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春決定不跟一棵蠻力樹計較。


    她幹脆閉了眼,趁著在他


    身體裏,放出神識去察看桑洛。


    桑洛被團成了一顆果子,此時周圍除了包裹著的纖維,還有漩渦一般的靈力潮。


    她的確正在快速生長期。


    可能桑尋失控除了景春,還有桑洛的原因。


    -


    空間邊緣,聞訊趕來的一群人正在發愁扶桑的自動防禦太高,根本近不了身也探查不到分毫情況。


    姍姍來遲的赤瀾九邁著騷包的步伐,扛著一架天文望遠鏡款款而來:“法術到達不了的地方,科技幫您抵達。”


    富貴兒:“……這踏馬也行?”


    赤瀾九撇撇嘴:“死馬當活馬醫咯,春神不在他跟脫韁的野馬似的,誰能治得住。”


    天文望遠鏡架上去,上上下下來回掃一遍,正好捕捉到他把景春團進身體裏的場景。


    “這樹看著乖巧無害,其實就是一變態吧!我終於知道桑洛遺傳誰了,這踏馬一個明著變態,一個藏著變態,”赤瀾九嘟囔了一句,“祈禱春神沒事,壽與天齊,感覺這樣才能三界太平。”


    貓咪說景春不會有事,但富貴兒聽到赤瀾九說看到景春了才徹底鬆了口氣。


    隻要景春沒事,都是小場麵。


    神經放鬆下來,他忍不住調侃一句:“天道對春神也算是偏愛了,他們一家子簡直因果閉環了。”


    扶桑身上的邪靈因為春神根本不可能發揮出任何作用,桑洛因為父親極致的愛而生,她雖然喜怒無常,但隻要春神和扶桑還在相愛,她就不會失控……


    “這是她萬世功德應得的。”馬小紅托著自己的十六邊型球球,感歎了句。!


    第67章 如今朝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不穩定的靈力波動誰看誰緊張。


    那種恐怖的靈力潮,跟人類麵對十二級台風,十級大地震,沒多大差別。


    一群人寸步不離守著,生怕出一點兒差錯。


    三界各派了人來問,守在那裏,眼睛都不敢眨。


    沒人可以對付失去理智的扶桑,但貓咪把空間隔絕開了,隻想想辦法把靈力潮控製在空間內就不會釀成大禍。


    隻是大家也隻能盲目預估一下,這棵樹誰也無法靠近,更別說探知他內部的情況。


    隻貓咪對桑洛有一點感應,說桑洛可能是要出生了。


    她還在快速生長期,離真正能出生還差一點時間才對。


    “可能是因為她爸媽狀態不穩定的原因。”貓咪有些擔憂地說,比起那兩口子,她更怕桑洛會出變故。


    富貴兒總結:“早產啊?”


    貓咪:“……”


    也……算是吧!


    桑洛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爸爸媽媽很相愛,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朋友,她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被爸爸和媽媽的愛包裹著,像是躺在柔軟的沙灘上曬著太陽,安穩而幸福。


    夢太美好了,以至於她快要分不清,到底曾經是夢,還是現在是夢。


    又或者生命本就是一場虛無,無論是幸或者不幸,都是沒多大意義的,一切都是虛妄,根本就沒有桑洛。


    桑洛或許根本就不存在。


    可是,她寧願相信,幸福是真的。


    她太想念父親和母親了。


    太想他們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她仿佛跋山涉水千萬裏,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歸宿。


    可夢突然開始震蕩,媽媽快要靈體潰散了,爸爸也快要崩潰了,他的本體蠻橫地刺破天穹,像是一把孤直的劍,想要劈開這虛無又悲慘的命運。


    她好慌,好害怕。


    平和的心境再次被憤怒填滿,她不明白,為什麽她想要的那麽少,卻那麽難。


    她開始拚命地吸納周圍的靈力,瘋了一般地急劇增長,像是要把這世界都吞噬掉,把一切都毀滅。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之間,一團青綠色


    的光隔著一層罩子包裹住她,柔軟的、清新的,想像天的花園,或者潮濕的青草地。


    像是母親的懷抱。


    可是她和那團光中間始終隔著那層殼,於是她奮力地掙脫,從殼子裏鑽出去。


    青綠色的光托住她,心疼地說:“寶寶不怕。”


    寶寶……


    是母親的聲音,她緊緊地抱住那團光,嗚咽著哭起來。


    -


    疼,好疼,靈魂和□□像是被一同撕裂了。


    桑尋終於在疼痛中找回一點理智,清醒了片刻。


    他看到洛洛從身體裏掙出,覺得像是有一個器官被生生挖出來了一樣,有一點難過和悵然,又忍不住鬆了口氣。


    終於……


    他伸出葉子觸摸她,憐惜地叫了句:“寶寶。”


    桑洛覺得,這一刻一定是夢吧!


    肯定是夢。


    爸爸的媽媽一起迎接她的出生。


    爸爸怕媽媽離開,把她緊緊團進身體裏。


    而媽媽怕爸爸疼,一直用靈力撐著桑洛,防止她太蠻橫。


    愛讓殘缺變圓滿。


    她想起自己在天梯的時候。


    爸媽不知道,每一個幻境裏,其實都是父母的悲劇,他們相愛,卻總是沒有好結局。


    而她在其中更是無論如何都插不進去,像個多餘的累贅。


    幻境是她內心的投射,因為她不知道幸福是什麽樣子的。


    愛是什麽?


    愛仿佛是一場無望的大火,它燒灼一切,痛才是愛的代名詞,結局總是以滿地的灰燼做結束。


    她幻想了無數的甜蜜過程,卻總會戛然而止,然後留下一個慘烈的結局。


    她沒有見過完滿和幸福,也想象不到,不知道感情該如何收尾,她總覺得,愛是一種注定要走向悲劇的絕望的東西。


    可她不願意否定愛存在,如果愛不存在,她也不該存在。


    後來,她變得越來越暴躁,她開始被仇恨吞噬,開始懷疑自己。


    可她不甘心,她始終憤怒,無處宣泄,不願意投降。


    她想隻要還有路,隻要還有那一點光,她就可以一直往前走,走到盡頭,走到毀滅,


    走到連灰燼都沒有的最後。


    哪怕隻是抓住父親和母親的一點影子。


    可是……


    她獲得了新生,灰燼裏開出了新的芽。


    愛神歸位。


    -


    富貴兒考上了衍大,這簡直是光耀門楣的大事。


    景春和桑尋這倆倒黴催的一道複讀了,因為他們在高考前又消失了,生孩子的過程足足持續了六個月,等桑洛徹底落地,桑尋解除防禦的時候,已經是深秋已至,快要入冬了。


    桑洛大多數時間在沉眠,沉眠的時候會變成樹,景春把她種在盆栽裏,每天抱著去上課。


    有時候她待在景春桌子上,有時候待在桑尋桌子上。


    路過的同學都忍不住想摸了摸,每次都被景春用筆杆子敲掉手,寶貝得不行,誰也不能碰。


    那是一棵極精致的小樹,如果誰認得,大概會驚訝,這真是扶桑的翻版。


    小樹的小樹,是個小小樹。


    小小樹喜歡在母親摸她的時候用葉子勾住她的手。


    景春就會忍不住笑:“你怎麽跟你爸一個德性。”


    小小樹會很高興,因為媽媽喜歡爸爸,自己像爸爸,那媽媽肯定也喜歡自己。


    桑洛隻有晚上回家會化形玩一會兒,她化形落地隻有兩三歲的樣子,她提前出生,因而記憶暫時無法恢複,她隻認識爸爸和媽媽,說話不利索,像個人類的小朋友。


    貓咪習慣了她的喜怒無常,富貴兒提醒它,“你別靠近她,她現在就是個什麽也不懂的熊孩子,小心被她折騰死。”


    可是,它很想念她,於是它搖搖頭,徑直走向桑洛。像從前那樣,低下頭,輕輕蹭她的手,等著被她甩出去,或者掐住脖子。


    但偶爾的時候,她也會輕輕地撫摸她。


    兩歲的小朋友隻到他爸爸大腿,走路還不是很穩,一晃一晃的,她每天隻鬧著要爸爸抱,要媽媽抱,蠻力無限大,一巴掌能把富貴兒扇飛。


    因為富貴兒缺心眼揪人家小辮子。


    那是爸爸剛給她梳好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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