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知之當然知道,製定規則的人還遵守什麽規則?隻不過不遵守的過程不會被普通人知道就是了。


    還要給普通人吹一個人人平等的泡泡。


    粉色泡泡。


    話題漸漸不再符合他們的人設,直到李暮近猝不及防地發動車,他們終於想起,為普通人打抱不平不在他們這等社會敗類的業務範疇。


    丁珂回寢室時章苗苗剛打完一把遊戲。


    “等下去吃火鍋。”丁珂放下包,取下手腕的工牌,趴在桌上小小休息一下。


    章苗苗走到丁珂旁邊,托下巴看著她。


    丁珂感覺到她的目光,沒睜眼,“你還可以再打一把。”


    章苗苗說:“我又給你找了一個雇主,這次我拿性命擔保,絕對不會再出意外。”


    丁珂睜眼。


    “上次那個事兒本來想幫你的,弄成那樣我可自責了,我媽也說我沒腦子,我想彌補。”章苗苗誠懇地說。


    丁珂看她一直放不下,坦白道:“你在我電腦看到的男主人新聞,其實在去麵試前我就看了。”


    “啊?”章苗苗驚訝。


    丁珂不睡了,坐起來,隨手收拾桌麵,繼續說:“所以風險是我自己選擇承擔的,你不用太愧疚。”


    “為什麽?”章苗苗抓耳撓腮想不通。


    丁珂口吻輕鬆,好像認為這很好理解,“錢給得夠多,做家教也比在健身房我更自在。”


    章苗苗想說要錢不要命可不行,但想想丁珂的情況,她這話跟何不食肉糜沒什麽區別。


    “走,吃火鍋。”丁珂站起來。


    章苗苗摟她肩膀:“吃重慶的!”


    “好。”


    五月第二個周,李暮近以病好複學的理由轉入詹城體育大學競技體育學院,成為一名大一學生,運動訓練專業,專項射擊。


    於泰是寢室最後知道的人,虧了不是一個項目,不然他會想殺人。


    室友打飯回來,看他抓著枕頭尥蹶子,“消息挺靈通,我都是剛回來路上才聽說這位哥分我們宿舍了。就說宿舍人不滿不是一件好事,指不定半道給你塞什麽人進來。”


    “什麽?”於泰一蹦半米,聲音洪亮。


    舍友挑眉,問:“你不知道啊?”


    於泰臉紅脖粗:“我靠能不能不同意?”


    室友咬一口肉夾饃:“你怕啥,指定不跟宿舍住啊,少爺住宿舍你聽過嗎?而且那人精神分裂,為了他和我們好,他家都得跟學校商量不住校。”


    於泰舒服一點。


    “打聽丁珂不見得是喜歡。”室友喝一口湯,“咱以前沒關注,就知道他強奸殺人上新聞,不知道受害者。”


    另一個室友說:“這不很正常?什麽新聞都是更有名的那個更出名,幾個人在意素人?”


    室友點頭,放下湯,又說:“我半路上搜了一下,受害者也叫丁珂。”


    於泰直接起立:“我靠那我老婆不是很危險?”


    “那他不就去師範學院了?幹嗎來我們這裏?”室友猜測:“他在跟你打聽之後肯定就見過丁珂了,發現隻是名字一樣,放棄了。”


    另一個室友也分析:“對,也沒聽說丁珂那邊有情況,你別太著急。”


    於泰被說服了,幹坐一會兒還是覺得哪不對,站起來,“不行,得去找我老婆!”


    馬術俱樂部。


    李暮近障礙訓練結束,利落下馬,把韁繩交給教練,認真聽教練指導完訓練過程需注意的問題,又在教練推薦下,給他的馬換了一整套新裝備。


    束睿站在會所二樓的窗前,看著李暮近馬術越發精進,突發感慨。


    付知之喝了俱樂部的酒,窩在沙發睡著了,又被工作人員送下午茶吵醒了,傻愣愣坐著,眼睛睜不開,“他練完沒有啊,吃什麽?”


    剛說完,李暮近上來了,邊走邊脫手套,路過水吧放下,再邊走邊摘頭盔,放在邊櫃,接著是腰帶,背帶,襯衫,最後走進淋浴間。


    付知之看到李暮近光滑的背,蹺起二郎腿,拿了一塊西瓜,“還挺光滑的,用什麽浴液?怎麽不長痘呢?”


    束睿坐到他對麵,轉轉脖子,端起杯酒,喝一口,閉眼說:“基本功紮實學東西就是快。買馬也才是上個月的事,現在已經很有樣了。”


    “你不說他那匹馬多錢買的,馬鞍都能交套房首付了,還有那教練,學費多貴,他再學不出來,對得起那麽多錢?”


    束睿突然無法反駁。


    付知之西瓜吃得夠多,打幾個嗝,擦擦手,“阿暮最近咋回事,騎馬擊劍滑雪遊泳,一會兒都不閑著啊。你得提醒他,猝死不隻發生在被女人掏空的時候。”


    束睿盯著酒中正旋轉的泡沫,“不想停下來而已。”


    “為啥?”


    束睿沒答,但他覺得他知道。


    大概因為這個丁珂?


    他怕停下來就會想起兩年前?


    束睿覺得李暮近沒有那麽密集地找丁珂,就是怕她是以前的丁珂,也怕她不是。雖然他不知道李暮近為什麽會怕。


    李暮近洗完澡出來,隨手擦兩下頭發,吹得半幹,換衣服,穿鞋,拿上車鑰匙,也沒跟兩個人打聲招呼,先走了。


    付知之指著他離開的方向,挑眉看向束睿:“看看,沒點素質的!”


    “也沒說帶我們來。”


    “……”付知之不管那一套,“你也是夠能慣的。自我認識你們,就聽兆婧說從小阿暮去哪兒你去哪兒,她每天吃阿暮醋都夠把自己酸死。”


    說著話,兆婧發來消息:“你說那個設備老板都給我湊齊了!我已經到你在詹城的公寓了!樓下!快點出來接姐!”


    束睿收起手機,起身,左手抄進褲兜,“也撤了。”


    “欸,不是,你又幹嗎去啊?”


    束睿已經出門。


    付知之嘖一聲,麻煩死了,一個兩個!


    麵包店。


    半小時前流量高潮,丁珂忙了一陣,現在店內冷清了,她也清閑下來,試吃麵包師新品。


    麵包師期待地看著她,她視線向上,一邊咀嚼一邊說:“挺軟的,但有嚼勁,鹹度剛好。”再吃一口旁邊黑麵包:“這個符合我的口味,是純黑麥的嗎?”


    麵包師點頭,評價幾款新品:“這個可能賣得好,這個就隔三差五做一點給你帶走。”


    丁珂淡淡一笑:“謝謝姐。”


    “客氣。”


    麵包店對麵街邊,上次的位置,李暮近在車裏隔著同樣兩層窗戶,遙遙望著勾唇的丁珂。


    他還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


    其實沒有難度,他們之間有那麽多過去,即便她裝得再像,習慣、性格都改,一個人的氣息也不會變。


    她總有破綻。


    況且他也早早打定主意,無論是不是,他都讓她成為他一件裝飾品。可距離健身房偶遇又過去兩周,什麽動作都沒有。


    他也難說他怎麽了。


    心軟是不會,他心是石頭做的,他覺得最大的原因,就是麵對她,他總是會想起兩年前。


    原先不覺得,現在再回憶,他一點不想麵對她那張清純無辜的臉上充滿抗拒,甜欲的嘴說出冰冷的話。


    於是他用各種事填滿時間,讓他沒有空閑再去多想,至少在解決這個困擾前,他都不想再跟她有什麽接觸。以他對自己的了解,他不會陷在這個困境裏太久,到時他會以一個正常的李暮近,用力捏死她……


    卻還是鬼使神差來到這裏。


    突然,他意識到他的離譜,終於收回眼,準備離開。


    但就在他餘光深處,丁珂走到窗前,給窗台花一一澆了水。沒什麽好看的,除了她澆完水拿紙巾擦手心的動作。


    他的珂珂,就有這個習慣。


    因為手心汗,雙手總是濕漉漉的。


    她這是在他看不到的時候就不裝了嗎?


    他忽然不想走了。


    但手還是發動了車。


    丁珂要下班了,店裏卻突然客流激增。


    “您好,現在還能加熱嗎?”


    “自助切片機怎麽不動了?沒電了嗎?”


    “花生醬和煉乳沒有了嗎?”


    ……


    丁珂要結算,還要回答問題,“能加熱……沒壞,左側有貼使用說明……有的,我馬上拿……”


    著急結賬的也在催:“我車到了,能不能快點?”


    “好,馬上。”丁珂手忙腳亂,手心汗更多了。


    “我要歐包和焦糖棒棒糖,然後我有一個滿減的券,現在可以用嗎?”


    丁珂一邊掃碼結算,一邊抬頭回答她:“截止期內是可以的。”


    “能不能先結賬呢?”排隊買單的人等不及了。


    丁珂回過頭:“好。”


    “我看門口牌子寫了新品,可以試吃,怎麽試吃啊?”甚至有人問。


    丁珂看一眼收銀台旁邊的瓷碟子:“這邊有的。”


    “再給我拿一個花生醬吧?”有人說。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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