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就不會感到疼一樣。


    那些劃得太狠的,周榆晚就先草草包紮一樣,其他的都一律不管。


    將那枚扣玉印凝視了片刻,雪一般的姿容漫出恨意,卻還是沒將那枚扣玉印收走,施了個化形術,讓那扣玉印變成普通的、看上去像是商會量產的安神香囊。


    做完這一切,周榆晚站在那裏,有些傷口還在滴血。


    看了片刻,他笑了一下。


    然後盤步走到離床極近的花木桌上,趴了上去。


    闔上了那雙風雪呼嘯的眼眸。


    風雪,得以停息。空氣裏,隻有三人隱約起伏的呼吸聲。


    “師尊!”


    黃離猛地驚醒,在被褥中出了一身冷汗,汗津津的,有些難受。


    太陽已經升起,暖洋洋地,透過窗欞撒進來,將室內鍍上一層溫溫淺淺的金黃。


    她感知到神府傳來的不適之感,察覺到昨晚約莫是太累了昏了過去,又在沉睡時犯了夢魘症。夢魘症犯得越來越厲害,若是她是師父,約莫都要嫌棄這個徒弟——


    可她盯著自己的被褥,上麵有殘存的靈力氣息。


    她再熟悉不過了。


    師尊......想到周穆寒在夜晚突然出現又離開,黃離安安靜靜地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扭頭,卻看見身上帶血的少年,正趴在花木桌上睡著,漂亮的臉蛋上還帶著靈力刮傷的痕跡。


    或許是對黃離的目光十分敏感,又或許是睡得很淺,周榆晚好像馬上就從桌子上慢慢抬起了身,睜了睜“朦朧”的眼。


    他站起了身,黃離可以一下子就看到他身上被草草處理過的傷口,有的還帶著血跡。


    “還難受嗎?”


    周榆晚幾步走到黃離床前,握住她的手腕,二話不說便向她繼續輸送靈力。


    黃離清楚地感覺到,那靈力明顯變得稀薄了些,勢道也沒先前那麽強勁了。


    她感受著那不斷輸送進來的靈力,突然愣住了——


    周穆寒和周榆晚的靈力氣息,是一樣的。


    所以,昨天晚上,不是師尊突然來了,而是周榆晚,一直在照顧她?


    黃離猛地抬頭,目光向周榆晚望去。


    她看見的卻是周榆晚垂眸,專心地為她輸送靈力,手腕上還帶著明顯的傷痕。


    “你......”


    而角落裏的穀鍾玉不知何時醒了,一雙異瞳好笑地看著兩人,嗤了一下。


    這小子,真能裝。


    第13章 霜榆弄


    黃離從小五感比常人敏感,順著那聲笑,看到了角落裏的穀鍾玉。


    周榆晚也隨之扭頭,看到穀鍾玉這廝醒了,眉頭微凜,正要又一個靈術放過去,卻被溫涼的手拉住了。


    黃離力道不重,在周榆晚那裏卻是千鈞之勾,無論他要幹什麽,隻要黃離需要他、呼喚他,他就會立刻去做。


    原本被紮成高馬尾的霜發在打鬥中被弄得散亂,蓬蓬地散在腦後,那一環用來束發的白巾也臨近散開,顯得周榆晚整個人有種淩亂朦朧之感,再加上那張雪玉容顏,整個人更是像從畫中睡醒一般。


    黃離心不知道為何鈍了一下,她抿住唇,垂下眼,又張了張沒什麽血色的唇:“你還好嗎?”


    周榆晚愣了一下,直直地看著她。


    從他被周榆晚創造出來起,他就是一個分身,一個附屬品。是周穆寒的得力工具,殺戮如切雪、煉器如篩金。他行走於寒桑峰的暗麵,成為了周穆寒的麵具,少數知道他存在的人都將他當做“周穆寒”,卻無人關心他也是個活生生的人。


    可他也有自己的名字,叫做周榆晚,也是個人,會哭、會笑、有七情六欲、喜怒哀樂,更會受傷、更會疲憊。


    從來沒有人像黃離一般問上他一句:你還好嗎?


    見周榆晚一時沒有回答,黃離以為他被傷得很重,實在不是很好,心裏的愧疚感又加重了。


    她又想問昨天晚上我是不是犯夢魘症了,是不是你幫了我,可這樣直接問讓黃離有些難為情,於是她拐彎抹角地問:“那個......昨天晚上,辛苦你了。”


    直接用陳述句出口,如果真的是他,那便就直接送上了感謝;如果是師尊突然來了又走,那相比周榆晚也會將真相告訴她。


    誰知周榆晚張口:“......無事。”


    晨光熹微,為少年的發絲染上淡淡的金,露在陽麵的半張臉俊如神祇。


    黃離目光在他身上停了片刻,又握住手。看來是她對師尊太過思念了。師尊本就麵臨著追殺,又是借空間亂流將她送出,怎麽會直到她到底在哪兒?


    思及此,她揉了揉太陽穴。之後怎麽和師尊會和,倒是個問題。


    不過......模擬器那麽萬能,或許它有辦法呢。


    “謝謝你。”


    少女的致謝極為認真,在晨光裏那張小臉兒因病色而顯得蒼白,眼神卻又那麽的執拗和堅定。一雙秋水剪瞳更是在曦光下淺波靈動,看得周榆晚直了眼,又有幾分不好意思地別過頭。


    “這一路幸好有你保護,”黃離眸裏帶著笑意,“不然我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周榆晚耳廓微紅,不自在地錯過了她的眼神,“......沒什麽。他囑咐的。”


    “我先前隨師尊學過一些醫修的靈術,我先幫你弄一下傷口吧。”以黃離的視角並不能看到角落裏的穀鍾玉,她先入為主地以為穀鍾玉已經被周榆晚不知道弄到哪兒去了,手上靈光妙閃,正是醫家靈術,霜雪化春。


    說來周穆寒也不虧寒桑子這個威名,不僅通過奇異秘法精通十萬靈術,堪稱移動的藏經閣;更是天下有名的煉器宗師,手下靈器碎角難求。除此之外,周穆寒甚至還對醫術有過人之解,自創靈術中,也免不了有些醫修的門道。


    這霜雪化春,便是周穆寒的自創靈術之一,對嚴重的傷口有奇效。


    隻不過施展這門靈術需要獨特的運轉法門,和龐大的靈力消耗。


    其實,陣法、靈術與修士的脈絡,都是息息相通的。修士有八大主脈,七十二分脈,一千零八支脈與數萬條的微脈。不同屬性的靈力鑽過不同的穴道、流走過不同的經脈,由不同的方式釋放出,在不同的咒語下,便會產生不同的效果。這便是不同靈術的由來。


    而陣法,也是參考修士的萬千脈絡,通過不同的靈力回路來達到不同的效果,等於將人的經脈擬象化為外物。


    所謂的功法,便是將靈氣匯入靈根,再從靈根處汲入各大經脈,最後凝於丹田、再流通至千萬經脈的不同法訣。


    正是因為這樣的道理,不同靈根的修士施展同一項靈術時,也會達到不同的效果。


    周穆寒是天生的冰光雙靈根,光是單個的變異冰靈根或者說變異光靈根,便足以讓一個大宗族捧著他。偏偏周穆寒兩個都有,單在靈根的條件下,他的資質就足以支撐他在區區幾百年的時間裏便步列分神。


    而這光靈根比冰靈根更為稀有,除了俱有罕見的淨化能力外,還有一定的醫療能力。故此,周穆寒施展的霜雪化春,效果便極好。


    可惜黃離是金火雙靈根,似乎沒什麽醫家天賦,再加上施展霜雪化春的經脈回路太過複雜,她施展的效果自然不足以救治周榆晚所收到的傷害。


    周榆晚身上的傷目前有三個來源:分神前期的“穀鍾玉”,分神後期的周穆寒,還有繼承周穆寒大部分修為的他自己。


    但是!不要小瞧周榆晚同學。周穆寒會的霜雪化春,他也會。


    周榆晚在偷偷使用霜雪化春。


    黃離本是簡單地為他處理一下,也沒想到憑自己的那點本事就能把周榆晚身上的傷口治療個七七八八,水眸中浮現出幾分驚喜:“這次施展的效果怎麽這麽好?”


    周榆晚當然不會告訴她是因為他也在給自己施展霜雪化春,極快地笑了一下,“......我的體質很容易恢複。”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受了那麽重的傷還不給自己好好包紮,原來是因為能自動恢複的體質啊。


    “你見過這招嗎?這是師尊的那式霜雪化春,”黃離露出幾分嘿嘿的笑意,“可好用了。”


    在周榆晚麵前,不知為何,約莫是因為他是師尊的弟弟,又約莫因為他跟師尊長得實在是太像了,她總是不自覺地在他麵前過往給她塑上的一層厚厚的戒備之殼、不自主地向他展露真實的心緒。


    她向他笑了。還有些孩子氣的頑皮。


    周榆晚深深愣了愣,又垂下眼簾,心中生出些歡喜,又知道她對他的親近多半是來源於周穆寒,這喜之中又摻上了幾味苦,讓他一時五味雜陳。


    可少年模樣的周榆晚很快又抬眸,目光轉向角落裏:“......好了。我差不多沒事了。那家夥又醒了。”


    穀鍾玉一直跟看戲一樣津津有味地琢磨著兩人的互動,耳朵一動,耳垂上不知何時掛上去的一顆方形玉石一閃,笑了出聲:“終於想起我了?”


    周榆晚眉心一凝,刷刷刷三道束縛靈術又捆在了穀鍾玉身上。


    穀鍾玉舉起雙手,眼珠一轉,剛想把周穆寒已經把他重傷了這樣的話說出來,又好似想到了什麽,話鋒一轉:“我已經沒什麽反擊之力了,年輕人,看在我——那妹妹的麵子上,先送我回房間唄?”


    黃離聽到了穀鍾玉的聲音,一驚,神識外放出,這才發現角落裏可憐兮兮、掛滿傷痕的穀鍾玉。


    “你......”黃離捏了個快速換裝的生活類靈術,下了床,走到穀鍾玉麵前。


    周榆晚將她虛虛攔在身後,似乎不太想讓她太靠近穀鍾玉。


    明明是一模一樣的一個人,可此時透出的靈力氣息......卻不太對勁。


    好像原本上麵蒙了層密不透風的牆,可在一定高級別的攻擊下牆變得輕如薄紙,隻要戳一下,就能看輕牆內的真麵目。


    可惜以黃離的練氣——啊不築基的修為,依舊無能為力。


    黃離這才突然回想過來,昨天晚上——


    伴隨著九轉金日的覺醒,她的修為已經達到了築基二層。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體內除了開陽火,還有這麽大的一個秘密。


    簡直就是天降橫禮一般,讓她又驚喜又失措,不知道早些年的時候,師尊是否在她體內察覺到過這一存在嗎?


    畢竟他老人家在她體內的開陽火還未覺醒的時候,就察覺到它的存在了。


    也好。修士在世上活著,靠著就是自己的實力。靠山山倒靠水水窮,隻有自己的力量不斷增長壯大,才是最靠得住的。


    黃離摸不透這個穀鍾玉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看他身上的傷,這位分神大能好像很奇怪,明明有近乎分神上下的修為,可好像身體卻根本不是分神期的身體,防禦和恢複能力差得出奇。


    雖說昨天晚上被這道貌岸然的假君子非禮過一回,但他到底是救了她的穀鍾梨一體同胞的雙生哥哥,做的自然不能太絕。


    但周榆晚對穀鍾玉一直帶著很強烈的敵意,更是讓他受了那麽重的傷,又差點不知道對自己做出些什麽行徑,她決定先之後給穀鍾梨解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先不出手治療穀鍾玉身上的傷。


    她看了一眼周榆晚,“師叔......我們先把他送到穀鍾梨哪兒吧。”


    周榆晚右眼抽了抽,“......不要叫我師叔。我沒那麽老。”


    言下之意,你師尊很老,我很年輕,不要將我倆相提並論。


    黃離不知為何,突然很想笑。


    雖然相處的時日還不算多,她總是覺得,師尊的這個弟弟......竟然意外的有些可愛。


    她嘴上強壓著不笑,眼中的笑意卻無從遮掩,讓周榆晚不自在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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