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官的人突然被帶走,這種事她在薊州也聽說過。一般而言,要麽是錦衣衛,要麽是都察院,沒有一個是善茬。


    周氏一聽她這話,臉色愈加蒼白。丈夫在世的時候極少對她說朝堂上的事,但她覺得嵐丫頭說的那些很有道理,今日這事絕不簡單。


    她即刻讓人快馬去喚長孫沈應書回來,又讓人去查看秦氏醒過來沒有。若是醒過來,讓她回想老大都有哪些關係近的同僚,派人去各家問一問。


    應書回了沈家,驚恐之餘,也想不出父親做過什麽特別的事,還好他認得與父親關係好的幾位同僚,便讓幾個下人分別去各家尋問父親近日可有被上頭問過話,或者做過什麽特別的事。


    秦氏被嚇昏過去後,還沒有蘇醒,氣得周氏直搖頭。這要緊的關頭,她一個掌家媳婦還不如幾個小輩。


    青嵐突然想到一人,周氏見她眼睛一亮,便知她有話要說。


    “你盡管說,不要有顧慮。”


    “您可能知道,孫女的姨夫在大理寺任職,也許他能打聽到一些事......孫女可否去見姨夫?”


    周氏自然沒有二話,便讓慶安陪著她同去。應書要留在家裏隨時安排下人,常清便要求與青嵐同去。周氏略一思忖,覺得反正都是親戚,這種時候也就不拘泥於一些繁文縟節了,便允了。


    姨夫家裏,知言也在。


    青嵐她們兄弟妹三人見麵,原有許多話要說,此時卻也顧不上了。


    姨夫聽說了沈家的事,也是眉頭一緊,但也一口答應下來,說盡量在明日給她們消息。


    知言在一旁坐著,不禁注意到與青嵐同來的那個一身書卷氣的堂妹。


    待青嵐幾人出門時,他拉了青嵐問:“你那位五堂妹,名字裏是否有個清字?”


    青嵐略一怔:“是啊,怎麽了?”


    知言臉一紅:“沒什麽,好像是聽說過的,隨口問問。”


    青嵐無暇留意到他的異樣,點點頭出了院門......


    時辰過得飛快,等到了滿天鋪滿星鬥,沈家也依然沒問到半點沈茂的消息。各院早熄了燈火,卻無人能安寢。


    纖竹就著月關,在青嵐上床前給她篦頭發。她見她對著銅鏡發呆,便忍不住問了一句。


    “小姐,若是大爺出事了......怎麽辦?”


    青嵐默了片刻:“現在還要等姨夫的消息。姨夫他雖隻是寺丞,卻應該能打聽到一些事......不過若大伯父是真被關在了哪,也許還有一個人可以去問問。”


    畢竟那個人家裏可是有位閣老親戚。


    作者有話說:


    別怕別怕,一般來說,反派都是助攻~ 7.16早補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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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 頭發


    ◎她方才那樣,實在少見,讓人無端生出許多憐愛。◎


    翌日。


    臨近傍晚的時候, 知言匆匆趕到沈家。父親問到的事,由他跑腿帶個話。


    青嵐才帶他到鬆齡館,秦氏和常清便已經腳步匆忙地跑過來。昨日, 應書到沈茂同僚家打聽了一圈, 也沒打聽到什麽,隻有靠知言的消息。


    “沈大人此刻應當是在都察院,”知言道,“但至於沈大人究竟因何事被帶到都察院,家父尚未打聽到。都察院抓人,常常都是先抓進去,過了許久才給個說法。”


    秦氏聽得心驚:“怎麽可能?我們什麽都沒做, 他們憑什麽亂抓人!”


    她突然一通嚷嚷,雖不是針對知言, 卻讓他這個帶話的頗有些尷尬。


    常清忙起身向知言福了福:“家母因此事憂思驚懼,見了劉家表哥覺得親切,便當成自家人一般說話, 還請劉家表哥莫要見怪。”


    知言心裏一暖, 忙起身還禮。他不好直愣愣地看人家女孩兒,餘光裏卻有一個淑雅又秀麗的身影。


    秦氏才知自己失言, 下意識地瞟了一眼婆母周氏。


    “母親......”她帶著些哭腔道, “媳婦是擔心大爺在裏麵受罪,又怕他好不容易做到這個位置, 就......”


    周氏卻連個眼鋒也懶地給她, 隻問青嵐。


    “嵐丫頭, 你方才有話要說?”


    經過昨日, 她已經愈發認定, 兒子教過這丫頭不少。她對朝廷裏裏外外的了解可能不次於長孫應書。而且這孩子處事不驚, 這種時候恐怕還是最有主意的。隻是秦氏剛剛那麽一叫,這丫頭卻似乎欲言又止了。


    青嵐見自己被點到,便開口問知言:“姨夫打聽不到是什麽罪名,那麽通政司也不曾向各部傳達過什麽了?”


    “不曾。”


    青嵐點點頭:“也就是說,此事都察院還在查,又或者都察院將折子遞上去,上頭卻還沒給個定論......那麽大伯父或許還有救。”而且此事恐怕還幹係重大,都察院怕走露風聲,才不主動知會親屬。


    秦氏眸光忽地一閃,看向知言:“......令尊既然在大理寺,能否勞煩他走走門路,讓我們和大爺見上一麵,這總看不見人,我們這心天天就跟拿根繩吊著似的,怪難受的。”


    “......”知言有些赧然。


    若能辦得到,父親早就主動幫忙了。然而他實在不想說其實他父親官職低微,還走不通這個門路,尤其是當著常清的麵。


    青嵐卻明白他的難處,幹脆接過秦氏的話:“大伯母,事到如今,咱們不如先想一想,大伯父他最近有沒有做過什麽特別的事,說過什麽稍讓人聯想的話,或是見過什麽身份特殊的人。若是能找到症結,將大伯父救出來也不是沒可能。”


    秦氏覺得丈夫就是被冤枉的,一聽青嵐這話,反而覺得不舒服,她剛要說話,見周氏肅著臉看她,才靜了靜心,細細地回想。


    “......大爺每日從禮部回來就直接回家,也沒做什麽其它的事......不過大概一個月前有個國子監的同窗找他,那人好像叫曾羨,是在山東給某位大人做師爺的。他說他兒子想到京城來,想讓大爺給他兒子在衙門裏謀個書吏的差事。”


    青嵐一聽是個做幕僚的,心裏就繃緊了一根弦:“後來呢?大伯父幫了沒?他有沒有給大伯父送什麽貴重的禮物?”


    秦氏聽得驚訝,這小丫頭怎麽一下子就問到這上麵。


    “你大伯父覺得這同窗十幾年沒見了,更不知他兒子品行如何,就找個借口推了。那人給了他幾包當地的特產,大爺拿回家拆開一看,裏麵有封信,信裏竟有張八百兩的銀票,他拿回去到山東會館找那人,那人卻已經不見了。”


    屋裏安靜,在場的人一個個鎖著眉頭。青嵐突然想到一事:“大伯母,大伯父書房裏可有邸報?”


    秦氏一怔:“邸報?”有是有,但這是哪兒跟哪兒。


    周氏卻已經用指節扣了扣炕桌:“還不快去找!”


    秦氏這才蹭地站起來:“是是,兒媳這就去。”


    她一路小跑地出了鬆齡館,走到半路才想起那邸報就在外麵擺著,原本可以讓下人去取的。老夫人腦袋是不是糊塗了,對一個小丫頭言聽計從,還讓她這個掌家媳婦給小丫頭跑腿.....


    邸報取回來,青嵐迅速地翻閱了前十日與山東有關的消息,越看越覺得膽寒。


    一開始是有幾位戶部給事中聯名參劾魯王勾結當地官員盜賣公糧,且呈上了一些證據。太子震怒,令都察院徹查,竟發現京師也有不少官員牽涉其中,甚至已有幾個首當其衝的官員被判了砍頭、流放。那位曾羨雖是個小人物,卻大抵涉了案。大伯父恐怕是因此才卷進這樁震驚朝野的大案......


    秦氏聽青嵐一說,險些眼前一黑,再昏過去。常清和下人一起掐她的人中,好不容易把她喚回來,她啊地深吸了一口氣,嗚嗚嗚地哭起來。


    她雖對朝堂的事不了解,但本朝對官員受賄的懲治曆來極嚴,一經查實,輕則也要一擼到底。若是重了,更加不堪設想。


    ......


    青嵐由纖竹陪著出了鬆齡館,邊走路邊想事情。


    “小姐,您說大爺若是真出了事,咱們會怎樣?”纖竹很是憂慮。


    “看那幾個被處置的官員,最嚴重的是流放三族,想來即便大伯父真被定罪,也不至於連累到我們。我們至多就是搬回薊州去。”


    纖竹暗暗籲出一口氣。


    青嵐卻立住腳步:“你幫我給品珺閣傳個信,兩日後是十五,問問許先生有沒有空。”


    纖竹很是驚訝:“您想找許先生幫忙?......這麽大的事他管得了?”


    青嵐搖了搖頭,半晌才道:“其實我也還沒想好。”


    不得不承認,她遇到解決不了的難題,頭一個想到的就是許先生。她有種感覺,隻要她提出來,許先生一定會竭力相助。


    可就是因此,她才不敢輕易向他開口。


    那位閣老大人雖是他的親戚,但誰知他們二人的關係如何,即便他是那位閣老本人,辦起這事來恐怕也會覺得為難。畢竟如今朝廷上下都在盯著此案,在這種時候要給一個涉案的人特殊的照顧,即便能辦到,恐怕也會惹上不少麻煩。


    ......


    到了八月十五當日,她和纖竹與先前一樣乘馬車去大興隆寺。


    胡婆子照舊跟她們一起去,她本就愛說話,又吞了青嵐不少銀子,所以每次與青嵐出來都要講些婆子間傳的笑話,逗青嵐她們開心。今日她卻安靜得很,青嵐隨便跟她聊了幾句,她都是問什麽答什麽,有些發蔫。


    青嵐倒也沒有在意,誰還沒個不高興的時候呢。


    她和纖竹如往常一般換了男裝,從後門出了大興隆寺,步行去品珺閣。


    品珺閣的樓上,許紹元依舊坐在他習慣坐的那把禪椅上,不時朝窗外望一望。


    今日是中秋節,小姑娘先前一直躲著他,卻在這種日子來找他,想來是有極為要緊的事。希望不是為了他想的那件事。


    河堤上,遠遠地現出一個秀麗的身影,後麵跟著一個高高大大的丫鬟,正是她們主仆二人。她今日似有些魂不守舍,走幾步便回頭望望......


    青嵐走在街上,總覺得後腦勺一陣陣地發涼,回頭看看,也沒發現什麽。


    “纖竹,你說會不會有人跟著咱們?”


    纖竹往各處瞧了瞧:“不會吧,奴婢沒覺出哪不對。”


    青嵐嗯了一聲。這條街向來繁華,今日中秋,街邊臨時擺攤賣雜貨的又多了不少,想來是她做賊心虛,看錯了。


    到了鋪子門口,她又回身往四下瞧了瞧,才邁步走進去。今日鋪子裏的客人不少,見掌櫃不在櫃麵上,她認識的兩個夥計又都在招待客人,她便耐心地等在一旁。


    身後有人拍了她肩膀一下,她一瞬間以為自己的行蹤被人發現,嚇得心都要跳出來。


    許紹元站在她身後,見她猛地回過頭來,眼中滿是慌亂。


    她兩瓣嬌紅的唇微張著,清靈的雙眸裏波光跳躍,他看得心跳險些漏了一拍。


    青嵐看清是他,暗暗籲出一口氣:“先生,快往裏麵走。”她擔心被街上的人看到,推著他的胳膊往裏走。


    簾子一挑,二人經過一個狹窄的夾道,幾乎走到鋪子的後門,青嵐才長出了口氣。


    “剛剛把你嚇著了?”許紹元笑了笑。


    她方才那樣,實在少見,像隻受了驚嚇的小兔子,讓人無端生出許多憐愛。


    “……倒沒什麽,今日總覺得被人跟著似的。”青嵐赧然一笑。


    她好不容易放鬆下來,覺得鬢邊發癢,便下意識地彎了手指去挽頭發,卻突然意識到她此時是男人,又趕忙撓了撓頭發,掩飾過去,卻反而勾下了一縷頭發。


    許紹元卻是看得清清楚楚,見她睫毛輕顫,削蔥似的纖指在鬢邊頓了一頓,忽覺心下動容,竟抬手捏住那縷被她勾下來的頭發,小心地掛到她耳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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