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岸歇了找顧淮俞出演的心思,雖然覺得這人有靈氣有天賦,打磨一下絕對出彩。


    許岸喝了一口茶水,“你真想好出國發展?”


    蘇見北“嗯”了一聲。


    許岸歎了一口,用過來人的語氣說,“我知道你們在國內功成名就了,想出去闖一闖,年輕人有衝勁兒是好的,但就是因為年輕,總是看不到眼皮底下的東西。”


    蘇見北抬頭,似乎有些不解,“您是在說我的演技?”


    “不是演技。”許岸直白道:“自從那個小朋友進來後,你的眼睛往他那邊至少飄了十次。”


    蘇見北不至於聽不出來‘他’說的是誰,抿著唇沒有說話。


    許岸站起來,彈了彈不小心落在袖口的煙灰,“你想好,以後不要後悔就行。”


    後悔?


    現在的蘇見北不會後悔,但一年以後的他會。


    這個月的月底,蘇見北會提出跟君山傳媒解約,然後簽下一家在外海很有能量的經紀公司。


    解約沒幾天,蘇見北被人暗算,喝下所有狗血小說裏必定會有的催l情l酒,被顧淮俞碰巧撞見。


    然後兩個人就滾了床單。


    清醒後,蘇見北拒絕了顧淮俞的表白,隔日就坐飛機離開去海外發展。


    失戀後的顧淮俞渾渾噩噩,不久親叔叔架空了家族企業,顧淮俞手裏的股票變成廢紙,像當初的蘇見北一樣跌落泥潭。


    在認識的經紀人引薦下進入娛樂圈,但日子過得並不順心。


    雖然那人一直在幫他,還曾嚐試推火他,但她那些手段除了讓顧淮俞染了滿身黑料,備受質疑外,沒什麽太大的成效。


    後來對方就漸漸放棄他了,顧淮俞在公司開始被其他人排擠,進了劇組也處處受欺負,混了一年多還隻是一個小演員。


    蘇見北從國外回來,看到的就是一隻落了難,被生活磋磨的皮毛灰暗,眼裏隻剩下疲倦的白天鵝。


    那一刻,蘇見北生出了一絲後悔。


    -


    離顧淮俞破產還有一個月,離他窮困潦倒地進入娛樂圈還有兩個月。


    現在圈內知名大導突然向他拋出橄欖枝,別不是蘇見北中藥的劇情要提前吧?


    1607號房間。


    顧淮俞突然想起來,難怪他覺得這個房間號耳熟,小說裏他跟蘇見北滾床單的酒店客房就是這個1607。


    至於是不是金鑫大廈的1607,小說裏沒有明寫。


    這對顧淮俞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馬上就要不純潔了。


    十年前第一次見到蘇見北的時候,他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但十年的戰線拉得太長了,以至於顧淮俞壓根沒當回事,如今距離他倆滾床單的這個重要節點越來越近,顧淮俞才後知後覺地發懵。


    倒是不至於害怕,就是感覺很怪。


    他不討厭蘇見北,但也沒有愛情的那種喜歡,就要這麽滾到了一起了。


    哎。


    頭疼。


    從金鑫大廈出來後,顧淮俞滿腦子都是這件事,一路上一言不發。


    大概是難得見他這麽安靜,謝惟掀眸看來,“日薪馬上就要208,不高興?”


    許導是一個有品位,有眼光的導演,他顯然沒看上謝惟拿顯微鏡都看不到的演技。


    能拿208萬的未來新星,從謝惟改為顧淮俞。


    顧淮俞被逗笑了,但唇角剛彎又立刻,繃直數落謝惟,“你真是幹啥啥不行,隻能當小白臉。”


    謝惟並不否認顧淮俞這句調侃,拿出鑰匙,將電車推出來,回了一句,“靠臉吃飯不丟人。”


    “關健你長得也沒我白。”


    顧淮俞把手伸出來,放到謝惟握著車把的手邊,孰黑孰白,一目了然。


    謝惟不與他掙這個頭銜,“嗯,你才是小白臉。”


    這話聽著像罵人,顧淮俞跨腿坐在他的車後座上,一副賴住的架勢,不講理道:“你送我回家!”


    他得回去把學習過的知識,重新鞏固一遍,省得到時候被蘇見北弄傷。


    以前顧淮俞看這些,隻是小色坯屬性發作,今晚不同了,他是抱著端正的學習態度。


    顧淮俞裹上圍脖,恨不得把整張臉都埋進去,避免被寒風騷擾。


    看了一眼裹得嚴實的顧淮俞,謝惟抬手,拉過他的兜帽扣到他的腦袋上。


    顧淮俞隻露出一雙眼睛,仰著頭看謝惟。


    謝惟在他腦袋敲了一下,然後坐到了車上。


    顧淮俞有樣學樣,將謝惟衣服上的帽兜罩到他頭上,也輕輕拍了兩下,像哄不聽話的孩子似的。


    “拍拍腦袋,聰明學得快。”顧淮俞邊拍邊說。


    他真希望自己的手也能開光,把謝惟那根與表演絕緣的神經拍靈光了。


    謝惟撥開顧淮俞,擰動車把說,“牙口不好,隻想吃軟飯。”


    顧淮俞想了想。


    行吧,那他好好拍戲,養活小謝同誌。


    顧淮俞探過腦袋,嚴肅地說,“有空學學洗衣做飯。”


    謝惟:“嗯?”


    顧淮俞:“你牙口不好,自己做飯吃得香”


    可以吃軟飯,但不能吃白飯。


    他不想在外麵當完牛馬,在家還要繼續當牛馬。


    謝惟又含混地嗯了一聲,讓人聽不懂他到底在嗯什麽。


    顧淮俞這次倒是沒有計較,把腦門貼在謝惟挺直的脊背,嘴裏哼著不成調的歌,腦袋晃來晃去像個不倒翁。


    被蹭的謝惟仿佛什麽都沒有察覺,很穩地騎著車前行。


    在路口等綠燈的時候,與他們並排的是一對母子,媽媽騎著自行車,小孩子坐在後麵吃糖。


    看著小孩正在吃一根長條狀,紅色粘牙的糖,大概有兩根香煙的長短,顧淮俞好奇地問前麵的媽媽,“這個糖是從哪兒買的?”


    年輕媽媽略感詫異地側過頭,“啊,你問我兒子吃的糖嗎?那是我在網上買的,你搜童年零食,長條糖就能搜到了。”


    這個媽媽很熱心,還從包裏拿了一根塞給顧淮俞。


    顧淮俞兜裏有巧克力,給了小孩兒兩顆巧克力。


    綠燈後,他們倆一個直行,一個外拐,顧淮俞揮手跟對方道別。


    過了十字道口,顧淮俞拆開包裝袋,從中間把糖掰成兩截,將其中一根塞進謝惟嘴裏。


    “給你。”顧淮俞說,“當煙叼著吧。”


    另半截顧淮俞含在嘴裏,品咂了一下味道,客觀的評價,“不怎麽好吃。”


    但不好吃是對的,省得謝惟戒了煙,又改嗜糖了。


    -


    跟許岸單獨聊完,蘇見北並沒有留下來看演員試鏡,直接乘電梯去地下車庫,開車回家。


    在路上,他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不是很確定,隻是匆匆一瞥,那人拐向另一條馬路,被路邊的綠植擋住了臉,蘇見北看得不是很清楚。


    他回家的路是要直行,但鬼使神差下地換了車道,剛要跟上去,前麵的燈由綠變紅。


    等紅燈的時候,蘇見北的手打在方向盤上,為自己莫名其妙的行為感到荒謬,但車道都已經變了,前後左右都是車流,他也不能輕易調頭。


    指示燈變綠後,蘇見北還是拐了過去。


    開車不到五分鍾,他又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顧淮俞坐在一輛破舊的電車後麵,吃著一種看起來很粘牙,也很廉價的糖,從他皺眉的表情看,糖的味道應該不是很好。


    但等他揚起頭,稀薄的日光下,那張臉卻是輕鬆怡然的,哪怕眼睛被風吹得有點難受,他也隻是眯了眯,被糖色素塗紅的嘴巴掛著無憂無慮的笑容。


    那樣的表情是蘇見北少見的,顧淮俞在他麵前是靦腆的、含蓄的、沉默的,很少有這樣放鬆的表情。


    蘇見北皺起眉,他還沒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時,手已經摁響了車笛。


    顧淮俞明顯被嚇到了,唇瓣有些抖地轉過臉。


    蘇見北將車開過去,摁下車窗,叫了一聲顧淮俞的名字。


    顧淮俞有些驚訝,“學長?”


    他拍了拍前麵的謝惟,對方會意地停了下來,顧淮俞從電車上站起來。


    蘇見北打開車門走下來,他沒有看謝惟,對顧淮俞說,“今天天冷,我送你回去,上車吧。”


    蘇見北難得主動開口送他回家,像顧淮俞這種戀愛腦、小舔狗當然會樂顛顛過去。


    但他不想坐車,一點都不想。


    謝惟轉過頭,寒風吹開他額前的黑發,露出凜冽的眉梢,他看向蘇見北,淡淡地說,“他暈車。”


    顧淮俞頗感意外地瞄了一眼謝惟,不明白他是怎麽知道自己暈車的。


    蘇見北按下眉梢,想起顧淮俞父母出車禍雙雙去世的事,不由深深地看了一眼謝惟,懷疑他是知道了什麽。


    “你家離這裏不近,今天溫度很低。”蘇見北問顧淮俞,“能堅持嗎?”


    他的意思是,顧淮俞能忍一忍坐車的難受勁兒,他就送他回去。


    顧淮俞支吾著,堅持是能堅持,但不想堅持。


    謝惟再次插話,“坐車太久他會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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