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氯硝西泮?”我驚訝道,“這是治療精神類疾病的藥物啊,是安眠鎮定類藥物的一種!這孩子,有睡眠障礙嗎?”


    “沒有。”聖兵哥說,“她家裏沒有找到任何治療精神類疾病或者安眠鎮定類的藥物,經過詢問她家裏的人,也確定她從來沒有服用過這樣的藥物。”


    “那就是外來的!”我說,“如果真的是外來的,那可就是一起命案了!如果韓倩倩喪失了抵抗或者自救的能力,用燒炭的方式是完全可以實現殺人的目的的!”


    說完,我和聖兵哥都沉默了。


    我的大腦飛快地運轉著,想了一會兒,我說:“可是,死者的胃內沒有任何藥物碎片或者碎末,沒有任何食物殘渣,隻有乳白色的液體。”


    “是啊,氯硝西泮是一種起效很快的藥物,一般半個小時就會安睡。”聖兵哥說,“既然胃內沒有其他東西,那麽隻有可能是把藥物溶化在乳白色液體裏服用的。”


    “恰好現場有奶茶汙漬,卻沒有奶茶容器。”我說,“細思極恐,恐怕真的要當一起故意殺人的案子來辦了。”


    和我同屋的大寶此時睡眼惺忪地坐了起來,說:“什麽?故意殺人?”


    “那監控那邊呢?”我連忙問道。


    “監控那邊也是看了一夜,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人。”聖兵哥說,“可以確定,死者昨天一天沒有下樓,也沒有人去27樓。”


    “你都說了,樓梯間隻有25樓有監控,如果有人坐電梯到26樓,爬一層上去也是可以的,坐電梯到28、29、30樓,下幾層也是可以的。”我說。


    “這個我知道。”聖兵哥說,“這些情況我們都考慮了,隻要有可能繞過監控的情形,我們都排查了。符合這個條件的,包括外賣員在內,11個人。這11個人的背景連夜都調查完了,偵查部門認為他們都沒有作案的可能性。”


    “這個不一定靠譜啊。”我說,“可惜,現場沒有提取到物證。”


    “提取到了,林濤提取到了,現在我們市局的痕檢部門正在對從這11個人密取來的指紋,進行比對。”聖兵哥說,“如果有結果,我第一時間通知你。”


    “我一會兒就去局裏。”我說完,連忙起床洗漱,然後拉著還有些迷糊的大寶,去隔壁敲響了林濤和韓亮的房門。


    房間門敲了有5分鍾,林濤才搖搖晃晃地打開了門。


    “你什麽時候提取到的指紋?昨晚我怎麽沒聽你說?”我問他。


    “淩晨提取到的。”林濤打著哈欠,說,“你們的門怎麽都敲不開,我心想就今早告訴你吧。”


    “你淩晨的時候,就知道這是一起命案了?”我問。


    “是啊,3點鍾的時候,聖兵哥告訴我的,當時我正在現場。”林濤一邊用手指梳理著淩亂的頭發,一邊打開了筆記本電腦。


    “你們私自去加班,也不叫我們啊?”大寶說。


    林濤看著我們一臉疑惑的表情,哈哈一笑,打開了電腦上的一段視頻,說:“你看看,這個主播的直播內容。哦,你見過屍體,別覺得不是她,就是美顏的效果,這人就是死者韓倩倩。這是韓倩倩的短視頻號,直播有回放。昨天晚上回來,我就好奇,於是就打開了她最後一段直播看看,結果看出了端倪。”


    “什麽端倪?”我問。


    “你看,她這是在她的房間對吧?”林濤指著屏幕說,“你看她後麵的窗簾,是不停擺動的,這說明這個時候,她房間的窗戶沒有關。”


    “你說凶手從窗戶爬進來的?”大寶瞪大了眼睛。


    “不不不,27樓,這個高度,難度太大了。”林濤說,“我的意思是說,我們看現場的時候,窗戶是鎖死的。”


    “那肯定的啊。”我說,“為了保證一氧化碳的濃度足夠,必須要關閉窗戶啊。不管是自殺還是他殺,都必須做這件事。”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濤說,“我之前在現場的時候,兩眼一抹黑,因為現場太亂了,不知道該從哪裏提取指紋,才有價值。但是你想想啊,如果真的是他殺的話,關窗的動作,肯定是凶手做出來的啊。那麽,在窗戶上尋找指紋,豈不是一個捷徑?如果窗戶上隻有死者的指紋,那什麽都說明不了。但如果窗戶上有新鮮的其他人的指紋,不就說明問題了嗎?”


    “痕檢的思維和法醫的思維果然是不一樣的!”我讚歎道,“所以,你也一直懷疑死者可能不是自殺?”


    “不都說了嘛,炭的來源搞不清楚,現場應該有的奶茶杯子又不見蹤影。”林濤說,“我當然有很大的疑心了。”


    “所以,你找到了其他人的新鮮指紋?”大寶搶問。


    “是的。”林濤說,“我提取了幾枚指紋,其中有一枚右手聯指指紋,不是死者的。我當時就興奮了起來,當時是淩晨3點,我正在考慮要不要打電話給聖兵哥,他就來電話告訴我理化結果了。所以啊,我覺得這就是一起殺人案件,而且凶手就是這個指紋的主人!”


    “精彩啊!”我哈哈一笑,說,“偵查那邊經過排查,也鎖定了隻有11個人有可能避開監控來到死者家裏。現在正在逐一核對。”


    “說不定,你再讓我睡一會兒,案件就破了。”林濤又打了個哈欠。


    “別睡了,你不想知道破案後的答案嗎?”我拉著林濤說,“快點洗漱,我們去局裏,堅持一下,很快就破案了。案件還有很多問題沒有解答呢。”


    “什麽問題?”林濤說。


    “現場是和平狀態的,那麽凶手是怎麽進入現場的?他怎麽會有死者家的密碼?而且死者為什麽不反抗?”我說,“還有,凶手如果用安眠藥放倒了死者,那他是怎麽用死者的手機給境外網絡賭博網站轉錢的?”


    “韓倩倩都被放倒了,直接用她的指紋啊。”林濤說。


    “這麽大一筆錢,除了指紋,還得要密碼和手機驗證碼吧。”我說,“他得知道死者的手機支付密碼才行啊。”


    “這11個人,沒有死者的熟人嗎?”林濤問。


    “據聖兵哥說,這11個人從調查來看,都和死者沒有任何社會關係。應該都是毫不認識的人。”我說。


    “我還以為又和那個白領的案子一樣呢。”大寶說,“外賣員作案。”


    “11個人中,也有外賣員,可是死者也沒有點外賣啊!調查說,她一整天都沒有點外賣。”我說,“所以和那個白領的案子肯定是不一樣的。”


    “嗯,前麵幾天也沒點過奶茶。”韓亮也起了床,說道。


    “所以,這裏麵肯定還是有問題的。”我說,“我很急切地想知道凶手是用什麽手段來作案的。以前都是我們分析好作案的手段,才破案。這一起案件,看來是要等到破案後,才能知道作案的手段了。”


    我這麽一說,林濤和韓亮也來了精神。他們顧不上熬了一夜的辛苦,連忙起床洗漱,和我們一起驅車趕往刑警支隊專案組會議室。


    5


    專案組會議室裏,聖兵哥正皺著眉頭看著桌子上的文件。而汀棠市局的年輕痕檢員,正站在聖兵哥的身後,和他說著什麽。


    “怎麽樣?”我開門見山地問道。


    聖兵哥黑著眼圈,抬眼看了看我,說:“又是壞消息。通過指紋,這11個人的作案可能都被排除了。”


    “怎麽可能?”林濤最先跳了起來,說,“這指紋應該沒問題啊!我們民警進入現場都是戴手套的。死者的哥哥也說了進了現場後,什麽都沒碰!”


    “也比對了她哥哥的,不是她哥哥的。”聖兵哥說。


    “那就奇怪了!”林濤說,“那這枚指紋是從哪裏來的?這指紋很新鮮,以我的經驗看,肯定是案發時間前後留下來的!”


    “我也很納悶兒。”聖兵哥說,“痕檢部門核對了三遍,確定不是這11個人的。”


    “會不會是監控有問題?”可能程子硯不在,我還是有點不放心。


    “那就更不會有問題了。”聖兵哥說,“你也看到了,現場是個高檔小區,攝像頭的品質都很好,電梯、樓道的光線也充足,這樣的監控條件,是不太可能搞錯人的。”


    “難不成真的是從窗戶裏進來的?”我說,“27樓啊!”


    “那也不可能。”聖兵哥說,“現在高層建築都有防止高空拋物的監控視頻,能看到樓體外側的情況。有人攀爬的話,也是可以看得見的。可是,並沒有。”


    “那就是死亡時間有問題?”我繼續設想著各種可能性。


    “也不會,我們已經把調查的範圍放寬了五個小時。”聖兵哥說,“死者晚上6點還在直播,從這個時間點之後,我們都調查了。”


    “那就隻有是凶手先期潛入了現場。”我隻剩下最後這一個推斷了。


    “除了死者本人,最近幾天都沒有人坐電梯到27樓。”聖兵哥說,“她家對麵2702室沒人住。如果是先期進入現場,還要繞過監控,是不是多此一舉了?”


    “先期能先期到什麽時候呢?”林濤說,“昨晚我研究了她的直播,她一會兒去客廳拿飲料,一會兒去衣帽間拿名牌包來展示,如果家裏有人,不可能發現不了啊。她家裝修的情況你也看了,沒什麽地方可以藏人啊。就連衣帽間的櫃子,也是一格一格的,藏不了人啊。”


    “那就奇怪了,一個大活人,就算是飛進來,也不可能不被發現啊。”我撓著腦袋說,“師父說了,實在想不明白,就去現場再看看。”


    原本認為這隻是一起自殺事件,可沒想到各方麵證據都證明這是一起殺人案,而原本自信地認為即便是殺人也很容易破獲的案子,卻偵查無果,事情在向不好的方向發展,這讓我們很是鬱悶。


    為了不錯過一切信息,我們決定從這棟樓第一單元的1樓開始爬樓梯上到27樓。這對於我這個體重不輕、缺乏鍛煉的人來說,實在是一項難以完成的任務。好在並不要求速度,我們一層層地向上爬去。等到了27樓,我們幾個人幾乎都已經喘不過氣來。


    “完了,刑警學院的老本兒,都還給學校了。”林濤擦著汗,讓已經坐電梯上來的派出所民警打開了現場大門,說,“我去看看現場。”


    “現場你都擼了兩遍了,你還看?”大寶氣喘籲籲地說,“上麵還有3層樓呢,你就是不想爬了吧?”


    “多看看總沒壞處。”林濤逃也似的鑽進了現場。


    我歇了一會兒,拉著大寶繼續向樓上爬去。


    果然,除了25樓有一個樓道監控之外,上麵的幾層都沒有監控了。而且,小區物業還是挺負責的,樓道裏也打掃得幹幹淨淨,根本無法通過地麵上的灰塵痕跡來判斷有沒有人、有多少人經過現場附近的樓道。


    走到了30樓,我幾乎已經用盡了自己的全部力氣,而且因為毫無發現,心情也是低落到了極點。


    “我們坐電梯下去吧?不用走下去的吧?”大寶更是喘不過氣來了。


    “這還有個樓梯。”我指了指30樓仍繼續向上的樓梯說,“按理說,這應該是通向樓頂吧。”


    “是通向樓頂的,但是你沒看見有鐵柵欄,還有門鎖嗎?”大寶說。


    我走上前去拉了拉鐵門,確實,被鎖住了。


    “不對,樓頂通道不應該鎖住啊。而且這個鎖都鏽成這樣了,還能用嗎?”大寶戴上手套,伸手拉動了一下鎖扣,居然打開了。


    “原來是個壞鎖。”大寶說,“如果注意到,就能到樓頂。”


    “樓頂,樓頂。”我的心中似乎閃過了一絲光。


    “樓頂怎麽了?不坐電梯,總不能是坐直升機到樓頂啊!”大寶又鑽了牛角尖。


    “不,走,上去看看。”我明明已經用盡的力氣,又恢複了很多,一把拉起大寶,三步並成兩步衝上了樓梯。


    樓梯的盡頭,是一扇敞開的鐵門。


    “真的可以到樓頂。”我說。


    “你不懂了吧。”大寶說,“你們住洋房的,不知道我們住高層的人的生活吧?這個鐵門要是鎖上了,我們平時曬被子怎麽辦?高層窗戶外麵是不準晾曬的,我們曬被子都是到樓頂曬。”


    “我住的是老破小!不是洋房!”我推開鐵門,走上了樓頂,跨過了樓頂上橫七豎八的各種管道,來到了另一扇鐵門的旁邊,使勁一拉,這扇鐵門也被我拉開了。


    “你猜,這是什麽門?”我笑著對大寶說。


    “廢話,這一棟樓兩個單元,當然是第二單元通向樓頂的鐵門了。”大寶不屑地對我說道。


    我依舊笑嘻嘻地看著他。


    “哦!我知道了!凶手如果精心預謀的話,想要躲過監控最好的辦法,就是從第二單元上到樓頂,然後從樓頂來到第一單元,再下樓!這樣他就不會被第一單元的監控捕捉,而警方一般不會去查找第二單元的監控!”大寶拍了拍腦袋,瞪著眼睛驚喜地說道。


    “既然事先準備好了奶茶和炭,當然是精心預謀的。”我說。


    “果然!複勘現場就能破解謎題!”大寶跳了起來,跑下樓梯,去按電梯。


    果然,偵查部門根本沒有想到會有從樓頂跨單元作案的可能性。這一個發現,讓偵查部門興奮不已。


    第二單元的電梯監控很快被從物業處調取了過來,調整到了事發時間段,不久就在監控裏發現了端倪。


    一個戴著黃色頭盔,看起來像是外賣員的男人,一隻手上拎著一個杯狀物,另一隻手上拎著一個塑料袋,從第二單元乘坐電梯上到了30樓。奇怪的點就是:這個外賣員至此就消失了,並沒有像其他外賣員那樣,很快又坐電梯下樓。


    監控視頻被16倍速播放著,一直過了3個小時之後,這個戴黃頭盔的外賣員,重新回到了電梯裏,坐電梯下樓。


    不管從什麽角度看,這個人就是我們要找的重點嫌疑人了。


    “查一下外賣公司,我們有指紋可以進行甄別,不怕找不到他。”主辦偵查員興奮地說道。


    “不,不一定是外賣員。”聖兵哥打斷他,說,“死者這一整天並沒有點外賣,為什麽會是外賣員作案?不能說戴個黃色的頭盔,就是外賣員。”


    “說得也是。”偵查員說,“那也好辦,現場附近的監控很多,我們有了嫌疑人的體貌和衣著特征,不擔心找不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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