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夥明明就是忘記了!


    徐存湛保持著他無辜的表情,將話題轉移開:“他們去哪是他們的事情,現在我們已經找齊了鮫人珠和轉魂丹,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把你複活。”


    陳鄰:“也對,那我們先去有蘇?”


    徐存湛點頭,於是二人上樓收拾行李。徐存湛沒有行李這種東西,他甚至都沒有住過這邊的房間,而陳鄰也沒什麽可收拾的,重要的東西她基本上都隨身攜帶,不會留在客棧房間。


    也就收拾了一些在南詔國街道上買的手工藝品,編織毛線之類的。


    這次去青丘,徐存湛依舊是用木葫蘆做飛行工具。陳鄰有段時間沒有見徐存湛禦劍了——她坐在葫蘆後麵,兩手托著自己臉頰,看向徐存湛坐在前麵的背影。


    徐存湛坐得很直,但並不板正。粗略一看,少年似乎坐得很隨性,但若從後麵仔細看,就會發現他肩背都繃得筆直。


    陳鄰把撐著臉的手放下來,摸了下木葫蘆。


    “徐存湛——”


    徐存湛回頭:“嗯?”


    陳鄰問:“你喝酒嗎?”


    徐存湛:“不喝。”


    陳鄰:“那這個木葫蘆平時用來裝什麽?”


    徐存湛:“什麽也不裝,它就隻是個葫蘆而已。”


    停頓片刻,徐存湛自己也嫌自己這個解釋過於單調無趣,於是又補上解釋:“是我師侄第一次種活的葫蘆藤,結果後他就拿來練手做成了飛行法器。”


    “我輩分比較高,算是他們長輩,逢年過節他們會給我送點東西,這個葫蘆也是他們送的。”


    其實也可以用來裝酒。


    徐存湛有個師侄就專門用這個葫蘆拿來裝酒喝。後麵喝醉了非要禦葫蘆飛天,從前青山上摔下去,躺了半年才爬起來。


    徐存湛倒是不怕醉駕。他有自信,就算自己喝醉了,也絕不會摔下去;徐存湛不喝酒,隻是單純不想喝。


    很快木葫蘆落地有蘇,霧散湖。


    正好是大白天,有蘇內部永遠不變的溫暖天氣,日光在湖麵灑下一層金光粼粼。


    陳鄰頗為緊張,看向徐存湛——雖然鮫人珠和轉魂丹都到手了,但具體要怎麽操作才能讓死人複生,陳鄰其實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但徐存湛很鎮定。


    他先是把存在霧散湖裏的棺材撈出來,拍開棺材蓋。陳鄰湊過去看了眼自己的肉/身:雖然被放在水裏許久,但一身粗布麻衣的少女身體卻沒有任何損壞,麵色紅潤呼吸淺淺,看起來完全不像個死人,就和睡著了沒什麽區別。


    陳鄰:“頭發好像長長了——”


    徐存湛無可置否:“畢竟都有小半年了。”


    她有點緊張,扒著棺材邊的手緊了緊,又鬆開。


    徐存湛抬眼看她,忽的輕笑:“你緊張什麽?”


    陳鄰嘴硬:“我才沒有緊張!”


    徐存湛:“是嗎?”


    他反問陳鄰時,臉上笑意更甚。陳鄰皺了皺臉,卻沒有像平時一樣反駁徐存湛。


    她低頭在自己荷包裏翻來找去,最後終於找到自己要找的東西,將它拿出來塞進徐存湛手心。


    徐存湛垂眼去看陳鄰給的東西——是一枚護身符。


    小小的,被折疊成三角形的護身符。外層是紅布,能捏到裏麵折疊的符咒,徐存湛感覺到上麵附著一股微妙的力量。


    倒不是什麽負麵詛咒,隻是一些簡單的祝福之力。如果是普通人佩戴這枚平安符,大約會有健康長壽的效果;隻可惜徐存湛是個修道者,這枚符咒對他來說隻有一個意義。


    這是陳鄰送給他的符咒。


    他又抬眼,上目線望著陳鄰。陳鄰臉頰微紅,錯開他的視線,手指摸了摸自己鼻尖:“嗯……我之前在女媧廟求的平安符。”


    “我知道你很強,這個東西可能對你幫助不大,但我在這個世界能為你做的,也就隻有這些了。”


    “誰說沒有幫助?”徐存湛捏了捏那枚平安符,睜著眼睛說瞎話,“那個老祭司不是說了嗎?女媧娘娘會保佑每個誠心祈禱的孩子。”“女媧娘娘是人族之母,母親自然會庇佑我的。”


    這些話陳鄰都不信。


    但偏偏徐存湛神色篤定,陳鄰猶豫片刻,反問:“真的嗎?”


    徐存湛麵不改色:“真的啊。不過在此之前,你得先睡一覺。”


    說完這句話,不等陳鄰回答,徐存湛已經抬手輕輕蓋住陳鄰眼睛。他並沒有用催眠符,但陳鄰仍舊在聽見徐存湛那句話的瞬間,感到了困倦。


    來不及思考徐存湛是否用了什麽法術之類的東西,陳鄰的意識很快陷入深度睡眠的黑甜之中。


    看著對麵陷入睡夢之中的靈偶,徐存湛撤回手,撈起棺材裏陳鄰的胳膊,將她衣袖捋上去——少女纖細的手腕間,那道傷口血痂已經脫落,新長出來的皮膚泛著更深一層的肉粉色,勾畫出猙獰疤痕的形狀。


    在沉睡的期間,陳鄰的身體顯然也維持著某種生機。


    發根處新生的黑色頭發已經到耳尖,往下確實淺而明亮的藍。指甲部分,確實也長了很多,根部有一小部分圓潤的,粉白色指甲蓋,冒了出來。


    徐存湛手指摩挲過陳鄰手腕間那塊疤痕,新生的皮膚柔嫩得不像話,仿佛在摩挲一塊摔開的豆腐,凹凸不平卻又過分脆弱。他小心翼翼控製自己的靈力,試圖用靈力修複那點傷口。


    徐存湛不是醫修。但暮白山弟子有專門教過簡單的治療法術,徐存湛雖然是弊火靈根,卻也能通過五行轉換之術,匯聚一點木屬性或者水屬性的靈力來治療傷口。


    隻是徐存湛當初學治療法術的時候不上心。


    他過強,即使偶爾受傷,也並不在意,一直覺得那種法術自己學了也無用。直到此刻徐存湛才後悔,早知今日,當初法術課就不該在那睡覺。


    多少也該聽點。


    被轉換過的靈力,小心謹慎的,一點點的滲透進陳鄰手腕。徐存湛已經將自己的靈力控製到非常溫和無害的地步,也確定將其完全轉換成了木屬性的靈力。


    結果隻是剛把靈力輸入進去——


    那道傷口一下子擴大了兩倍。


    雖然因為徐存湛及時停手,傷口隻破了表皮,並沒有出現大出血的情況。但是看著陳鄰手腕上新鮮的傷口,徐存湛還是陷入了沉默。一層細密血珠從破皮處緩慢滲出來,像鋪在白玉上一層豐滿熟透的紅漿果。


    唯一的好消息:因為傷口表層擴大,這個傷口它現在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割腕留下來的痕跡了。


    徐存湛摸了摸自己的乾坤袋,旋即沉默,意識到自己也沒有繃帶和傷藥這些東西。


    *


    陳鄰自昏睡中醒來,睜開眼看見的便是天幕。


    深夜,桃花枝半遮半掩,星星明亮的天幕。她眨了眨眼,下意識抬起手揉自己的眼睛,卻在抬起手時看見自己右手手腕上綁著一層……繃帶嗎?還是布條?


    盯著自己右手腕上纏繞的布料看了好一會兒,陳鄰分辨出那絕對是暮白山弟子衣袍的布料。


    “醒了?”


    身邊傳來徐存湛的聲音。陳鄰放下胳膊,臉往聲音的源頭側過去,隻見徐存湛正蹲在她身邊。


    不知道為什麽,徐存湛這會兒的表情特別乖。


    陳鄰上一次看見他露出這麽乖的表情,還是在自己被他誤殺之後,睜開眼和他的第一次見麵。


    陳鄰舉起自己綁了布條的手腕,在徐存湛眼前晃了晃,挑眉。雖然沒有說話,但她的表情裏明晃晃寫著‘我要一個解釋’。


    徐存湛眨了眨眼,兩手搭在自己曲起的膝蓋上。


    原本是又高又大的一隻,蹲成一團時卻小小的——因為腿長的緣故,所以折疊度高,蹲起來就格外顯小。白色頭發順應他低頭的動作,從他肩膀往下,滑落到陳鄰胸口。


    “複活你的時候,出了一點小小的差錯。”徐存湛比劃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掐出一個狹小縫隙,“就這麽,一點點。”


    “不小心把你手腕上蹭破了一道傷口。”


    “我回頭就去百藥宗找最好的醫修來給你治!保證一點傷疤都不會留!”


    說話時徐存湛一直盯著陳鄰,目光就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過。那雙深邃又秀氣的蓮花眼,難得像此刻這樣睜得滾圓,長而濃的眼睫不時眨動,撲閃。


    陳鄰愣了下——完全屬於被美貌衝擊到的楞——


    她倒是一直都知道徐存湛好看。但平時的徐存湛並不怎麽愛用他那張漂亮的臉,大部分時候那張臉都處於‘正在準備諷刺人’,‘正在諷刺人’,‘剛諷刺完人’的狀態。


    少有這樣乖巧討好的神色。


    何止是少有,簡直是稀缺!五星級!ssr!


    “而且我給你包紮了哦!”徐存湛捧起她手腕,邀功一般碰到陳鄰麵前,赤金眼瞳亮晶晶,道:“我自己包的,還給你上了藥!”


    陳鄰幹咳一聲,將自己手腕從徐存湛掌心抽出。她兩手撐著地往後退開一點距離,然後坐起,有點不好意思,低聲:“我沒有生氣啦……不至於這樣就生氣了。”


    徐存湛:“真的沒有嗎?”


    陳鄰:“真的沒有。”


    徐存湛又盯著陳鄰的臉看了一會兒。


    不隻是沒有生氣。陳鄰的神態和平時一樣,很平靜,看起來也不像是記起了什麽難過的事情的模樣。


    徐存湛在心底鬆了口氣,麵上仍舊半點沒有顯露出來。他迅速挺直背,剛剛還可憐兮兮縮成一團的人,背一挺直,肩膀展開,整個人又大隻起來,身體投下的陰影都能籠住陳鄰。


    他的手又追上去握住陳鄰手腕,隔著一層布料,陳鄰都能感覺到他掌心熱得燙人。但想到徐存湛的力氣,陳鄰也懶得去掙紮了,隨便他握著,隻是抬眼,上目線無聲詢問著對方的意圖。


    徐存湛眼眸一彎露出燦爛笑容:“既然你現在複活了,那我們該去做下一件事情了——找到能讓我們一起回家的辦法。”


    他很少這樣笑,發自內心的感到愉悅,笑得一雙眼睛完全彎了起來,長睫毛鋪下一層扇子似的陰影。


    陳鄰也感覺到了徐存湛好心情。她壓了壓唇角,沒壓住,也跟著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容。


    兩人湊在一起商議了一下;陳鄰覺得這個世界上既然不止自己一個穿越者,那麽不如看看其他天外來客在這個世界的行動軌跡。


    也許他們也在找回家的辦法。


    徐存湛也覺得這個方法可行。他說暮白山的藏經閣裏有一些關於天外來客的記載,他們可以一起回暮白山找找那些書籍。


    陳鄰撓撓頭,問:“不過我不是暮白山的弟子,也能進去嗎?”


    徐存湛:“為什麽不能?”


    他反問得理直氣壯,陳鄰想了想,好像也確實找不到自己不能進去的理由。隻不過她之前才說了讓徐存湛放棄問罪人身份,跟她一起跑去現代的提議,現在就要跟著徐存湛回暮白山,陳鄰多少有點心虛。


    那種心情就像是拐騙了別人家的小孩,然後又跟著那個小孩上門做客一樣。


    比起稍微還會擔心一下的陳鄰,徐存湛就顯得毫無負擔,一點憂慮都沒有。他仍舊是禦那個木葫蘆,一路至暮白山。


    暮白山內部不讓禦劍飛行,但陳鄰是普通人,徐存湛也沒打算讓她過昭察門走問心階。那玩意兒給普通人走就純粹是折磨人。


    更何況陳鄰一個靈台都沒開的普通人。


    他駕著木葫蘆轉了個彎,自後方繞進暮白山,直奔自己的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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