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朱枋見他來,很是欣喜。


    “內閣事情多,你不必像從前一樣常來看我。”朱枋用筆冠指了指一旁的官帽椅,讓他坐下。


    許紹元六七歲的時候曾被選進宮做他的伴讀,後來又曾在詹事府任職,他上次身陷囹圄也是多虧了許紹元相助才得以脫困。他對許紹元總有著難得的親近和信任。


    許紹元笑了笑:“不敢對殿下隱瞞,下官此次來,是替人向殿下訴冤的。”


    以他對太子的了解,越是繞彎子,越會惹他生疑,不如直來直去的好。兩人若當麵有分歧,太子可以隻當就事論事,若是藏著掖著,太子反而會一直記在心裏。


    朱枋手上一頓,幹脆將筆架回去。


    “這倒是新鮮了,你還有管閑事的時候......是誰呀,能勞你的大駕?”他興致盎然。


    許紹元站起身來向他行禮:“讓殿下見笑了......此人是禮部侍郎沈伯實,因涉嫌收受魯王一黨的賄賂,已被羈押在都察院。”


    朱枋一聽是沈茂,目光霎時冷了下來。


    許紹元早料到如此,便接著道:“實際上,他曾經試圖將賄銀退回給行賄之人,隻是當時那行賄之人已被緝捕,他無處可退。而都察院也已詢問過那人投宿的山東會館的掌櫃和夥計,證明沈伯實的確曾返回山東會館尋找行賄之人。”


    朱枋低著頭不看他:“那又如何,誰能證明他那時是去歸還賄銀?再者,說不定那人此前已經向他行賄,卻隻招認了這一次。”


    許紹元暗歎,太子這說法實在有些牽強了,竟依著本就莫須有的事推測更多莫須有的事。他果然對三皇子的人都頗為忌憚,上次被皇上禁足之後便更是如此。早先他沒有把柄在手,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了,便不肯輕易放過。


    “殿下說得甚是,但下官以為殿下倒不必擔心他涉及公糧一案。因為魯王一黨掩蓋證據靠的主要是戶部官員,且常常是上下幾階的官員一起收買,目前查到的涉案官員也大多是戶部的。而沈侍郎一來接觸不到錢糧賬目,二來勢單力孤,即便是想包庇魯王,也無從下手。”


    朱枋站起身來,一副大而化之的模樣擺擺手:“這個麽,誰知道他不是給他們牽線搭橋的人?......罷了,此事日後再議,我先去用膳了。”他說著已經大步往殿外走。


    “隻求殿下再聽下官一言,”許紹元拱著手沉聲道,“沈侍郎一案,疑點眾多,下官隻想懇請殿下令都察院嚴謹處置,既不錯放也不冤枉。”他說罷便向太子一揖到底。


    朱枋轉回身,看著他漆黑的後腦:“......你和沈伯實究竟是什麽關係,能讓你這樣幫他?”


    他與許紹元相識二十餘載,分歧爭論時常有,卻從未見他如此相求。


    許紹元這才直起身來:“下官並非要幫沈侍郎,下官想幫的是他的侄女。沈侍郎若是出了事,沈家怕是天崩地陷,那小姑娘又豈能安生度日。”


    朱枋驚愕,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見許紹元神色平靜而嚴肅,才不可思議地歎了聲。


    “你許子恕竟也有兒女情長的時候!”


    然而他稍一思忖又覺得實在不像,許紹元怎會為了女人不惜以仕途冒險。也說不定這隻是個托辭,他幫沈茂是另有目的。朱枋聯想了許多,愈加警惕起來。


    “嫂夫人離世也有許多年了吧?也沒見你對哪家姑娘動心......這女孩兒叫什麽名字?是個什麽性子?”他看上去饒有興致,竟走回來坐到官帽椅上,一副等著許紹元好好給他講個故事的模樣。


    許紹元垂眸片刻,赧然笑了笑。


    “這姑娘,下官的確是中意的,”他緩緩道,“她名叫青嵐,年已十七,是已故沈邦彥將軍的長女。這個名字或許是沈將軍為紀念嵐城一役而起的,不過下官總是想到‘未夜青嵐入,先秋白露團’,覺得這個名字清新又雋雅,倒是很適合她。


    “至於性子麽,剛認識她的時候,覺得她哭哭笑笑的有些活潑,鬼主意多得很,還有些固執。反正實在稱不上溫柔嫻雅。可是,也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下官心裏就有了這麽個人,覺得她處處都好,常想見到她,想知道她日子過得如何......沈侍郎入獄,她求到下官這裏,下官也擔心她以後的日子會難過,所以才特意來求殿下。”


    作者有話說:


    7.18早補細節


    下一本目前估計是《我帶大的小叔不是君子》和《咱家少奶奶怎麽這樣》中的一本。前一本前期是青梅竹馬的小嫂子和小叔子相互扶持,後期是強取豪奪,後一本是假千金和奇怪的少爺之間先婚後愛。求收藏~


    以下雜七雜八的注釋:


    男主c


    許大人不能對太子稱臣,隻能對皇帝稱臣。皇帝與太子也是君臣關係。


    徐智在第一、二卷裏出現過,沈家和皇後的親戚關係第三卷 提到過兩回。沈茂的字是頭一回出現,伯實。沈望的字之前寫到過,邦彥。-----------------感謝在2023-07-16 21:11:17~2023-07-17 22:00: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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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02章 提親


    ◎許紹元對這個女人的在意遠甚於旁人◎


    許紹元說罷。


    良久, 朱枋的目光還凝在他的臉上。


    回想認識許紹元的這些年,他好像真沒怎麽見他動過情。更何況,許紹元本就是個波瀾不驚的性子, 喜歡或厭惡, 都比旁人表現得溫和。所以此時他算不算動情他也不敢完全確定。


    即便如此,有一點他絕對不會看錯,許紹元對這個女人的在意遠甚於旁人,那雙眼睛裏隱隱浮動的星火是不會騙人的。


    這就好,他原還擔心許紹元有旁的心思,不成想他竟是為了女人,朱枋暗暗舒了口氣。


    他此刻倒是覺得許紹元更親近了些。人有七情六欲, 才有軟肋,才好把控, 他許紹元若是一心隻要權力,才實在可怕。


    “......你既然這麽惦記這姑娘,為何不早日上門提親?”他微笑著問道。


    他原是不希望許紹元與沈家走得太近的, 但這個女孩既然是沈望的女兒, 那便另當別論了。先前聽許紹元說過,沈望早年和沈家鬧翻, 自立門戶, 這女孩兒想來是在薊州長大,與沈家應是無甚感情。若她嫁給許紹元, 那必是與夫家一條心的, 說不定還能令許紹元因這樁姻親而更加了解沈茂的舉動。


    許紹元苦笑:“那姑娘還在服孝呢, 下官怎好在此時提出來。”


    “那又如何, 如今不都是孝期裏定了親事, 過了孝期就完婚麽, 連言官都不會說什麽......你若是不好意思,要不要我幫你去求皇上賜婚?”朱枋一臉的熱忱。


    許紹元略一怔。太子年歲大起來,真是比從前還要審慎多疑了。


    “......多謝殿下一番好意。下官還想先問問那姑娘的意思,她性子強,下官怕強拗的瓜不甜,還是下官自己請人去問問吧。”


    朱枋眸光閃爍,思忖了片刻道:“也好,難得你這麽體恤一個姑娘家,就按你的意思辦吧。沈伯實的事我會讓都察院酌情處置。”


    沈茂被關進來有幾日了,卻是死不招認,單憑那個行賄之人的一麵之詞很難定罪。另一方麵,許紹元於他而言非常重要,而偏偏許紹元既不貪財,又已經接近權力的頂峰,倒不如借著此事加以籠絡。


    許紹元見太子答應,鄭重行禮謝過他,二人便一起出了文華殿。許紹元不方便陪著他往裏走,便揖手送他離開,而後徑直往東華門的方向去。


    還沒走出多遠,身後便有人喚“許大人留步”。


    許紹元循聲望去,見喚他的是近前伺候朱枋的內官,姓周。周內官方才隨朱枋一起朝北走,此時跑回來追他,想必是朱枋有話要傳給他。


    “許大人......”周內官有些虛胖,跑了幾步便喘個不停,“殿下說......難得許大人有中意的姑娘,殿下越想越替大人高興......殿下等著喝許大人的喜酒。”


    許紹元笑容一滯,太子的試探竟還未結束。他隨即笑道:“許某明白,勞煩公公幫許某多謝殿下關心。”


    他以為這內官傳好了話,便會回去,不料他竟要送他出宮。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旁的事,周內官忽然又說了句:“您這回可是救了沈大人,想必您要是讓人上門提親,沈家得對您感恩戴德的。”


    許紹元笑道:“周內官此言差異,此事是殿下明察秋毫,不想冤枉忠臣,沈家若是感恩,也該感念殿下的恩德才是。”


    以他對太子的了解,既然太子打算放沈茂一馬,必是要沈茂記一個人情的,想來不會向沈茂提起他。他先前也沒有答應小姑娘,她更沒有透露她原本的身份,沈茂應當不會聯想到他身上。


    周內官聽他這麽說,眼睛眯成了一條線:“哎呦,看咱家這張嘴。”便抬手往自己臉頰上拍了拍......


    盧成已經早早在東華門外候著,見四爺出來便迎上去。他先前被四爺差遣到薊州去打聽申公子前些日子找到的那個乞丐,上午剛剛返回京城,便急匆匆趕到這裏替盧新候著四爺。


    “四爺,小人回來了。”


    許紹元走得很慢,感覺到他湊到近前才側過頭來看向他,隨口喃喃了句。


    “......嗯,回來就好。”


    “......”盧成覺得四爺這話說得有些奇怪。而且四爺明明在瞧著他,但好像又不是在瞧他,眼睛裏少了幾分銳利,多了些混沌。


    四爺竟然有心事?他覺得四爺腦袋裏每天要過幾百件事情,每件事情他都能迅速想出應對的辦法,因而不會有哪件事滯留在他心裏,也自然不會有這樣晃神的時候。


    此時,許紹元已經從思緒中抽離出來,便問盧成在薊州查到了些什麽。


    “回四爺,那個乞丐姓蔡,單名一個平字。他是薊州人,是兩年前薊州衛垛集的新兵。去年沈將軍在關外殉職,當時帶上了薊州衛這兩年垛集的幾百個新兵。那些新兵幾乎都死在關外,此人竟然活了下來。想來此人是沒有再回去服役,就逃到京師來了。”


    許紹元仔細聽著,想到那小姑娘為了找這個逃兵花了那麽大的力氣,又將這個逃兵庇護在她的南貨鋪裏,立時生出許多聯想。小姑娘做了許多不尋常的事,上次偏偏要去北顏就是其中一件。去北顏的事他不大揣測得清楚,不過她找這個逃兵蔡平,想來是為了知道她父親出事時的情形......但這些事情,早都寫在奏折裏了,難道她對奏折裏的說法存疑?


    他此時還顧不上這事,便壓下不提,吩咐了盧成一件更要緊的事。


    “你去何仙坊的那間南貨鋪問問,下個月初一,她能否出來見一麵。”


    盧成略一頓:“......是,小人這就去。”


    以往都是申公子來找四爺,自打上回申公子把四爺一個人扔在酒樓裏,四爺就愈發上趕著了。四爺與申公子的關係還真是惹人好奇......


    盧成傳的消息,青嵐當日下午便接到了。


    她也很是意外。畢竟從前都是她去找許先生,許先生何曾來找過她。兩人幾日前才見過麵,他若又有了急事也可以讓人帶話,卻隻是要求和她見麵。


    其實上次見麵的時候,她便覺得許先生有些奇怪了。他給她梳頭的時候就是,他把手覆在她頭上的時候也是,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他心裏積累了許多的情緒卻沒有向她表露,隻有如此才能稍作疏解。


    但是,她和他已經如此熟絡,有什麽話是不能對她說的?


    不過反正隻是見麵而已,和他聊聊天也沒什麽不好,她便還是如先前一樣,提前去請示了秦氏。


    胡婆子正好在院子裏忙活,秦氏交代她下個月初跟青嵐過去,她連連應下,待青嵐走後,她便急忙將此事告訴了常清。


    “小姐,四小姐月初又要出去了,奴婢這次還跟著麽?”


    常清想了想:“你上次說看見她打扮成男人的樣子進了一家鋪子,還和一個男人很是親近,你沒瞧錯吧?”


    “絕對沒有!”胡婆子差點就指天發誓了,“奴婢那時為了看清正臉,還專門跑到她們前麵去往回看,差點讓四小姐發現,奴婢嚇得心都快跳出來了。”


    常清滿意地點點頭:“那就好,你先不要對別人說起,讓我好好想想。”


    她想要的既不是讓沈青嵐受罰,也不是讓沈青嵐壞了名聲連累沈家、連累她。她還需等待一個時機,將此事用到刀刃上。


    ......


    這幾日,沈家大門緊閉,極少待客。沈茂入獄的事也早已傳開,這種時候也無人想和沈家沾上邊,除了文清一家來探望過之外,客人寥寥無幾。


    門外連日安靜,連門房的小廝都漸漸鬆懈起來,靠在廊下打瞌睡。門外有人敲了半晌,也無人去應門。還是一個正巧經過的小丫鬟聽見了動靜,才把那犯懶的小廝拍起來。


    “......誰呀?”那小廝不耐煩地喊了句,外麵的人不說話卻還在敲,聽上去有氣無力的。


    那小廝被敲得無法,走過去忽地把門打開,外麵那人竟一下子撲倒在地上。


    小廝見那人一身緋袍,嚇得把人扶起來查看。那人幹幹瘦瘦,滿臉胡子拉碴,小廝正想問他是哪位,才赫然認出來,那正是自家大爺沈茂。


    家裏的頂梁柱平安無事地回來,整個沈家立時沸騰得像熱油鍋裏滴進了水,眾人一個個如蒙大赦,幾乎就要彈冠相慶了。


    沈茂被小廝背回了峻茂館,眾人或出於關心或處於禮貌,紛紛跑過來探望,全被秦氏給擋了回去。除了大房的人以外,隻有周氏得以看看兒子的模樣。


    沈茂睡了好長一覺,第二日下午才迷迷糊糊地醒了。秦氏親自伺候他沐浴、更衣,讓人給他梳頭刮胡子,收拾得如往日一般幹淨利落。


    然而沈茂往炕上一坐,依然是直不起腰來,一張臉青裏透著黃,雙目黯然全無一點神采。秦氏想起丈夫身後那一道道青紫的淤痕,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掉眼淚。


    沈茂突然被抓進去,又突然被放出來,一家人隻覺得是老天有眼,還了大爺清白,誰也沒想到旁的。青嵐亦不例外。許先生拒絕得幹脆,應當與他無關。


    文清的母親宋氏聽說沈茂回來了,和文清一起趕過來探望。宋氏又私下將秦氏叫到一旁說話。


    “萬幸妹夫平安回來了,不瞞你說,我們這些日子也陪著你們揪心。先前你說要來找我,是不是要談清姐兒的親事?我這些天除了擔心妹夫,就在擔心這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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