命的代價,也不過作為先行者,去為族群爭一個未來的可能。


    ***


    科科爾從薑綺的手中接過了那五塊兒石頭。


    說是石頭,它們現在其實都已經退化到差不多隻有嬰兒的拳頭大小了,表麵也光華圓潤。與其說是石頭,倒不如說是幾顆打磨的十分完好的珠子。


    “……嗬。”在摸清楚了這些東西的來曆與構造之後,魔王的口中發出了一聲低諷聲,“也真是難為了他們,居然能夠想出這樣的方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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